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戀

02-11

當年仙人子駱下峨眉山修鍊，月夜於庭廊撫琴，恰逢蜀王之女雪練公主來訪，子駱聞其聲，遂斂其痕迹。雪練公主到庭下時，人影琴聲俱絕。從屬皆以為無人，獨雪練公主道：「聞其琴聲，如水如雲，或激或緩，乃仙人之聲也。」從屬皆道：「未聞其聲也。」雪練公主不語。子駱於雲中驚詫道：「我之琴，仙琴也，我之聲，仙聲也，仙凡有別，此人何以能聞我琴聲？」遂撥雲相視，只見翩翩然一女子，步若凌波，肩若削成，雙目如星，更有剪剪秋水，風華亦足以銷人魂魄矣。

雪練公主屏退諸人，於袖中取出玉笛一支，亦按子駱之音律吹笛，如訴如慕，似有傾城之色，傾國之姿。子駱自忖道：「我向來以為仙樂為極，凡樂不可比，今聞此女吹笛，不輸於仙樂也，況我仙樂只是悅耳，此女凡樂竟可動心，奇哉怪矣。」

仙人子駱凡心遂動，亦按琴而和，天音凡音，織成一縷，充溢峨眉山間。霎時，似雪如雨，人皆陶醉。雪練公主從屬中亦有好音樂者，記而譜之，名曰《思慕》，傳之天下，以為天籟。後戰亂，不傳於後世，遂絕。

子駱與雪練公主以音傳情，一曲未了，而情腸已結。

曲終時，子駱於雲上翩然而下，白衣雪裳，皓然有光，雪練公主低頭而待。子駱道：「我乃仙界之樂官子駱，聞佳人吹笛，思慕不已，遂相見。」雪練公主道：「妾乃蜀王之女雪練矣。」

子駱細細看了一眼雪練公主，眉目似曾相識，又見左眼下有一淚痣，方明所以。道：「昔年我於蓬萊學音樂，同學者七八十人，中有一人叫練兒者，汝之前生也，今日相見，亦是前緣註定。」雪練道：「前生渺渺，不可追尋。我已盡忘。」子駱道：「此乃凡人之苦。」

二人自此日夜切磋音樂，傾訴衷腸，樂然忘憂，不覺三月已過。一日子駱忽道：「玉帝召我，即去。」雪練公主泣道：「仙凡有別，相見何期？」子駱慘然不答。

雪練公主牽子駱衣袂道：「君仙人也，去不可阻，但君此去，不聞消息，欲聞君音，奈何？」子駱道：「宮商角徵羽，風為宮音，云為商音，月為角音，霞為徵音，雨為羽音，汝見風、見雲、見月、見霞、見雨，皆為我相思矣。」

雪練公主又泣道：「妾但有相思，何以傳音？」子駱道：「吹笛於峨眉山頂，我撥雲可聞。」言畢飛升而去。

此後，雪練公主日夜於峨眉山頂吹笛仰望，久之，成一石，人曰思慕石，而仙人子駱之蹤跡始終不聞矣。

後生雲樓主遨遊名山大川，來峨眉山，見思慕石，聞子駱仙人與雪練公主之故事，傷感不已，遂口佔一絕云：當日遇仙人，憐憐一笑真。一朝飛去後，心事落成塵。吟罷，慘然不樂，坐到天明而已。

註：此乃生雲樓野話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