拋磚引玉——談自衛

首先請放下戒備，我，一路人，不談案件具體，只想探討一些權力、政治、自由相關。

天下烏鴉一般黑。對於政府，我之理想國是高度文明發達自由自律自負責情況下的無政府主義(不是某些西方憤青用來蒙面打砸搶燒的借口之無政府），誰也不要管誰，誰也沒機會剝削誰，無論性別人種等等。歷史趣聞：當年「第一國際」巴枯寧為首的無政府主義批評馬克思主義是「獨裁主義」，後來被馬克思帶領一幫兄弟以人數優勢逐出大會。

我很清楚它比共產主義還要烏托邦（utopia, 永遠無法到達之地)，除非人進化成某種純理性沒有青少時期的非人，或者滅絕後機器人世界用它的可能比較大。 學生時代參加過美國幾次相關小聚會，聽了些美國「佔領華爾街」運動還有歐洲類似運動相關人士的討論。這些西方人士提到了他們所在民主國家「警察軍隊化」現象嚴重，網路時代國家機器硬軟資源壟斷 導致底層運動難以組織、難以進行等幾個點頗有意思，看著這些到處流竄、居無定所靠百姓捐贈四處奔波印小冊子的理想人士難免熱血了下，捐了五刀後一出門再看看現實，覺得我這懶人這輩子能自負責修好身就不錯了，其它的，著實能力不足。

題目是談自衛，第一年美國經歷是紅脖州窮鄉僻野的高中，其中住過一位從日本沖繩嫁到美國的日本奶奶家裡半年，奶奶早年喪夫，唯一的女兒不爭氣，她一把年紀自己接濟女兒還要養兩個孫女，之外還好心無償收留了我。奶奶平時話很少，但我能感受她一人在這一色純白之地撐起一家女人的不易，奶奶卧室里藏著兩把手槍，她說本來對槍很反感，可丈夫一走，她就買了。她從不指望當地警察在有問題時會幫她們孤兒寡母。給你自衛權你不用出事倒霉怪誰？

說到警察，從Warren v. District of Columbia 1981年起的案子，美國就明白告訴本國百姓警察沒義務保護你們。歷史原因，中國自古崇奉聖賢，中央集權自上而下的體制讓大多數人嘴上嚷嚷自由，心底里想要的還是明鏡高懸的青天大老爺（就算是地方上宗族勢強時內部也是等級森嚴法規重重），必須要有人管，不管不成器，多變的人類社會主要（賢）人治才能懂得人性審時度勢自由合理。農業社會幾百年自己不搬家鄰居不換人的，規矩必須要立好，不管那些惡人，誰來保護自己？不聯合大一統，分裂散沙如何自衛？如何抵抗侵略？ 歷史原因，中國貌似只有在統一的時候才有好日子，大多中國人心有大國夢，不介意給一個大政府以及某一個或幾個領導人很多的權，度量衡、語言文字、法律九百六十萬平方公里全要統一，一碗水端平才好， 當然同時大家期望得到這麼大的政府細緻周到絕對平等的保護與管理，一來一往，理論上雙方共贏。

中國體現在別的地方還有 父母對孩子(18歲以後）的管理：聽我的沒錯，我吃得鹽比你走得路還多，選這個專業，娶這個老婆，嫁這個男人。父母年老後孩子對父母的管理 ：這妖精保姆不能娶，你房子將來是我的。 好，親子關係不能選。 那麼丈夫對老婆的管理 ：少做點拋頭露面的工作，我是為你好，我是男人當然知道男人對女人到底怎麼想。老婆對丈夫的管理：遊戲不能打，煙不能抽酒少喝，狐朋狗友聚會不要去。 結婚前不敢提要求或直接找合適的，婚後有政府給我權利有名分讓你給我改是理所應當。大家都延續過去那種一輩子很長、我可以慢慢改變你或讓你願意為我改變的習慣中。當所有人都這麼做時，所有人都平等的不自由，心理還挺舒服平衡。從小就習慣有人給自己做決定，真輕鬆自由，沒有選擇焦慮症，當年物質客觀窮也沒什麼可選的，其實也挺好，簡單幸福。現在活在這個花花世界一下全昏頭漲腦不知道選什麼，這個女人好看，那個女人胸大。這個男人有錢，那個男人好帥。這個包，那個車，別人有的我也要，要賺多多的錢，錢錢錢~全買了！

一輩子也不知道自己是誰，各種權威政府、專家、家長、說什麼寫什麼都信，紙面現實混淆。自己到底適合什麼，該負什麼責，能負什麼責，多少人在年輕沒婚沒育前就大致有概念？

美國百姓沒有喜歡政府的(底層非要靠政府福利不算)，這種不喜歡和愛至深處盯著批評不同，政府是人民的對立面，理論上必要時人民可以組織起來推翻它。政府是越小越好，英國人收稅不干事，管得太多，干走；南北戰爭打得那叫凄慘，本質和黑奴沒關係，就是州權vs聯邦權。打仗打人心，林肯趕緊忽悠安慰大家我們「政府是民有、民治、民享」，南方這些奴隸主搞分裂，給我打。

現在美國憲法所確立的聯邦統一體實際上是自下而上數不清小單位組成的「拼圖」，州，縣、市、鎮、村層層級級各有職權劃分。住公寓？業主委員會集體投票決定你可不可以進來。想養狗？ 最好先查查你所在小村子裡有沒有什麼大小品種特殊限制的法令(ordinance）。 養了之後法令才通過？ 夠愛狗的人士真的搬家了。雖然表面看政府不大，管得其實也很細，越是大城市人多，法條越多。

各種不同的人，什錦沙拉盤。愛面子想當人上人，不怕管而且還有能力資源管別人的或擅長鑽法律空子的？ 矽谷華爾街華盛頓首府歡迎你來試水。不愛被管的美國人？ 跑到各種深山老林里建自己的大宅，買好槍，裝好安保系統，就是不要鄰居。現在某些人中還流行off-grid(脫離電網水網等各種公共設施系統），自己開荒劈路打井自己買太陽板電池自己養雞養牛物物交換現金結算累得要死就是不要你管。這種自由的前提是自己要負責自己。法律訂得清楚訂得細，因為人流高速移動的現代資本社會不是鄰里之間有賬慢慢算、老子死了兒子還，而是能一把一清必須這樣做。本質和有沒有人情味沒關係。

清楚有清楚的好，混濁有混濁的妙，法律大多是維護現有政權既有利益維持安穩現狀的(status-quo) ，中國法律混濁的過程中讓多少膽子大的寒門子弟富了起來(這裡先不講另一批人)？又在混濁的過程中讓多少老百姓佔了便宜 （假離婚假結婚買房子的），當然也讓數不清的迷迷糊糊不清不楚膽小老實的人倒了霉。

那麼相對清楚的美國司法系統呢？ 我喜歡矽谷一位聰明人Peter Thiel曾經的點評「If you are not a multi-millionaire，you dont have access to justice」， （現在）如果你身家沒有個幾百萬上千萬(光是百萬富翁不夠）美金，你(在美國)得不到正義。在美國健身是有實際用處的，無論是自衛還是欺負人，因為太多人都走不起法律程序。美國深層的階級固化和種族隔離也不是一來撒好幾萬美金的高中產遊客或者貪官大資本家可以體會的。

在這個山東熱點案件中，大家長式「社會主義」中國政府沒有也不可能給你類似美國就算是政府人員無故私闖你私宅你也可以打死他這種自衛權，然後國家太大基層蠢蠢欲動，執法層面上又無法給予美國警察根本不給的保姆式保護。

中國在摸索一條合適的道路，一個後發國家一下子來到現代全球資本主義世界，上海北京超越紐約巴黎，貴州山溝和衣索比亞有一拼，十四億人民都有統一大國的底線，太多人追趕得喘不過氣搶不上房子懷念毛時代想叫國家慢下來，太多人跑得太快嫌國家不清不楚法律訂的不清楚他們沒辦法鑽空子(就讀國外法學院還要回國推進法治進程的尤其)。

中庸之道最難，是自古追求，可惜自然法則，越自由，越分化。在摸索的時候大家宏觀看輕鬆說理解國大不好管理，大國崛起總有人要犧牲；微觀上卻沒有任何一個人願意自己被犧牲掉，能鬧的全鬧，鬧得還很有理。 每個人都開始要學習西方那種和自己利益掛鉤就要清清楚楚，可到家人朋友同學按專業收費時又說對方沒人情味不給面子。

當一個集體中每一個人都糾結困惑浮躁精神分裂，卻又指望憲法中白紙黑字寫著由他們這些人民組成的集體，英明不犯錯一直道路正確。當一個集體在史無前例高速發展的同時，其中的每個人都不甘人下你爭我趕誓要將對方踩在腳下。最能的人在這裡博弈，最不能的人想逃無門。 嘈嘈雜雜互相對罵皆因利益不同。

這裡沒有對與錯，這裡只有正在發生。

我是誰？我是一個軟弱無能對人性本身沒有信任的自決者，如浮萍，隨命運漂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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