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高僧光厚老和尚的故事
(南禪七日中口述) --- 南懷瑾先生講述
我在成都拜一個師父,連我那個老師帶我去拜的,叫光厚和尚,「光」光明的光,厚厚的「厚」,連我這個師兄也沒有見過,那時在成都,有名的大阿羅漢,活的羅漢,他不住在廟子,住在東門外一個城隍廟,亂七八糟,土地廟一樣,有個師兄,這個師兄爛鼻子的,這個鼻子沒有了,為什麼,這個師兄亂嫖,嫖了得了梅毒,鼻子也爛掉了,那麼壞一個師兄,他也不討厭他。
這位師父怪事很多啦,我的老師講,懷瑾啊,要皈依嘛,找一個有道的真羅漢去皈依。我說,哪裡啊。我帶你去東門,他說我,老師跟師母,先生跟師母,就是跟他太太都皈依他的,我帶你去皈依他。我說,好啊。一去一看,長不滿三尺,比我還矮得多,長得樣子真漂亮,怎麼漂亮法,兩個眼睛大大的,像枇杷那麼大,鼻子小的像大蒜那麼小,真的哦,嘴巴大大的,彎上去,像菱角一樣,耳朵像棋子一樣,圓圓的、小小的,戴了一個金絲的大眼鏡,光個頭,走起路來搖搖擺擺的,一年到頭不管冷天、熱天,穿一件納衣,百衲衣。
百衲衣你們沒有看過,大袖的和尚袍子就是我們這個,有幾十層,一針一線補起來做,頭陀行的百衲衣,那個地方破了又剪一塊布,這個地方又補又補,那個都是線都是線條,也不洗,臭的、髒的,沒有臭哦,髒的好像很臟,可是我挨攏去聞聞沒有什麼臭味,就這麼一件衣服,熱天也好、冬天也好。
我的老師帶我去,一來老師看到他,很髒的地方,就跪下,師父,我給你介紹,要皈依你的,這是我的學生,要皈依你。好……好啦……不要拜了就這樣算皈依了,就那麼簡單。我說不要啦,師父,還是正式皈依。沒關係……就這樣,你講吧,你講吧,南無佛,南無法,南無僧,跟著念三次皈依了啊,簡單的很。
兩排坐的百把人等他看病,一個洋油燈,手裡拿個洋油燈,一個指頭在這個燈上面,這樣,不曉得燙到沒有,然後你那裡痛啊,頭痛,那個人,不得了,師父啊,好痛、好燒哦,好燒哦,輕一點,輕一點,唉唷,好燙啊,啊……燙一下就好了,好了,好了。給他錢,放去,不給他錢,你走你的,他也不問。然後第二個,哪裡痛,肚子痛,按肚子,頭痛醫頭,腳痛醫腳,牙痛按牙齒。
我在那裡看,這是什麼,後來我才知道,他根本就不需要用這個燈,他隨便那裡給你摸都會好的,但是他絕不願意暴露,所謂有功夫神通,故意弄個燈,我們就等他,看他玩,病人一下子百把個病人,只要個把兩個鐘頭,收拾得清潔溜溜,都搞好了,然後我老師,老師給我推一下,意思不要動等他,等完了,師父啊,請你吃素齋去。好啊,好啊。
坐個車子,就把他拖來吃素館子,叫了好多素菜,但是他一個戒,過午不食哦,可是給我們請他吃飯,麻煩了,你叫了八盤一定要吃光,吃完了,盤子還拿來舔過,不要糟蹋東西,罪過啊,罪過啊。他不吃也可以,吃多也沒有關係。身上呢,這裡啊,頭髮啊,大概有半寸多長,有時候剃光頭,有時候兩三寸也不剃,身上有虱子,虱子你們曉得吧,你們生過沒有?你們沒有生過虱子啊,虱子爬到這裡,我說,師父啊,這裡有個虱子。不要殺生,交給我,交給我,然後把這個虱子拿過去,褲腰上一放,它這樣就會不服水土,不服水土你聽懂吧,這裡虱子叫我們不要殺生,交給他,他把它放在腰裡,它這個虱子就完了,不服水土,這裡肥肉吃了,到……這裡肥啊,把他沒辦法。
我們跟師父倆,跟老師倆整他。有一次,我說這個師父究竟怎麼樣,好,有一天,我們有一個同學,好像是楊光岱還是誰,我記不得了,不是你倆個,不是鄧岳高兄,李自申。楊光岱還是王廼鶴去啊,師父啊,請你吃素齋。好啊、好啊。南懷瑾,吃了我們去找南懷瑾。好啊,好啊,很高興,病人看完了,吃素齋完了,我那個同學叫了,師父我今天吃不下了,罵一頓,怎麼搞的,一直吩咐你不能多叫,浪費,暴殄天物,罪過啊。我實在吃不下了,怎麼辦呢。好了,好了,拿來都我吃掉,吃了以後,我們都講好的,提了一碗素麵,師父啊,怎麼搞的,王廼鶴請我剛吃了素齋。我說,我也吃飽了,我想師父還沒有吃飯嘛,看你病人看完了,想跟你倆談談所以帶來,那算了,把它丟掉好了。不可以……那怎麼辦?放到晚上吃。我過午不食的,你吃嘛。我說,我們都吃飽了,最後,好……吃了……到了那個忠臣那個地方,三義廟那個時候,什麼那個茶館,袁老師在那裡等到,我們倆陪他來了,袁老師在……師父,你來了,很好的油炸麻花,擺在……吃啊,吃啊,剛吃了,他也請我吃飯,他也請……吃啊,吃啊,還是吃了,他也沒有事,譬如此類很多。
我就問他,師父啊,人家都叫你活羅漢,怎麼來的?他說,誰知道,我哪裡羅漢,他們亂叫,叫我羅漢就羅漢,算了,很生氣的樣子。我說,總要有個來源吧。他說,有啊,他說講我當年……我前天講過在寶光寺做凈頭師,人家揩屁股的篾木片,洗乾淨以後,大便洗好了以後,往臉上刮一下,怕人家屁股刮壞,這樣做了三年哦,你想想這是一種什麼行為,那裡像你們這個樣子啊,還晒乾再換,天天洗,三年哦,三年啊,三年,然後從遂寧,川北遂寧三步一拜,拜到五台山拜文殊菩薩,走三步路,拜一拜,走三步路,拜一拜,真的干,他說,我拜到五台山以後,走錯了路,五台山後面啊,那個金頂是,後山反正很誠懇。
五台山的老方丈夜裡做個夢,文殊菩薩託夢給他,明天后山有一個活羅漢到,你們統統要迎接,所以老和尚相信文殊菩薩,第二天通知這和尚一早站在後山那個,這個懸崖這裡都排隊等他,等一下他拜上來了,老和尚說,你看菩薩有靈吧,活羅漢來了,我也不曉得什麼一回事,拜上來了,大家就迎接活羅漢,叫我吃素齋,他說我是四川一個爛和尚,從遂寧三步一拜,拜到這裡來啊,他說,我是什麼活羅漢,你們怎麼搞的,一定找最高的席位給他擺好,活羅漢坐的,肚子又餓,推又推不掉,這些和尚一定講我羅漢,我也實在餓了,羅漢就羅漢,坐上去吧,吃了再說,他說就是這樣給人家叫成活羅漢。他跟我講得很輕鬆,你聽聽,我聽了,不敢講話,真是肅然起敬,這樣怎麼上去的,怎麼三步一拜,拜上去啊,誠則靈,也不是他的神通。
他故事很多啦,還有袁淑平都不知道,袁師母我那個師母的媽媽,這是袁老師告訴我的,有一次生病快要死了,我那個師母就跟我的老師倆個吵,你不是,兩個人,都學佛、學禪,你不是說開悟了嗎?媽媽病了你把她治好,他說,我也沒有神通。那你這個學佛有什麼用啊,這個夫婦之間就是達賴講的,這個怎麼講啊,自嘆神通空具足,不能調整伏枕邊人。
第六代達賴的情詩,我們那個老師當時也有這個味道,然後我們這個師母說……老師給她吵煩了,他說,走吧,我們叫個車子到東門去找師父去。兩個人啊,就坐了一部車子到東門找光厚師父,師父剛好病人醫得差不多了,你們兩個來幹什麼。是,我的老師同師母也是他皈依弟子。他說,師父啊,我媽媽病了。什麼病啊。病得快要死了,真的快要斷氣了,沒有辦法,求師父去。要死我有什麼辦法,要死沒有辦法的,後來不肯去,要死治不好的。
然後我那個老師作風素來很特別的,然後把師父一駕,師父啊,要去也去,不去也要去。他說你怎麼不講理呢。怎麼不講理啊,他說我們皈依你幹什麼的。他又笑又氣,就罵,叫我那個老師袁煥仙啊,你就是這樣一個人啊,好吧,走吧……他去了以後,這是老師後來告訴我的,他說……你看看,有意思吧,他說,我啊,當時給你師母逼得沒有辦法了,只好找師父,師父來了,媽媽躺在那裡快要斷氣了,他跑到床邊把老太太頭上拍兩下,起來……就起來了,就好了,就這樣一個人,怪事很多啦,他的故事。
我們講氣脈問題,他只告訴我,後來他曉得我禪宗如何……人家宣傳我禪宗又怎麼樣啦,袁老師也給他講,我怎麼怎麼……他說……他不一天……我們兩個單獨,我跟他倆特別有趣,特別好,每一次有事情總是找他倆人一起,擺擺街上走走,他那個走路也有味道,一邊走一邊搖的,就是這樣搖起來走的,又很矮,好像站不穩的那個樣子,一彎一彎的,你看這個人到世界上選美應該選他,第一等人,眼睛那麼大,戴個大眼鏡,鼻子那麼小,嘴巴那麼大,耳朵就是那麼小,穿個破衣服,搖搖擺擺街上走的。
還有一個了不起的事,他每天夜裡起來,十二點子時以後,前面掛一個木魚,一個敲木魚,念過街經,成都東門這一圈,他都念,每條街,南無阿彌陀佛,咚,南無阿彌陀佛,咚,這一圈敲完了回來,天剛亮,天已經亮了,這個在東門好多年了,這還是……我沒有看到,我老師告訴我的。
有一次,他的錢不是很多嗎,看病看來的,他也沒有鎖,隨便,這錢到哪裡去了,這個師弟拿去做壞事了,他也不問,但是師弟把錢用光了,還要他錢,有一次啊,為什麼事情,師弟下碗面給他吃,面裡頭放了毒藥,把他毒死了,毒死了,把衣服褲子都剝光,弄一個畚箕把他抬出去埋,他在東門,把他送到西門外,一個……四川人講壩子,空地的那個地方,就把他活埋在那裡。
他老先生在裡頭埋著睡了一覺,睡醒了,眼睛也看不到,好氣悶哦,總算拱出來,可是毒得,都毒得眼睛看不見,地下爬,他也感覺到身上沒有衣服,早晨外面的西門外的人啊,那個鄉下賣雞的挑擔子來,看到前面路上天還沒有亮,有個東西在爬,圍攏來一看,是他,是東門廟那個光厚和尚,他就聽到有人了,大家幫忙,脫件衣服給我穿穿,給我送回去了,大家把他抬回去了。
東門的人,那一天糟糕了,那個時候鐘錶都有了,但是大家聽慣了他的南無阿彌陀佛,咚,敲到這一條街,這一條街的人,搞慣了大概四點半,那一條街的人又聽到,咚,阿彌陀佛五點了,就他,大家把他當成鐘錶了,那一天早晨大家都起遲了,沒得人,阿彌陀佛,咚,結果西門外的這些人把他抬回來了,東門人,怎麼搞的,這是光厚和尚在路上光的,這些人都叫他師父哦,對他很恭敬的哦,這怎麼搞的,人山內海的,當然很明顯的,這個師弟把他謀死了,他一搞搞自己眼睛好了。
這一般,你想他的徒弟,上中下生熟人等,官大的、四川的軍閥,我的老師都是第一流的調皮人,這些人都是他的徒弟,這些徒弟都來看他,還有軍閥,把他的師弟捉來槍斃,他就發脾氣了,沒有這個事,不準,不準再槍斃他的師弟,那些軍閥殺個把人不在乎,拖出去了,槍斃了,送一顆子彈就完了嘛,他不幹,然後大家說,這樣的壞人,不是為了你要槍斃他,不行,你們……最後他發脾氣,你們不要叫我師父,叫我師父,就要聽我的,不準,大家給他罵了,你看,這是個什麼人,這樣也是和尚。
有一次,我們兩個人在茶館裡頭坐,懷瑾啊,人家都說你禪學得很不錯啊,都說你……那不講了,你自己說呢。我說,我也不知道,大概師父你那一套我也知道,那當然,我這一套你知道,可是你那一套,我也知道。我說,當然當然,我是你徒弟嘛,我說,我要走了,要到峨嵋山去閉關去了,你要去閉關,幾年?三年,閉關完了呢?我說,算不一定做和尚。你做不成和尚的啦,你做不成和尚的啦。我說,我到峨嵋山閉關。閉關是閉關嘛,做和尚是兩回事,你做不成的,就頭剃光了都不行的啦,不過我也要閉關了,我說,你閉幾年呢?我說,我閉三年,你閉幾年?師父。閉九年。我說,師父不要九年啦,同我一樣三年,我出關回成都找你,我們再說,再多嘛,六年。他不……九年。我說,太長了,不好了。我說,你關房在哪裡?就在我那個城隍廟裡頭,我已經弄好了,帶我去看,弄個關房。
我們普通關房,有個窗子,送飯、送菜、送東西,下面開一個洞,坐牢啊,閉關就是坐牢,以前有個護關的,把大便小便馬桶,拿去倒了,下面一個洞,就送上。他不,弄了一個大柱頭圓圈,圓圈空心大柱頭,這一個送飯的要什麼,一個條子在柱頭一轉出來了,東西放上面人就不見。我們那個,還上面有個洞,還可以看看人,眼睛這……他這個關房,自己設計的,下面有個桶,馬桶擺在這裡轉出來。我說,師父啊,你何必,你老人家再修持不需要這樣搞的,
好,你既然問到,我沒有講過,跟你講,記住啊,出去參學,出去拜訪人家參學啊,先關後開。我說,什麼意思啊。
你學了一大堆東西啊,向人家那裡學,不要暴露,這等於學密宗的講,你要變成法器,你要把自己的東西杯子一樣,你要去聽東西學東西,你要變成這個杯子,把杯子洗得乾淨,原來東西倒得光光的,人家給你灌什麼你才好接受嘛,你們肚子里,自己有一堆茶葉,再叫人家牛奶灌下去,又不是牛奶又不是茶葉了。同時先關後開,他說,你的心得不講,先聽人家,現在講,就是絕對客觀接受人家的,然後啊,八個字參禪、成就、成佛,疑參,破定,執著,起用。
他大概沒有跟第二人講過,只有跟我講,後來,我也稍稍告訴過袁老師,疑參,破定,參話頭是疑嘛,疑了就參,參了,破參開悟了,開悟了把它定住,執著,這個執著,不是執著妄念哦,執著法身、空、境界,光空不行,還要起用。我現在給你們那麼解說,我們當年問法談話哪裡像你們這樣啰嗦呢,東問西問,只要講到這裡,師父講八個字,肅然起敬,已經懂了,疑、參、破、定、執著……他也不會寫字,就是告訴我,我也沒有帶筆記,就腦子,回來我就告訴我的老師袁老師,我說,師父同我……今天給他……我沒有告訴袁老師我要去閉關,他不知道,光厚師父才知道,我說,我今天他……他怎麼跟你講。我說,他講八個字。我們袁老師聽了,他有鬍子,一摸,如來禪,很有道理,如來禪,很有道理。
南師講述光厚老和尚的故事
我有個皈依師父,四川成都人,是有名的活羅漢,真的肉身羅漢——光厚師父,他平常不大講話,他的故事很多,我以後有機會再講,現在先講一點。
他又矮,相又怪,臉龐有小洗臉盆那麼大,圓圓的;那個鼻子小小的,只有蒜頭那麼大;嘴巴那麼大,長到兩腮這裡;兩個牙齒、眼睛那麼大,眉毛一點點,嘿,那個怪相!你分開來看,這個人不能看的。可是長在他臉上,一看到就自然合掌叫師父,像看到憨山大師的畫像一樣,那叫真羅漢。
他有一次跟我說,「南懷瑾,你出去參學啊,傳你個法門。」我說:「什麼法門啊!」他說:「先關後開。」我說:「師父,這是什麼意思?什麼叫先關後開啊?」
「嘿,你不懂?你們這些傢伙啊,書讀多了的,出去求學問也好,訪道也好,不要表示自己懂,你懂的什麼都統統關住,聽人家講,叫做先關;人家那一套本事都告訴你了,你再打開你自己的,叫後開。你們犯了一個最大的毛病,就是先開。」
我說:「師父啊,我說你好厲害哦,專門叫我做壞事一樣啊!」他就咧開大嘴,咯咯笑。「這不是做壞事啊!告訴你,出去參學要謙虛,先關後開。」這是他告訴我,他又不認識字,會講出許多道理來。他也是禪宗哦!他從四川遂寧三步一拜拜起,拜到五台山上去,到的時候已是夜裡。五台山後山是壁立萬仞,他從後山拜上去,自己不知道是後山,他看到是路,一步一步拜上去。到了後山的山頂,天亮了,嘩!這個廟子的大和尚,還有好幾百和尚,穿著法衣,站在那裡等。看到他爬上來,大家說,「阿彌陀佛,大阿羅漢來啰!」他是翻山上來的。
「啊啊啊啊,怎麼回事?」大和尚說:「文殊菩薩昨天託夢給我們全山寺廟,今天有個活羅漢到。」「我是個苦惱僧啊!四川人,三步一拜拜上來,我不是羅漢。」四川話苦惱僧,就是很苦的笨人,煩惱很多。
「哎,文殊菩薩告訴我們在這裡接你的呀,你說你不是羅漢我不管,菩薩講的,所以我們奉命來的呀!你看看,你從哪裡拜上來?你看路!」
「哎喲!沒有路啊,我就上來了!然後把我拖到廟子上去,早齋辦的素菜好豐盛哦,把第一位讓我坐,說活羅漢來,請坐上座。咯咯!我不是活羅漢,怎麼樣我都不肯上座,大家不肯。我肚子實在餓了,管他的,活羅漢就活羅漢吧,坐上吃了再說吧!」呵呵呵,就是這樣一個人,很有意思的。
但是你看他不認識字,那本事大得很。後來一天到晚圍著他的都是病人,每天忙得很。他點一盞青油燈,那個時候沒有電燈,兩排都是病人。他坐在這裡,這個病人過來,說頭痛,他把自己的手放燈上一烤,再在病人頭上一按,那個人叫啊喲喲,好痛。「好了,走吧!」你給他錢,他就收;不給錢,他也不問你要,他口袋都是錢,他也不分別,一輩子很忙。
嘿嘿,後來有一天我們倆談話。我說:「師父啊!你好會騙人!」「什麼?亂講。」
我說:「不是亂講啊,你根本不要那個燈,你的指頭就行了,你那個燈是掩人眼目的。」他的功力已經不需要借一盞燈,故意借一個火力,好像手在這裡引個電來給你治病,其實他手一放就行了。
他給我頭上打一巴掌說:「不要亂講啊!」所以我到峨嵋山閉關以前,他說:「你去閉關啊?」我說:「對啊,師父!我想將來出家吧!」
「你,出個什麼家?」我說:「我沒有資格出家?」「那不是,你不是出家的,不要出家,出家是我們的事。」
我說:「那我去殺人啊?」「差不多!」他就這樣講,「呵!呵!那是笑話。你走了,我也閉關。你去幾年啊?」我說:「我想閉關三年。師父你也進關嗎?」
他說:「我給你看,關房修好了。」他帶我去看,就是在那個城隍廟裡,修個關房,走進關房以後,就看不見人了。有一個柱頭很大,空的,一格一格,東西放在裡頭轉進去,像現在那個電轉門一樣,這樣轉進去轉出來。
「師父啊,你進這個關房,連人都不見了嗎?」「不見人。」「幾年啊?」「九年。」我說:「老人家啊,你不要那麼搞了,我三年閉關下來,我找你,我們倆出去雲遊。」「哎,天下我都走遍了,沒有什麼好玩的。」
結果我出關下山,他已經圓寂在關房裡了。我臨走以前說:「師父啊,你把一輩子參禪用功的經驗,老實一點講給我聽,可不要騙我哦,你騙我,我要揍你的。」有時兩個人鬧起來,很會鬧的。
他說:「咄!你們,又讀書又參禪,一肚子的佛法,我懂個什麼!我又不認識字。」
「師父啊,跪的人你看得太多了,我跪也很方便,你要不要我下跪?」
「哎呀!我說我說:八個字,疑參破定,執著起用。」
一聽他的開示,我回來告訴袁先生——我的禪宗師父,他說:「他真的這樣跟你講啊?他真了不起啊!我求他問他都不講。那你這個人真是到處有緣,人家都是要送給你的,我們求也求不到。」
「疑」,就是禪宗起疑情,自己「參」究用功,參究,不一定參話頭,參話頭只是參的一個方法;「破」參,開悟了,明心見性了;「定」住在那個境界,然後打成一片,行住坐卧,四威儀中,都在這個如來大定中,「執著起用」,神通智慧一切具備,簡簡單單把全部佛法講完了。
光厚師父的「疑參破定,執著起用」,一切工夫見地都在內,聽了要好好修行哦!不要去吹。你說你也會疑參破定,執著起用,那就是罪過了。剛才講的道理,就是講他老人家吩咐我的一句話,學東西先要把自己倒空,不要拿主觀來分析,拿思想來討論。讀書做學問一樣,看另外一本書的時候,把前面一本書看進來的主觀先丟掉,尤其把自我的主觀先拿開。這個特別重要,先吩咐你們這個事。
有問:是「執著」嗎?
南師:沒有錯,「疑參破定,執著起用」。普通叫你不執著,這時候要執著,執著什麼?執著你那個「一片清凈」,「心月孤懸,光吞萬象」這個境界,隨時在這個境界里。
......
剛才光厚師父講的這八個字,後來下課時候,宏忍師問我,執著是不是就是所謂「保任」?我說,對了!你怎麼不講?剛才我沒有補充,你要當眾就補充,這就是法布施。不過光厚老和尚用了執著這個名詞,這在禪宗叫保任,也叫做打成一片,《六祖壇經》上叫「一行三昧」,行住坐卧都在這個境界裡頭。譬如你們初步打坐,有點好境界,一下座就沒有了,這不算,這個是生滅法,用功就有,不用功就沒有,這個學來也沒有用。
打成一片以後,就是道家所講的,精滿不思淫,氣滿不思食,飲食都不要了,喝一點水而已,神滿不思睡,自然就斷除了睡眠,晝夜都在那個大圓滿清凈境界裡頭,就是大圓鏡智,也就是《圓覺經》上講的境界,自然掉不了的。如果還有變動,上座有,下座沒有,一下有一下沒有,那算什麼?那是生滅法。光厚師父用四川話講「執著」,就是保任這個道理。「起用」就大了,這是補充剛才說的。
轉自 一代高僧光厚老和尚的故事_乾乾直心_新浪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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