唾手可得的幸福 那美麗的新世界

不久之前，FB有場大戰，個中政治問題不作表態，但有個話題永遠是我國黑點：那座《進擊的巨人》出現的瑪利亞之壁，那座在語文課本公開騙人說可以在地球外看到的萬里長城。

政治問題不作表態，但這座牆，短期內是並不會倒的。

即使越來越多網民認識到牆外的世界，VPN也用得越來越溜，但雜亂無章、魚龍混雜的網路世界太多糟粕不適合讓處於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階段的人民群眾觀看了。

穩定，是第一的也是最後的需要。

在新一代領導人開始執政以後，對於牆外信息的監管不減弱反增強，如美劇下架、Instagram被封鎖等這種類似於閉關的行為，還有對內部信息審查的嚴格化，都像是往1984世界的方向走去。「多一個人看奧威爾，就多了一份自由的保障。」這話不錯，但與其說害怕1984的場景重現，或許我更想說一句1984的陰雲仍籠罩身邊，我其實更害怕《美麗新世界》的復刻，因為它正向我們走來。

關於《美麗新世界》的書評不少，有《娛樂至死》一書從媒體與信息角度對裡面的制度進行擴展和深化，又有《來自新世界》等書對裡面的觀點與制度致敬，我就簡單談談對裡面一些制度的看法。

1等級制度

和1984不同，美麗新世界的世界是建立在生產力發展，物質資料豐富的基礎上，科學技術上已經可以在基因層面控制胚胎，並且將社會分成阿爾法(α)、貝塔(β)、伽瑪(γ)、德爾塔(δ)、厄普西隆(ε)五個等級。

阿爾法和貝塔最高級，在「繁育中心」孵化成熟為胚胎之前就被妥善保管，以便將來培養成為領導和控制各個階層的大人物；伽馬是普通階層，相當於平民；德爾塔和厄普西隆最低賤，只能做普通的體力勞動，而且智力低下。

這種從基因層面就固定好的社會階層是十分穩定的，底層無法向高層流動，高層也無法向下變化。每個人各司其職，在自己所在位置上扮演自己的角色。

這種等級的分配同樣也遵循著理想國的猜想，分成受過嚴格哲學教育的統治階層、保衛國家的武士階層、平民階層。但最高階層並不需要嚴格哲學教育，文學藝術都是已被丟棄的物品，只是幾乎單純地負責娛樂，武士階層在新世界也幾乎不需要，其實相比起來，這種分級更像是印度的種姓制度，不流動也不通婚。

從古至今，社會階層固定都是社會不穩定的因素之一，例如我國，多少次起義、戰爭都因此而起。就如魏晉南北朝時期的上品無寒門，無數讀書人不能通過知識改變命運，造成了統治不穩；也是科舉制的文官考試打破了固定的社會階層，大大加強了社會流動，才一定程度上解決了這個問題。這種固定的社會階層的制度不穩定之處在於下層人民的不滿足。下層人民可以接觸知識，可以通過讀書增加見聞，可以思考。知識份子的傲氣與現有地位的不足一相融，自然不會滿足於而這一現狀。

而新世界則用基因固定的方式徹底解決了這種不滿足。同理想國中要對後代進行一定控制（優生優育，劣生不予培養）類似，新世界直接捨棄了胎生，採取人工培育的方法，徹底進行控制。

如此一來，底層人民根本不用動腦，根本不會動腦。因為生來如此，也沒有任何想要改變的想法。若是萌生出一點點想法，也會有睡眠教育進行情感操控和程序毀滅。每個人都在睡眠教育中清楚地知道了自己是最幸福的那個階層，自己的生活美好而幸運。

受到教育、擁有思考能力的人位於最高層，因此也缺少反抗社會的動機。把最容易激烈反抗這個社會的人，最容易推翻社會結構的人，納入社會的管理機制，實在是個非常明智的做法。

位於曾經反抗、曾經埋怨的巨大社會齒輪中間，想要反抗的也便無從著手，想要埋怨的卻成為了自己的作品。自己從「被幸福」的一員，成為給予他人「幸福」的一員，這一點真是繼承了人類政治文明的結晶。

對於高等級階層的人，新世界採取了反對個人主義與個人獨處、行動，反對批判性思維與懷疑思考，推行消費與享樂主義的手法。

擁有自主思考能力的人，沒有時間進行思考和懷疑，即使有，也會被認為是異端從而遭受到朋友們的嘲笑。沒有孤獨、沒有獨處，也就沒有時間對自己的一切、對身邊的一切進行徹底的思考與反思。沒有思考，當然也難以察覺到這完美的幸福下的違和。

當然還會有那小小部分人，察覺到了其中細小的不合理，對於社會體制有著自己的懷疑與不滿，而這部分人，會被發往遙遠的海島——冰島，進行隔絕。而未免從合眾國外進來的原始人使得公民察覺到他們間的不同，從而引發巨大的認知差異，造成矛盾，新世界一如既往地採取了娛樂的方式，讓原始人徹底淪為娛樂的觀賞物，一切在嘻嘻哈哈中過去，避免了嚴肅的思考與對比。

它的問題不在於壓迫，而在於從一開始便毫無選擇。

沒有辦法選擇自己所在的位置和想做的事情，沒有辦法選擇想要孤獨還是狂歡，沒有辦法選擇自己的認知模式，無論處於哪個階級，都是一樣的不自由。

徹底的完美下是徹底的不自由。在不同階層內，沒有相同的價值衡量，沒有統一的普世權利，也沒有某種維度上統一的平等。

在美麗新世界裡如何脫離美麗新世界是無解的。生活在一個環境里，所有的不合理會被認為是理所應當的存在。如果沒有外來的人點破那一點不合理的存在，自己是沒可能發現的。正如沒有初戀女友的存在，楚門永遠無法走出楚門的世界，因為他由小就生活在那裡，一切不合理對他來說也只是自然狀態，又怎麼會有察覺。

它這樣美麗，又這樣穩固。

從這個社會制度的設定里，我真的完美理解了教育的重要性。在《怪物》里，要不是金色花園園主對安娜說的那句「人可以成為任何他想要的模樣」，安娜也擺脫不出曾經遭受過的教育的痕迹吧，正如約翰那樣。

《來自新世界》中致敬《美麗新世界》之處主要在於基因改變。故事建立在未來人類擁有PK能力的前提下，擁有咒力的人類擁有強大的攻擊性。因此人類便在基因層面增加了攻擊抑制和愧死機構，人類無法攻擊同類，一旦攻擊便會被愧死機構警告，或是因愧疚致死。但基因不能保證安全，由於基因突變在一定幾率上存在，一個基因變異的異常的人便可以毀掉整個社會。在這個容錯能力極低的社會裡，人們只能選擇棄真。

孩子從生下來到17歲是沒有人權的考察期，一切幸福的教育與同伴生活的背後是不斷消失的朋友和親人，但由於清除記憶的設定下，沒有人能察覺。

又是一個看似殘忍，卻難以進行改變的制度。減少統計學上的第I類錯誤和第II類錯誤是衝突的，容錯代價極大的條件下棄真也是不得已的選擇。

2性和感情

對性的管理是反烏托邦作品中極權社會對人民進行統治的核心手段。與1984的極力禁慾不同，新世界裡的性是完全開放的。

它全面開放並鼓勵性生活，浪漫、愛情、貞潔、忠誠徹底淪為笑柄。人們沒有固定伴侶且不允許有固定伴侶，女性不需生育，也無婚姻。兩人相處也無責任，甚至除了性，連別的感情都沒多少。

它採取縱慾的方式滿足一切人類的慾望，把愛情毀滅，同化為一般的關係與感情；割裂性與生育，也割裂了親情的臍帶，破壞了所有家庭觀念。

在物質文明足夠發展的情況下，縱慾似乎才是最好的做法。

人們常常分不清慾望和愛，因為愛本身很大程度上依賴於慾望而生。

愛是瞬間的慾望加以長久的陪伴。

新世界這種對於慾望採取縱容且鼓勵的這種行為，很好地阻斷了愛的產生。沒有長久的陪伴便沒有日久生情的愛。沒有愛，就杜絕了一種極易引起動亂的因素。

愛情，或者說是感情，很多時候是不理智的，不可控的。「愛情是狂熱的，錯亂的，以恨為愛的」，愛到濃時還可能雙商盡失。虛淵玄用了一整部《魔法少女小圓》的劇場版來表達「操縱少女情緒是一種非常危險的行為」這個觀點。其實不只是少女的情緒不穩定，大部分人的感情被煽動起來時，理性便蕩然無存了。當理性蕩然無存時，會做出什麼行為也不容易預測和控制了。

除此之外，還因為愛是自私的，是徹徹底底地佔有。當有一天愛愛人與愛社會發生衝突時你選哪個。當女朋友和福帝一起掉入水中時你要救哪一個。且追求、相愛、爭執、挽回、失望、情感破裂，每一個階段都會引起許多問題，每一種狀態都可能帶來沮喪的情緒，這些都不利於和諧社會的發展。愛情對於極權統治政體來說是一種極其不穩定的、隱性的、潛在的威脅，既然擁有性就已經足夠滿足人們的慾望了，又何必產生這種阻礙般的情感呢。

有了愛，就有了兩人的結合，也就可能有接下來的繁衍生息，形成家庭。形成家庭後更複雜的感情產生了，兩人間不僅有愛情，還有親情的牽引，還有孩子作為紐帶的聯繫和產生的新的責任。根據進化心理學的理論，人潛意識中對於自身基因的流傳遠比自己想像中的看重，對於子女的感情很多時候也是超乎想像的。

破除家庭觀念，扯去親情羈絆，或許才是新世界基因培育的一等大功。它斷了生育這一聯繫，還斷了父母對孩子的教育的影響，很大程度上穩固了這個社會的秩序。

由於有母親，有情人，由於他們沒有被設定要服從一些禁條，由於誘惑和寂寞的悔恨，由於種種疾病和無窮的孤獨所造成的痛苦，由於前途未卜和貧窮，他們不可能不產生強烈的感情。感情既然強烈（何況是孑然一身，處於沒有希望的孤獨里的感情！），他們怎麼可能穩定呢！

沒有愛情，沒有親情，也沒有思考與交流，剩下的只有一些酒肉友情，極大地減輕了感情的潛在威脅，有助穩定與美麗的社會建設。

《來自新世界》在性的管理上也值得玩味。由於新世界的人類破壞性極大，沮喪、失望、生氣、緊張等這些負面情緒對社會來說是巨大的威脅，他們在人類基因中加入了倭黑猩猩的基因。倭黑猩猩是高度混交的動物，它們的交配不限於性別，頻率很高，是一種鞏固社會聯結，消除衝突和緊張的方法。加入此基因後，每當生氣、緊張等負面情緒產生時，這些情緒會轉化為性慾，從而達到負面情緒消除的目的。但同時由於孩童的情緒尚未穩定，還不清楚是否有威脅社會的可能，17歲前是不允許懷孕的，因此校園內的同性之風盛行。

性很好地展現了它作為極權社會調控工具的成效。

3科學

新世界有三分之一的人口固定在土地上，有固有的階級專門從事農業、工業等活動，一切食物仍從土地中產生。

不是因為科學技術不夠先進，而是因為過於發達的科學技術反而是新世界中可能的敵人。

人不能閑置，人必須做些什麼，人必須做些什麼來認同自己，人必須做些什麼來打發時間。多餘的閑暇並不是幸福的根源，而卻是不幸福的源頭。而科學的發展與技術的運用，會大幅提高生產力，某種程度上是對勞動力的剝奪。

為了穩定，為了幸福，科學也不得不在某些方面作出犧牲。

在新世界裡科學運用到民用技術上停止了，但我一直在思考，科學本身會不會停止，科學本身是否無盡。

「生命、宇宙及一切的答案是什麼？」這個問題貫穿《銀河系漫遊指南》始終；「熵的增加是否可能逆轉？」不同的人在《最後的問題》里用不同的方式提問。

我們從哪裡來、將會到哪裡去，是人類一直想要追尋的，尋找問題的答案也是科學不斷發展的動力之一。而在《美麗新世界》里總統曾經想要研究純科學，但最終從發放到小島上研究科學和進入總統委員會中選擇了委員會。

根本不需要了吧，人類已經生活得這麼幸福和美好，又何須關心外在的世界是否還有生命存在；又何必知道我們怎麼來又將會怎麼去；都已經可以從基因層面改造自己了，又何必關心這個已經被臣服在腳下的自然；它又有什麼奧秘值得我們去研究。

那時候的人似乎想像科學是可以肆無忌憚、無限制地進行下去的，知識是最高的善，真理是最高的價值，其他的一切都是次要的，從屬的。

真理已經讓步於舒適和幸福了，人們又何須關心科學的發展呢。人們只需要享受現在的幸福，享受每日七個小時半的勞動，享受感官電影和社區遊戲，享受令人愉快的soma假。

對啊，最重要的還是soma啊。

我把soma放在了科學的領域來講，因為這是在科學領域上致幻劑的製造和使用。

沒什麼事是不能用一顆soma來解決的。

一顆soma就杜絕了所有令人痛苦的思考，所有對自己、他人與世界的不滿。一顆soma就是解決一切問題的最好辦法。

之前旅行時，喜歡每天中午或下午都喝幾杯酒。喝完幾杯以後，腦子還清醒得很，但對整個世界立馬寬容多了，不抱怨，不思考，一切都是美好的模樣。Soma的功效自然更強，吃一顆就這麼愉快開心，又何樂而不為呢，反正思考，又有什麼用呢。

在這個新世界裡，人類終於佔據了最重要的位置，終於站在了世界的中心。人類的幸福與快樂是科學的使命，不需要過去，也不需要未來。現在的一切，就是最好的，只需要維持現世的穩定，便能保證人的舒適和幸福。

穩定，是第一的也是最後的需要。 4文化

新世界沒有歷史、沒有文學、沒有過去的宗教、也沒有藝術，有的只是直白的感官電影和社區遊戲，是完完全全的真正的娛樂社會。

高雅藝術也是為安定付出的代價之一。

人們沒有必要知道、也沒有必要了解歷史；人們不想、也讀不懂莎士比亞；人們不需要找尋精神寄託、也不需要學會抵抗慾望，也就不需要主的存在；人們也沒有必要去欣賞和創作。人們有的是逃避不了的社會活動，不需要思考即可享受的感官電影和馨香樂器。

美是有吸引力的。因此社會不需要美，社會只需要新，新的東西去消費，新的東西去娛樂。新世界把一切都娛樂化，娛樂才是一切存在的目的。

尼爾·波茲曼的《娛樂至死》，倒像是在敘述我們如何一步步走向新世界的娛樂模式。

先前有人將其書作為旗幟，鞭撻熱愛娛樂的一切，認為娛樂是導致文化滅亡的導火索和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但其實這本書表達的觀點並不是娛樂就會導致文化滅亡。在豆瓣上看到一句精準的評論：

我本來以為娛樂至死的概念被泛化了,其實是娛樂至死被誤讀成娛樂致死。

娛樂不是導致一切毀滅的導火索，問題並不在於電視展現的娛樂性內容，而是所有內容都用娛樂的方式表現出來，所有一切都淪為娛樂的附庸。

娛樂並不是錯，可以有陽春白雪，當然也要容下下里巴人。陽春白雪有其高雅的美，下里巴人也有其獨特的俗趣。

文化有活力的表現是允許新的解讀、解構，甚至是戲謔。不同的人也有不同層次的精神文化需求，若只有單一的文化形式，還不允許加以發展，才會促使文化凋亡。

錯是錯在失去對待一切的嚴肅性，尤其是失去一切對於科學、文化、藝術、政治等各個領域的嚴肅性。當所有內容都淪為娛樂的內容，缺少認真嚴肅地對待，缺少理性客觀地分析，缺少研究與傳承，才是真正的「娛樂致死」。

不要讓電視帶來的情感刺激，一勞永逸地取代了印刷品帶來的理性思考，這會對嚴肅的知識是巨大的傷害。

先前提到的FACEBOOK的表情大戰其中也蘊含著一種政治娛樂化的傾向。比起政治訴求的表達，有時更像是中國網民站上國際舞台、中國網路文化向外輸出、和展現中國社會主義民族認同感教育成功的表現。

這是一種政治話語威嚴性的喪失的表現，或者是人們對待政治不再用認真的態度的表現。但政治娛樂化也並非不好，並非一切都需要上綱上線，在無法曉之以理的情況下用表情包表達情緒也是個挺有趣的辦法，只是該嚴肅對待的時候還是需要有部分人去嚴肅地對待。

英國電視劇《黑鏡》的第一季第二集便是在諷刺這種消費主義和娛樂主義。整個社會像是美麗新世界的投影，人們再也不需要勞動，但為了排解無聊，每人都需要在跑步機上耗費一些時間去賺取金錢消費娛樂節目和產品，人們的情感與夢想在電視節目里成為了可以被娛樂的內容，越是令消費者新奇，就越能吸引他們消費。嚴肅內容再也不存在，圍繞人們身邊的是房間內的四面電視牆，是到處都存在的電視，是天天在革新的新消費內容，和新世界簡直一模一樣呢。

毀掉我們的不是我們所憎恨的東西，而恰恰是我們所熱愛的東西。

毀在自己喜歡的東西上是什麼感受呢。我們有沒有辦法阻止呢。

上個世紀就有研究表明，人在考慮短期利益和長期利益時運動的是大腦的不同部分。考慮長期利益時人的眼光會比較長遠，但短期利益在即時的決定上占更大的比重。

我們可以清醒地認識到如果不做點什麼努力的話，很可能在消費主義娛樂主義的路上越走越遠，但我們卻難以阻止自己朝那個方向一步步走去。

真與美，舒適與幸福，我們更想要哪一個呢。

社會，本分，穩定。

這個社會是有機的整體，先建立一個冰山模式的社會，再通過教育和制度讓每個人本分，杜絕一切影響穩定的因素，這便是這個美麗新世界的根基。

作為一部小說，美麗新世界在思想上達到了一定的高度。尤其是合理而有考據的社會制度的設想。作為著名生物學家赫胥黎的孫子，在基因操控的描述上極具專業性，對社會的娛樂化甚至稱得上是預言。

而缺點也很明顯，作為文學作品的可讀性太差。但最後幾章的對話和約翰最後的結局倒是精彩無比。

這個世界很美，舒適與幸福唾手可得。

他們把幸福喂到了你的嘴邊，你張口就可以吃得飽飽的。

但我要求的是受苦受難的權利。

除了接受的權利以外，我還想擁有拒絕的權利。

我還想擁有選擇的權利。

「我不需要舒服。

我需要上帝，

需要詩，

需要真正的危險，

需要自由，

需要善，

需要罪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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