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一己之力創造驚世駭俗的作品,他要讓世界知道最好的漆器在中國

中國(China)瓷,日本(Japan)漆。漆器起源中國,卻興盛於日本。漆器之美,厚重顯珍貴,脫胎化羽方成蝶。

北京的故宮博物院,珍藏了1807558件歷朝歷代的精品文物,光特別珍貴的文物就有1684490件,幾乎涵蓋整個古代中國文明發展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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徽州漆器匠人甘而可先生製作的紅金斑犀皮漆大圓盒,是故宮博物院收藏的4件現代人作品之一。能夠與古人並肩而立,足見他深厚的手藝功底。

在這份常人難以企及的榮耀面前,甘而可始終保持清醒與鎮定。他總說自己「不做第一,就做徽州老』漆』」,不過顯而易見的是,歷經30餘年的鑽研,徽州漆器在他的手下,達到了另一個極致巔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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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說出名要趁早,但對於1955年出生的甘而可來說,成為大師不過是33歲那年遲來叛逆的結果。

甘而可原本在當地漆器廠有一份還算穩定的工作,收入雖然不多,卻是毋庸置疑的鐵飯碗。起初他也沒有多少特別宏大的夢想,「攢夠48000塊,退休帶著老婆去旅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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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有一天,甘而可突然意識到,與鐵飯碗相對應的,是自己的貢獻得不到應有的回報。他想要和安穩告別,決心下海經商。

將這個冒險的決定告知妻子後,甘而可立馬在屯溪老街上開了一家文房四寶店。有了之前工作期間積累的豐富經驗,加上當時國內收藏品市場遠沒有興起,甘而可的生意做得不錯,獲益頗豐,很快就賺到了人生第一個100萬。

不過那時候,甘而可還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會親自動手做漆器。店裡平時會賣這方面的東西,但他從來沒有用最傳統的手法,製作一件完整的漆器。

1999年,甘而可又做了另一個重要的決定。他關掉了店面,嘗試去鑽研和恢復傳統的徽州漆器工藝。

雖然嘴上說著「人生總不能只追求賺一點錢,過好一點的生活」,但畢竟擺在面前的是一條從未走過的路,誰都不知道未來的日子到底是生活無憂,還是血本無歸。

甘而可成長並生活的徽州,是湯顯祖眼中的「一生痴絕處」,是胡適筆下山水氤氳的人間仙境,也是李安電影《卧虎藏龍》里的粉牆黛瓦。這座黑與白的水墨之城,自古以來就是中國漆器的主要產地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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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髹飾錄》,中國唯一一本全面介紹漆器工藝的著作,就是明代徽州漆工黃成的作品,全面體現了當時中國漆器的超高工藝水平。

在中國眾多的漆器品類當中,犀皮漆器是存世量最少的一種漆器,也是徽州當地最具特色的漆器。犀皮漆器既不畫也不刻,講究肌理之美,將不同層次的漆層堆疊再磨平,露出斷面作為漆器表層,對製作人的審美品位要求很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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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作品精美,工藝複雜,明代書畫家董其昌曾將犀皮漆器視為中國漆器之首。甘而可要挑戰的,就是這門幾近失傳的手藝。

儘管之前做過木工、刻過硯台,但從零開始做漆器,依然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當時擺在甘而可面前的情況是,沒有樣本參考,只有少得可憐的文字記載。他不確定自己能不能將這條路走通,唯一深信不疑的,就是找到一個方向,一路走下去,絕對不回頭。

一旦下定決心,甘而可就開始了行動。買漆,榨漆,過濾漆,連著一個星期都在和漆打交道,正想暗自慶幸自己沒有因漆過敏,是一塊天生適合做漆器的材料。然而好景不長,半個月後,甘而可的身上大量長出漆瘡,癢得非常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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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消除這種情況,甘而可用韭菜榨汁,抹在那些過敏瘙癢的位置,全身被塗得花花綠綠的。女兒甘菲看到之後忍不住發笑,還用相機給甘而可拍下幾張怪相片。最終,甘而可用他生來樂觀的天性,克服了過敏帶來的困擾。

在最初隱居鑽研的10年里,甘而可除了吃飯睡覺就是幹活,甚至連一牆之隔的鄰居也不知道他在幹什麼。漫長研究的枯燥,技法突破的困難,都在甘而可樂觀的心境前不值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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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年,甘而可製作的犀皮漆器作品被故宮博物院永久收藏。對他來說,外界的肯定只是浮雲,重要的是,他做出了自己內心認可的東西。

製作犀皮漆,說難不難,說易也不易。首先要將漆灰一層層刷在石膏胎上,叫做「批灰」。由苧麻織成的夏布極具韌性,將其壓實在胎骨上,就是「裱布」。一件胎骨的完成,需要反覆多次「批灰裱布」。每批灰一次,就要等待胎體陰乾後,再重複進行這道工序。除了保持專註,甘而可付出最多的就是時間。

等漆器的胎骨成型,用工具蘸著調好的色漆,在胎骨上製作出的凹凸紋理,就是「打埝」。這是製作犀皮漆的關鍵,「埝」的形狀、高低、走勢,決定了最後的花紋。這是犀皮漆不刻、不畫、不描,卻能形成美妙紋理的奧秘所在,看似輕鬆,卻將許多學習犀皮漆的人拒之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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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打埝的形狀上做了很多次改革,但是都很呆板。後來我就想到用絲瓜瓤。」甘而可說,打埝時要特別注意「流動感」,漆沿著經絡慢慢流,「就像毛筆的感覺一樣」。手法熟悉,心情很好的時候,打埝會很靈動。

打好的埝完全乾透,就要刷上不同顏色的色漆,前後刷15遍,漆層才有1毫米厚。傳統犀皮漆多用黃、赤、黑三色,做出來的漆器顏色沉悶,甘而可用明亮的金箔代替黃色色漆,自創出流金溢彩的金斑犀皮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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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打磨階段,毫釐之間最見匠人功底。如果力度不夠,表面光彩欠缺;磨過了頭,隱藏的紋理全然沒有,此前的功夫就算白費了。雖然很難把握,但犀皮漆的迷人之處,或許就是那種恰到好處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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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的最後,是給器物做拋光。甘而可堅持用手來完成這件事,他追求漆面光可鑒人,不允許有任何劃痕。事實上,他做出來的犀皮漆器,表面呈現出來的光亮感,是過去的漆器上從未出現過的。

在日本漆器面前,中國的漆器失勢久矣。在甘而可的心裡,一直希望自己製作的漆器工藝水平,可以和中國古人、和日本同行相提並論。

成名之後,甘而可參加了一次國際漆藝展。有日本漆藝家過來詢問他的作品擺在哪裡展出,甘而可指向了大廳。日本同行走過去,先是背著手看,然後把手擺前面看,再蹲在地上看,最後出來和甘而可握手,向他豎起了大拇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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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甘而可身上,你能看到傳統徽商的那種自信和儒雅。女兒甘菲說:「我記得16歲那年,同學到家裡來玩,父親正好端著一塊漆沙硯。當時我的朋友就驚呆了說,『哇,甘爸爸你做的這麼好呀』。我爸爸聽到後很得意,把所有人都叫過來看,每個人都來誇他一下,他就高興了。」

無論生活在什麼年代,有一位像甘而可這樣的溫情、體貼、有責任心的父親,生活中又不乏味,的確是很寶貴的。

做漆器的日子裡,陪伴甘而可最多的,其實是他的夫人。正如他本人所說,夫人「把時間都花到我身上去了」,漆器「我的家人跟我一起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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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5年,甘而可與夫人旅遊結婚。經過上海的和平飯店時,甘而可意氣風發地對夫人承諾,等到將來日子好了,一定帶她來這裡住幾天。今年1月,兩鬢微霜的他終於實現了這個約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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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想那天的經歷,甘而可和妻子都會不自覺地揚起嘴角。夫人說:「想到他還記得年輕時說過的話,對我的承諾,我就非常激動,眼淚都流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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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上海和平飯店的客房裡,甘而可用酒店的信紙,像當年一樣,給妻子寫下一封情書。「你是上天賜給我的寶物,定當珍惜,一生呵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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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少時對夫人青澀的承諾,甘而可如今已經實現了。對自己的承諾,他也從未忘記過。為認定的人與物傾注一生,甘而可用時間和行動,踐行著一位匠人心中最浪漫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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