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旭 舒石 發自 烏鎮

量子位 報道 | 公眾號 QbitAI

5月27日，人機大戰第三場，天氣晴朗。

經過209手的博弈，主動要求執白的柯潔再次負於AlphaGo。在這場人機大戰中，世界圍棋第一人0:3完敗於圍棋人工智慧。

全程回顧

上午10:30，聶衛平宣布比賽正式開始。棋聖也略顯緊張，一開始忘了拿起麥克風，宣布規則時又說成黑棋貼2?子。

耗時1分05秒，執黑的AlphaGo第一手下在棋盤的右下角。

又是一個不合「禮儀」的開頭。

耗時2分00秒，執白的柯潔第一手下在左下角和AlphaGo對稱的位置。

但這不算模仿棋，模仿棋要下在對角。

第13手，AlphaGo又出一個新招。柯潔顯然也吃了一驚，頭扎在棋盤上方陷入長考。最後的思考結果，柯潔脫先。

第20手，柯潔殺入右下角的黑棋大本營。而第21手，AlphaGo視而不見，也選擇脫先。場內解說的王汝南和常昊也非常意外。

上午11點30分，來到現場解說的聶衛平說：黑棋已經贏了，可以收子了。

此時雙方剛交鋒至39手。AlphaGo用時15分鐘，柯潔用時45分鐘。

談到右下角，聶衛平說柯潔不知不覺中被AlphaGo騙了。「全世界的棋手，都被阿老師上過課。」聶衛平隨後開始解說柯潔前兩局出現的問題手，並且評價AlphaGo下棋的次序、時機掌握的最佳，「我看的是如痴如醉」。

AlphaGo點出第41手後，柯潔陷入不斷抓頭髮的長考，耗時近13分鐘。

此後雙方一致圍繞棋盤的下半部分展開爭奪。行至78手，白棋脫先；緊接著79手黑棋的一點讓聶衛平大呼：「說什麼也不能理解」。

到第88手時，聶衛平說此時白棋在實地上已經大幅度領先，在總體形勢上雙方也越發接近。

不過，隨後接力解說的俞斌和時越表示，白棋還是比較薄，形勢仍然不好。不知不覺中，柯潔比AlphaGo的用時多了1個小時。

12點43分，柯潔打了一個哈欠。身體斜靠在椅子上。

第113手，AlphaGo率先開始進軍最後的大片空地。

第116手，柯潔準備落子，然後又收回手，搖搖頭再次思考，重新換了一個位置落子。落子後，柯潔頭撐在手上，一直低頭注視著棋盤。

「事事不順」俞斌評價說這應該是柯潔非常鬱悶的一盤棋。

下午1點06，柯潔摘下眼鏡，神情沮喪。兩分鐘後，柯潔起身離席。代替AlphaGo落下第127子的黃士傑博士，趕緊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

隨後黃士傑又恢復平靜的表情，一直低頭看著棋盤。

「柯潔只能用這種看不清的局面，多堅持幾步而已」俞斌評價說，柯潔正寄望於AlphaGo出現特別大的錯誤，「白棋很難，白棋很難。」

5分鐘後，離席的柯潔還沒回來，黃士傑也開始抬頭張望。

11分鐘後，柯潔終於回來。

離席期間，柯潔的比賽用時一分一秒的減少，只剩下不足一個小時，而AlphaGo還有2小時17分52秒。

下午1點22分，柯潔好像抹了抹眼角。感覺情緒已經比較激動。此時雙方行至第129手。

雙方進入收官階段。

第151手，黑棋搶下最後一個大官子。AlphaGo一直保持勻速下棋的節奏，柯潔速度越來越快。第167手，AlphaGo的落子被野狐評論為：「在開玩笑吧」。第171手，野狐評論為：「阿法狗瘋了」。

第188手，黑棋62目，領先白棋至少10目。

第201手，黑棋提掉白棋兩子。柯潔最後的機會，就是嘗試把中部做活，存在一線反殺的可能，但非常、非常困難。

第208手，柯潔提掉黑一子。

下午2：08分，柯潔中盤認輸。

此後再無圍棋人機大戰

至此，為期五天的第二次——也可能是最後一次圍棋人機大戰落下帷幕。

從最終的結果上看，今天，在圍棋這項智力運動上，AlphaGo所表現出的對於人類的壓倒性姿態似乎與去年別無二致，柯潔所扮演的角色也依舊是一位悲情英雄。

但如果重新回顧這場人機大戰從醞釀、籌備到最終發生、結束的過程，我們會發現：在這短短一年多的時間裡，人們對於以AlphaGo為代表的人工智慧的態度，已經悄然發生了變化。

發端：一場早已註定的對局

柯潔與AlphaGo之間的這場較量，是早就註定了的。

去年3月，當AlphaGo在首爾的五番棋過後以總分4比1大勝李世乭時，全世界的目光，很大一部分已然落在了柯潔身上：一方面，柯潔才是彼時的世界第一，在與李世乭的十次交手中，還以8勝2負的記錄佔據著絕對優勢。

再者，柯潔本人也主動放了話：AlphaGo贏得了李世乭,但贏不了我。硬梆梆的成績，加上這種「挑釁」式的宣言，不僅展示了柯潔強大的自信，也在擊敗AlphaGo這件事上給了人們更多期待的空間。

李世乭毫無疑問是圍棋運動一個時代的標誌。特別是作為後李昌鎬時代的圍棋第一人，在柯潔的榮譽、地位真正累積起來之前，由李世乭作為人類棋手的代表來迎戰人工智慧也合情合理。但在李世乭出人意料的潰敗之後，「捍衛人類尊嚴」的重任就自然而然地落在了柯潔身上。

而此時的公眾，震驚之餘，也似乎隱隱傳遞出一種失落與擔憂。畢竟此前，人類從未在下圍棋這樣複雜的事情上敗給過AI，人們也一直能拿著「電腦是人造的」這類結論當作自己的定心丸。

但當冷冰冰的結果擺在面前，人們對於常識的信任就發生了某些崩塌：連圍棋都不行了。這次是圍棋，下一次又是誰呢？

AlphaGo擊敗李世乭對世界帶來的衝擊是巨大的。但此時，AI的角色更像是人類的對手。

而柯潔好像能和這個對手一戰。

波瀾：橫空出世的絕藝 與所向無敵的Master

關於柯潔與AlphaGo之間的第二次人機大戰，似乎一直在醞釀，卻也一直沒有確切的消息。

此時卻意外地出現了另外一個能贏世界冠軍的圍棋AI。在騰訊野狐網路對弈平台上，年輕的絕藝正不聲不響地進行著自己的訓練和升級。

絕藝的第一個demo在2016年3月4日完成，當時棋力在業餘五段左右；同年6月下旬，棋力突破業餘六段水平。8月開始，絕藝開始使用「虎虎有生氣」、「野狐掃地僧」、「天下無狗20」、「驪龍」、「刑天」等ID在野狐平台進行測試，其中「絕藝」是使用時間最久、對弈最多的ID。

11月2日，絕藝首次戰勝世界冠軍江維傑。截至2017年5月12日，絕藝在野狐平台上的590盤棋中取得了454勝136負的戰績，勝率達到77%，其中還包括一波對柯潔的13連勝。2017年3月，未滿周歲的絕藝赴日參加第10屆UEC杯世界電腦圍棋大會，並以全勝戰績一舉奪魁。

而在另一邊，一位名叫Master的神秘棋手則在弈城圍棋和騰訊野狐平台上大殺特殺，從2016年12月29日到2017年1月4日，Master瘋狂地完成了對包括柯潔、古力、聶衛平等在內的眾多職業棋手的60連勝。轟動了整個圍棋界。

其間野狐公司一度懸賞10萬元人民幣，給首位戰勝Master的棋手，但顯然沒人能完成這個任務。第60局結束後，黃士傑和哈薩比斯終於確認，Master就是升級版的AlphaGo。

Master和絕藝的出現，再次向圍棋界扔下了兩枚炸彈，勝少敗多的戰績下，人類在圍棋上與AI的差距似乎被進一步拉大；在輪流向這些神一般的圍棋AI發起挑戰的過程中，人類棋手的前仆後繼也更多了一絲悲壯的意味。

一夜之間，AI幾乎顛覆了人類花兩千年建立起的對於圍棋的認知，但在這種過程中，它與人類棋手間的關係也漸漸發生著轉變。

一扇全新的大門正被慢慢開啟，藉由AI，人類在古老的圍棋運動中發現了諸多全新的可能性；縱便二者之間的較量逐漸失去了懸念，人類也更願意將AI看作自己的老師，從而對自己未知的領域展開探索。

破浪：放手一搏的柯潔

4月10日下午，中國棋院發布會，柯潔對陣AlphaGo的第二次圍棋人機大戰正式確定。在發布會上柯潔說：「我不會說輸了無所謂，我抱有必勝的決心和必死的信念。」

他也確實是這麼做的：第一盤，他幾乎是在AlphaGo的棋路和AlphaGo周旋，開局點三三，中盤也走出了多步被李世乭賽後評價為「出人意料的好棋」的驚人之舉，最終在第286手以四分之一子的微弱優勢憾負。

第二局柯潔的下法更是堪稱氣壯山河，從右上角被AlphaGo評價為「完美」的前十五手，到左下角驚心動魄、一觸即發的超級劫爭，柯潔用最激烈的下法徹底將整盤棋引入了一場天昏地暗的亂戰。創新工廠AI工程院副院長王詠剛評價這盤棋為「心跳之局」，認為和這盤棋相比，當湖十局、耳赤之局、鎌倉十番棋都顯得黯然失色。

雖然鏖戰155手後，柯潔最終因為之前的失誤投子認負，但在眾多職業棋手的評價中，柯潔以一種亮劍的姿態下出了人類棋手的尊嚴。

柯潔仍是那個單純、率直、敢向最強的圍棋AI下戰書，會因為一盤好棋而「熱血沸騰」的柯潔——但即便是這樣的柯潔，在賽後的發布會中也坦承：「AlphaGo出現之後，我對整個人生的看法都發生了變化。」

5月22日，開賽前一晚。大戰在即，柯潔在微博上發布了一篇文章，題為《最後的對決》。文章中柯潔明確表示，這將是自己與人工智慧最後的三盤對局，雖然AlphaGo依然是「冷冰冰的機器」，但他認為「現在的AI進步之快遠超我們的想像」，「未來是屬於人工智慧的」。

第二局結束之後的發布會上，當眾人都驚嘆於柯潔主動求戰的氣魄和近乎完美的發揮，他卻再次低調地表示「AlphaGo的評價是對自己最大的認可」，「感謝有AlphaGo這麼強大的對手」。

他還主動要求最後一局再次執白，或許無關勝負，只為了讓棋局更加精彩。

當AlphaGo的主程序員David Silver在峰會第二天的論壇上宣布，現在已經修復了bug的AlphaGo能讓去年與李世乭對戰的版本三個子時，可能有那麼一刻，柯潔的心態真的發生了變化，並非為對手的強大而絕望，而是為技術進步的速度所震撼，與此同時，帶著興奮。

從某些層面上講，迎浪而上的柯潔此次真正劈開的，是人類與AI間的隔閡。

未來

明天不會再有人機大戰了。

未來可能也不會再有這樣的圍棋人機大戰了。就如同二十年前，深藍擊敗卡斯帕羅夫後，再也沒有國際象棋的人機大戰。巔峰對決可能就此被歷史封存。

在某種程度上，李開復在海南德撲人機大戰的現場說得沒錯：在AI技術飛速向前推進的今天，搞人機大戰在純粹的科學層面已經失去意義，更不用提勝負懸念。柯潔也表示過，自己更喜歡和人類棋手下棋。

同樣，因為深度學習和大數據而在今天重獲新生的人工智慧，也已經證明了自己有能力在某些事情上幫人類做得更好。不論是幫助人類棋手開拓棋路棋風，還是幫助職業醫生診斷腫瘤，抑或是在高速公路上幫助司機完成自動駕駛——對於人類來講，理解、接納、擁抱AI或許都是更好的選擇。

明天總是來得比想像中更快。

當然，對於柯潔，以及所有人類棋手而言，圍棋的魅力永遠不會窮盡。不管是AlphaGo、圍棋之神還是圍棋上帝，在19x19的棋盤前，也不過只是一位執黑或執白的對弈者——總有一些東西，是無法被替代的。

【完】

P.S. 少年，關注我們一起學習人工智慧吧~

附送一張今天柯潔入場時候的照片，拍照by李根 / 製圖by何暢。

One More Th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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