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應當替你買單

夜跑回來的時候,他還在那裡。

我在旁邊的便利店購買了礦泉水,小腿的酸痛讓我不得不走得很慢。所以,我藉此可以仔細打量他。

這個男人盤腿坐在那裡,瘦長、黝黑。

他戴著一頂暗紅色的彎檐帽——或許它本來的顏色是鮮紅的。帽檐下是一雙被陰影遮住的眼睛。他有像穆斯林一樣冗長的絡腮鬍,但並未仔細修剪過,顯得雜亂。

他的前面擺著一張紙,寫著:「騎行有難,懇請各位贈送幾十毛錢吃頓飽飯。」

他的後面是一輛自行車,車上掛滿了亂七八糟的東西,除了一些衣物和旅行包,最引人注目的是一把大大的琴盒,裡面應當是一把價值不菲的吉它。

這是我第二次從他身邊走過了。他抬起頭,依舊用那種眼神看我——像是乞求又像是在審視我的心靈。我討厭這種眼神。

我將買礦泉水剩下的零錢放到他的腳邊。

他接過,用細微沙啞的聲音說了一聲「謝謝」。

這是我第一次聽到他講話的聲音。這時候我心裡起了一個好笑的念頭,我想這種嗓音唱歌一定不會太好聽。

我沉默地看他一眼,走開了。

離開時他沒有看我,眼睛完全被帽檐遮住了。

其實我還有些話想講。例如,你身後的琴盒裡裝的是什麼?是一把吉它嗎?其實你可以就著夜色彈奏一曲,如果彈的好的話或許獲得的更多,而且,更有尊嚴。

但是我沒有開口,因為我沒有資格對別人的生活指手劃腳。

我回頭看了看他,此時他已經抬起頭,用剛才看我的那種眼神去打量路上的行人。有的人視而不見,有的丟下幾塊幾十的零錢。

這時候我有些生氣。

因為這個男人有手有腳,比起那些身體殘疾的人,他沒有乞討的理由。

他或許有一顆赤忱的內心,有詩與遠方的夢想。他跋山涉水,可能在炎炎烈日下雙腳起泡,可能穿過陌生的街道只為用自行車軌印證書本上的描述,也可能委屈地在某個小巷吃難吃得要死卻也貴得要死的當地食物;當然,他更有可能攀上某一座壯麗得要死的山頭,對著朝霞吟詩,也可能就著雪山開始創作一曲足以閉上眼睛去欣賞的歌曲。

他以最有詩意的方式旅行。作為一個普通人,我感到敬佩。但當他跪下來乞討的時候,這種詩意的本質變了,他用我們的惻隱之心為自己的理想買單。

或許,會有一本遊記做出相似的描述:當詩人流浪在遠方,善良的人們紛紛伸出援手,最終詩人抵達理想的國度。

但現實不是詩歌,人們的善意固然值得讚美,但冷漠才是本分。

「沒有人有義務必須為你做什麼事。」這是一位老師常常掛在嘴邊教導我們的話,我深深的記住並且實踐於日常。

或許,這個男人在路上遭遇了計劃之外的困難,亦或許,他的計劃之中就包括了「向善良的路人求救」。但無論是哪一種,如果沒有人對此伸出援手怎麼辦?

相比於詩與遠方,我更青睞眼前的苟且。

從進入大學之後,曾不止一次聽到有生之年要去西藏凈化心靈的夢想。

但至少我不會認為我的內心污濁得需要凈化,更不會天真的認為去個紫外線強的要死的地方就能凈化心靈。晒黑還差不多。

我對騎行嗤之以鼻,但我依舊對騎行的人報以尊敬,因為他們擁有常人難以擁有的勇氣和詩意,這不矛盾。只是,我不會用詩意和理想作為乞討的籌碼。

因為,尤其是詩意這種東西,更需要自己買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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