有名的酒,無名的英雄

1.文字的意義

約5000年前,古埃及人發明了象形文字,這種字寫起來既慢又很難看懂。隨著時光的流逝,文化的斷層,最終連埃及人自己也忘記了如何詮釋。

從埃及的象形文字、蘇美爾文、古印度文到中國的甲骨文,我們的祖先用勞動的汗水和智慧將生活記錄成了圖畫,用圖畫抽象出了文字。但是從傳說倉頡造字那天的風雨大作起,文字就象徵著文明和力量。時至今日,曾經祖先們智慧的光芒逐漸泯滅在歷史的長廊;曾經的文明四大古國,只有中國的歷史未曾斷層,用圖畫來書寫生活的國度,也只有中國的文字還流淌著古老的DNA。

埃及石壁上的象形文字

為什麼不用拼音來代替漢字,這是很多領略了表音文字易讀易寫的人提出的問題,拿起一個漢字,不僅要記住字形,還要記住與其配套的讀音,而英文只要記住了26個字母,隨意的拼讀真是太舒服。

可是,漢字這種表意文字的創造從來都不是為了優美而順暢的發音。

從文字創造的那天開始,我們的文明就起航了。口口相傳的知識變成了記錄在案的方塊字,文字從來都不應該是代表著優美髮音的樂譜,而應該是一把利劍,用來刺破時空的局限。

每一個方塊字,展現在面前的都應該是一副從古至今的畫卷,每幾個中文語素的排列組合,哪怕只是對另外文字的翻譯,都會讓其煥發出新的生命,因為增添在其中的,還有那個翻譯者自己的聲音。

2.在赤紅色霞光中的珍珠

人類中的王總帶有一種英雄主義的驕傲,而葡萄酒界的王唯有多種植于波爾多的赤霞珠深入人心。

赤霞珠在法文中稱作Cabernet Sauvignon,純粹的音譯會將它翻譯成卡本內蘇維翁,而我們卻經常將它稱作赤霞珠。它釀造的酒,色澤濃烈,整體色調紅中滲著黑色,常被人用「石榴石」來形容。從深邃的色彩中可以窺探到,它以酸味為基調的味覺殿堂中帶著香氣的濃縮感,以及由豐富的酚類物質帶來的,飲後口腔飽滿的澀味,而伴隨著澀味而來的是彷彿天鵝絨、絲綢般的口感。

顏色其實是人類認知世界的重要領域,有研究表明,一個語言中描述顏色的詞更多的民族,看待世界眼光也會更加的豐富。

赤霞珠這個名字是由120多年前的張裕釀酒公司專門著人翻譯而來,「赤」在古語中有云:「南方之火也」,是一種淺於絳色而深於朱紅的顏色,而「霞」意指晚霞,「珠」即取珍珠之意。

從這個名字就可以想像出當年翻譯它的人那第一眼的驚艷,像濃郁的赤色晚霞一般的珍珠,流光溢彩,讓人著迷。

3.在天之將盡處,多彩的霞光姿態不一

霞多麗,法文名為Chardonnay,被人形象的稱為「Kate in the world of wine」,就像我們中文中的「小明」泛濫在所有需要用到人名的地方一樣,霞多麗在各地代表眾多,風格多變。

勃艮第的霞多麗未曾使用橡木桶,酒體輕盈簡單易飲,新鮮的青蘋果和檸檬味,伴隨著酸奶或是乳酪氣息,有時還隱約有堅果的香氣。

而到了勃艮第最南端的馬貢白(Maconnais)因為氣候比勃艮第的其他地區更加溫暖,哪怕同樣未曾經過橡木桶的沉澱,但卻展現了有別於勃艮第其他地區的風味,它可能帶著青蘋果的清香,可能有柑橘的爽利,也有可能帶著熱帶水果和蜂蜜的甜蜜。

溫暖的地區賦予它溫暖的味道,寒冷的地區卻給予了它勁爽的口感,勃艮第地區最北端的夏布利白(Chablis),是勃艮第產區最冷的地方,也造就了勃艮第產區白葡萄酒中最酸的口感,獨特的地理位置,帶來的除了清瘦酸爽伴有礦物氣息的滋味之外,還可以隱約的品到海洋的味道。

從寒涼的法國北部,到炎熱的阿根廷,處處都有霞多麗的身影。從來沒有這樣一株葡萄,既可以在溫暖的地方舒展,也可以在寒冷之處綻放,就像天邊的漾開的絢爛的霞光,不僅顏色不一,而且姿態各異。

雖然它的翻譯還有更似法文發音的莎當妮,但是第一個將它翻譯成霞多麗的人,一定也是深深著迷於它在寒冷地區的清冽,熱帶地區的激情。如霞光般的千般的變化,卻始終不忘初心,永遠淡淡的水果清香,簡單卻又複雜。

4.若問相思甚了期,除非相見時

有人將長相思稱為「壞女孩」,因為它的法文名叫做Sauvignon Blanc,其中的Sauvignon來源於「sauvage」,意為「野蠻、原始、放縱」。與飽滿的霞多麗相比,長相思更為的野性。

帶有明顯果實芳香的長相思已經成為了芳香葡萄酒的代名詞,通常它散發著混雜有青蘋果、雨後的青草、熱情果、無花果、獼猴桃和檸檬等的香氣,屬於白葡萄酒中的輕盈酒體,以清澈而又華麗的風味,酸味十足的口感為聞名。

若是直接音譯,應該翻譯為「白蘇維翁」,而「長相思」應該是所有葡萄酒的翻譯中含情最多的翻譯。

細品一口Sauvignon Blanc,其實可以略為體會那個將它翻譯成「長相思」的譯者的情懷。橡木氣息下的檸檬酸,不絕的絲絲甜蜜,酒精的微醺後,勾起對你無盡的思緒。在高酸度中體會暮色降臨獨處的酸楚,酸味綿延後絲絲的甜味,是蜂蜜帶來關於回憶的甜蜜。

一杯酒將交集的百感訴盡。

長相思,長相思。若問相思甚了期,除非相見時。

長相思,長相思。欲把相思說似誰,淺情人不知。

冰涼的酒體在口中慢慢的回暖,暖意卻不會讓酸味褪去,輾轉反側之間的想念,可能就是屬於飲酒人的長相思。

5.有名的酒,無名的英雄

一瓶好的葡萄酒會標明葡萄採摘的年份,今天的我們可以喝到當年水土的味道。一個成熟文字可以記錄當年的語言,今天的我們可以體會曾經他們品嘗時的心情。

我們早已嘗不到曾經翻譯這些品種名稱的譯者所嘗到的那杯酒,但貼切而富含意境的翻譯,似乎連通了歷史的味蕾,讓我們可以感受到他們所感受過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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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文字帶著翻譯者的情緒穿越時空,他們最初的驚艷仍然在我們眼前活靈活現。漢字不曾斷層,將來也不會斷層,數百年後,哪怕語音已經變得再也發不出今天的讀音,而方塊字中始終藏著亘古不變的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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