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者的情人

（投給微信公眾平台的一篇文章，用來申請知乎專欄用）

我們幾個出去跑市場的人一起結伴而行，共同採集市場信息，然後寫成工作報告發給公司，就這樣每個月就能領到豐厚的工資與補貼。

雖然我們是互相競爭對手公司的人，但那只是公司的層面，更多的時候，我們像跑新聞的記者一樣，採訪同一個對象，各自採集一部分信息，然後互相交換，提高效率，和記者互相幫忙拿車馬費提高收入並無兩樣。

和我結伴而行最多的是大我三屆的校友，我們經常住一個標間，然後開兩份發票，互相拿下一半的市場信息，再整合出兩份看起來不太一樣的報告，彼此合作無間。因為我們簽的都是勞務派遣合同，所以根本談不上對公司的忠誠，在不確定的日子裡，能多掙一點就算一點，就像入秋後要多撿一點柴火一樣，避免在寒冬里被凍死。

他名字叫偉，卻不讓我叫他偉哥，而是讓我叫他大偉哥。

我說，那你一定有個弟弟叫二偉！

他說，屁！我是獨生子，叫大偉哥是因為我自帶大哥屬性，看過電影沒？就算是個傻B，人家也得自稱大B哥！

在成都那個炎熱的下午，我搞完了採訪任務打電話問偉哥那邊怎麼樣，他說早就搞完了，讓我去XX大廈門口去跟他碰頭。

到了之後，他讓我陪他坐在馬路對面的台階上，給了我一根煙，我倆邊抽邊望著那座大廈，偉哥說，你看見那個橫跨馬路的傻逼沒，他翻欄杆都不會翻，還要把褲襠卡在中間，弄不好就要被撕爛了，他真的好像一條狗！

我說，你單純想跟我複習一遍大話西遊的台詞嗎？

偉哥說，三年前我剛畢業時，就是在那個位置，褲襠被撕爛了，馬路對面全是光著大腿的妹子看著我，真他媽比狗都不如。

我說，然後呢？

偉哥說，所以，你現在去對面那座樓里17層，找到他們一個叫小薇的前台，把我的那份資料拿回來！

我說，為什麼？你不是說你都搞好了嗎，要我幫你拿？

偉哥說，廢話！我褲襠撕破了啊！

我說，那不是三年前嗎？

偉哥說，叫你去你就去吧！師弟得聽師兄的。

於是我不情願地走進對面的大廈，搭電梯到了17層，看到了一個文靜的小姑娘，問她，你叫小薇嗎？

她點點頭，說有什麼事兒嗎？

我說，有一個叫大偉哥的傻逼，褲襠撕爛了，沒臉過來，讓我幫他拿一份資料。

小薇撇撇嘴，說，他的臉兩年前就沒了，拿去吧，叫他以後別再來我公司趴活兒了，如果他不想讓我辭職的話。

那天晚上，我和偉哥邊吃燒烤，我邊追問，大偉哥，你這是有故事的人啊！是不是每個公司的前台都被你勾搭過了？

大偉哥說，放屁，就那一個是我前女友，我三年前翻護欄過去褲子確實被撕爛了，但沒那麼誇張，步子別邁得太大還是看不出來的。奈何，那天去他們公司辦事兒時，跟她聊天過於投入，臨走時，得意忘形步子邁得太大，扯淡了。

不知道小薇當時究竟看到了怎麼樣美好或搞笑的一幕，總之那之後，他們就在一起了。這妹子陪著偉哥走遍了許多個城市的地標，直到有一天他們來到了小薇的家鄉的城市，在採集完信息後，小薇走在前面，偉哥跟在後面，去下一個目的地，小薇的家裡。

以前每次都是小薇追趕不上偉哥的步伐，只有這一次，偉哥一直被拖在後面，被前面的小薇不斷催促。

在離她家還有一個路口的距離時，偉哥突然抬頭對著小薇喊了一句，要不，我們還是算了吧！

小薇詫異的眼神是窮盡偉哥一輩子寫稿子的才華也無法形容的。

於是，無法回應小薇眼神的偉哥選擇了掉頭就走，到車站，買一張票，落荒而逃。

說到這裡，偉哥又點了一根煙，說，我這輩子遭遇過無數的尷尬的局面，但沒有比那一次更無法面對的。

我說，偉哥，你這不是耍人家呢嗎？

偉哥說，我也不想這樣啊，誰知道她會這麼心急，才不到一年，就要面對這個事實。我覺得像我這種已經在外面野慣了的人，是無法接受有一個固定的家，然後就要終生廝守的。更沒想過怎麼去見一個女孩子的家人，然後接受盤問，說出關於未來的計劃。我自己從來都沒有過什麼計劃，怎麼去當場編寫一個美麗的謊言呢？

我說，你這是讓人家被迫做了一次流浪歌手的情人啊！

大偉哥說，你小子是中華小曲庫啊，盯著哥這點破事兒找對應題材。

說著，大偉哥招手把旁邊背吉他賣唱的小姑娘喊過來了，說，流浪歌手的情人！馬上開始。

我就聽著小姑娘稚嫩的聲音，在那裡唱著：

我只能一再，讓你相信我，那曾經愛過你的人，那就是我... ...

偉哥聽完後，給了小姑娘一百塊錢，然後對我說，只在乎曾經擁有，不在乎天長地久，聽起來真他媽是一句很扯淡的話啊！

後來，我辭去了那份可以全國到處跑的，看起來收入還不錯的工作，因為，我不想讓自己像風箏一樣，就這麼飄來飄去，然後連春夏秋冬都快分不清了，回想起來，只記得零碎片段中的那一天很熱，汗流浹背，亦或是很冷，冰冷徹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