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京大雨時的懷想

北京今天下了大雨，早上起來，出了房間門，猛地想起下雨了，於是轉頭回去拿傘，因為昨天是走出大樓看到雨後才返回去拿傘的，所以浪費了不少時間。卻不想今天的雨比昨天大多了。對於我這個南方人，經歷了三四個月不下雨的北京，竟產生了北京不會下雨的幻覺，所以突然見到這麼大的雨簡直是詫異。不過依舊百密一疏，雖然這次沒忘記拿傘，但是沒想到要換雙稍微防水的鞋，於是剛走到地鐵站鞋面就濕了，再從地鐵站出來往公司走時，水已經浸入鞋，把襪子也打濕了。到公司後，我趕緊去接了一杯熱水，就把鞋和襪子脫掉，光著腳。由於公司沒換的鞋，便放了兩張紙在地上墊腳，最後覺得腳心冷，又放了一個塑料袋，於是就這麼上了半天的班。

卻不想雨一點沒停的意思，直到下到了下午，然後各種渠道的消息傳來，說是北京成海了，許多地方淹掉了。再看看微信群，好多人在發漲水的照片和小視頻，人們都很活躍，這場雨不但沒影響大家的心情，反而帶來了不少樂趣，不管是辦公室、微信群還是朋友圈，都洋溢著一股歡樂的氣息。我好幾次經歷都是這樣的，下了大雨，下了大雪，或者發生了一些人們控制不了卻又傷害不大的事情時，人們就顯得很悠閑，像是在飯後抽根煙一般，緊張的神經一下子放鬆了。

因為下了大雨，所以提前下班了，我穿著那雙還半濕的鞋就跑回去了，回去後洗了個熱水澡，然後躺在被窩裡，竟然生出這一天真美好的情緒來。躺了一會兒，竟然思困，想著這麼美好的一天萬不可浪費，於是把《教父3》看了一遍。想不到看完就天黑了，才有那麼一點心情寫寫文章。

今天下的雨，我覺得最美的一幕是我沿著和平里中街那堵地壇的紅牆走著的時候，見到了那一片片砌地的槐花，和平里中街種滿了槐花，這個時候又正是槐花開放的時候，但是一場大雨，就將那些小花打落了好多，地上是流動著的明晃晃的水波，槐花就安靜地躺在地上，路上人也不多，又映著地壇的紅牆，真是有一種說不出的美感。又是傷感槐花的零落，又是感於槐花凋落的美感，這種感覺之間我總不知道如何抉擇。於是就想了兩句詩：槐花砌地憑人踏，流水豈能寄骨身。

北京總有一些小小的不經意的美感，若不是小心去發現，總是容易錯過的。

此時深夜，雨還在潺潺地下著，雨勢大概是小了，心裡竟然生出了一種幽靜，也偶然想起了李煜的詞《浪淘沙》來，於是默默地吟誦了幾遍。簾外雨潺潺，就這麼一句，也足以讓人心下欣然了。看來詞也可以分開賞，一字一句分開賞都有完全不一樣的意味，我此刻就從這句詞里體味到了一種歲月似的閑靜來，一點也沒有李煜那般的悲痛，真是意外的獲得。

我小時候也是頂愛下雨的，我故鄉更是愛下雨，兩三日便會下場雨，到梅雨季時，更是會連續下三四個月。那時肯定是苦惱的，但是現在想起來竟然生出了一種嚮往，很想再回去經歷經歷那種雨。我小時候逢著下雨，便愛坐在床邊看，看累了便睡覺，鄉間又沒有別的消遣，竟然可以看雨看一整天，想著這些腦海里就出現了一副畫面，是很美好的。有時候我也愛穿著雨靴撐著傘去玩雨，走在濕漉漉的田埂上，很有意味。我有時還會把祖父的蓑衣斗笠拿出來穿著，像是一個小漁翁，歡快地走在雨中。這忽然讓我想起小學五年級的一件事情，但是不是關於雨的，而是關於雪的，那天下午突然下起了大雪，我們語文老師是個特別好的人，知道小孩子愛雪便將我們提前放回家了。

但是在我們走的時候，老師突然傷感地說：「小時候我也像你們這樣也愛雪，但是現在不愛了。」別的同學恐怕沒有注意聽，這句話卻被我牢牢記了下來，快十年了還清清楚楚地記得，我那時便從老師的話里聽出了一些傷感，也聽出了一些詩意，那是很美妙的一句話，所以有著對年紀的無奈，也似乎有著一種對過去的懷念，總之說不清楚，這句話暗暗地影響了我。

這句話用在現在該是多麼適宜啊，我現在也沒小時候那麼愛雨了，雖然心情也不錯，但是卻沒有小時候那種純粹的歡樂，多了一些悵然。這是一種很難捉摸的情緒，讓人的心脹脹的。

不過小時候我也因為雨遇到了一件很不開心的事情，那是更小的時候了。那天也是下大雨，而且還有很強的風。老師讓我們提前回去，我便興奮地往家跑，卻不想書都從包里掉出來了，一掉出來就被風刮跑，然後雨點大顆大顆地打在上面，很快就濕了。我總是追不到我的書，一追書就跑，那時我特別愛書，便邊哭邊追，還喊著說：「你們幫我撿撿書，幫幫我。」可是沒有一個人幫我撿，那麼多人都從我身邊跑過去，甚至有人從我的書上踩了過去。最後我撿回了那些全被淋濕的書慢慢回家了，我卻沒有跑，而是慢慢回去的，心中充滿了傷感。回家後也不進門，而是悄悄躲在角落晾我的書，可是書都分不開了，像是漿糊一樣。我就邊晾邊哭，不明白為什麼沒人理我，也沒人幫我，我那時是真的不明白。好像母親在旁看到了，但是她什麼都沒有說，我記不清楚了，母親那時默默的溫情讓我很懷念。

越大後，遇到的風風雨雨多了，卻少了好些敏感，我生怕再老些的話，對什麼斜風細雨，對什麼風花雪月也全然無感了。那時才是真的要傷感呢。

天氣預報說北京的雨只會下到21日的凌晨5點，那樣的話我上班時雨大概就小了，或者不下了。我想我會稍微準備好些的。

2016/7/21於北京

公眾號：生雲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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