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馬太效應

02-11

「凡是有的，還要加給他，叫他有餘。沒有的，連他所有的，也要奪過來。」——《新約·馬太福音》

前不久看了瑞士信貸發布2014年《全球財富報告》，很沉重。這份沉重不僅是因為裡面描述的殘酷的事實，還使我聯想到許多更加殘酷的內容。接下來我會進行說明。

毫不誇張地說，這份報告就是馬太效應的論據，擲地有聲地證明，在這個日新月異的世界中貧者愈窮，富者愈富。

報告顯示，2014年全球財富增加8.3%，達到創紀錄的263萬億美元。雖然全球財富總量在加大，但財富分配不平等問題更加嚴重——全球10%最富有人口控制著大約87%的財富，同時全球50%的人只能分享全球1%的財富。而中國貧富差距拉大的速度在世界上位居首位，中國最富的10%人口掌握了全國64%的財富，這一比例在過去14年間大增15.4%。

這意味著什麼？意味著我們賺錢的速度不僅要超過CPI、GDP，還要超過身邊的大部分人，因為我們所分得蛋糕已經有大部分被很少一部分人拿走了。所以如果你仔細審視自己的基本生活水平，發現很長時間裡沒有明顯得改變或者越來越糟糕，那麼很不幸，你正在向下墜落。而下面就是擁有將近35億人口的人類巨大的金字塔的底部。

在讀彼得·戴曼迪斯和史蒂芬·科勒合著的《富足》一書時，裡面多次提到科學技術的進步能夠將更多的人從貧困中解救出來（他們稱之為「崛起中的10億人」），進而有力地推動世界更加快速地發展。現在看來，就像馬太效應一樣，科學技術的進步反而加劇了全球財富分配的不平等，可以預見的未來還會「變本加厲」。

美國作家托馬斯·弗里德曼說「世界是平的」，其實在我看來，世界是斷裂的，一個是天堂一個是地獄。天堂的人很容易掉入地獄，地獄的人卻很難爬進天堂。歐洲難民問題愈演愈烈甚至可以說在不斷惡化，我認為一個重要的原因是將它視為傳統意義上的難民。他們不是要逃避天災人禍，而是要從地獄中爬進天堂。他們不是全球六千萬難民，而是35億嚮往新世界的人類。秉持人道主義原則的發達國家將面臨越來越嚴酷的挑戰，時間會告訴我們答案，衷心祝福她們！

Facebook的創始人馬克·扎克伯格說，全球還有40億人沒有接入互聯網，他的目標是到2020年讓地球上每個人都接入互聯網。根據以上的發展趨勢這一目標恐怕永遠無法實現。很多時候，人們看到40億人口就會自然地聯想到巨大的市場潛能，但實際上那裡根本就沒有市場。因為他們只佔有全球3%的財富，這些錢只能夠維持自身的生存需要，至於發展的需要想都不要想。於是他們就會陷入一種惡性循環之中，很難解脫。而對於全球資本來說，沒有利潤的市場根本沒有進入的必要。

毫不誇張地說，馬太效應是造成當今世界經濟危機的罪魁禍首。世界經濟危機的本質是全球需求的不足，而不是供給或生產力滯後。窮人越來越多，巨富越來越多，就意味著中間階層的人越來越少，相應的市場（非生活必需品和奢侈品）自然日益萎縮。為什麼現在企業之間競爭很激烈，而互聯網公司更是大玩思維、概念、創意以致於泡沫泛濫，因為市場逐漸飽和且消費群體已經不堪重負。為什麼屌絲經濟在中國大行其道？因為他們沒有大錢買車買房，只有小錢買些負擔得起的時尚的產品來掩飾自己黯淡脆弱的未來。

我們能夠做些什麼嗎？我能想到的根本的解決辦法就是改革全球和各個國家的財富分配機制，建立一套反馬太效應的體系。中國人在餐桌上浪費的糧食一年高達2000億元，被倒掉的食物相當於2億多人一年的口糧。與此形成鮮明對照的是，我國還有7千多萬的貧困人口，全球仍約有7.95億人營養不良。歸根結底，這不就是分配不平等造成的嗎？如果從全球最富有的10%的人那裡將他們所擁有的87%中拿出10%給那50%的人，就意味著全球一半的人可支配的財富增加了10倍啊……

也許有人會說，富人靠自己的能力賺錢，願意怎麼花怎麼花，憑什麼應該給窮人；也許還有人會說，物競天擇適者生存，這是自然規律。那麼現在我說兩點反駁：第一，降低貧富差距是國際上公認的體現人類文明程度的重要標準，越發達的國家越注重財富分配的公平公正。第二，富人不是適者，富人、中產階級、窮人在自然規律面前都是絕對平等的，即他們的生命都只有一條且同樣脆弱。這也就意味著富人作為少數群體如果真的徹底激怒多數的窮人，他們的生命財產便會頃刻間煙消雲散。這就是暴民瘋狂的後果。畢竟人不是蟲子或者機器，可以隨意碾死或者支配。所以不要讓絕望無助的人演變成暴民，這是人類能否繼續發展進步的前提。

當然，我知道，現實是很骨感的。所以我用一個對個人來說具有些許指導意義的小故事結尾。這是我在一些NGO組織做志願者的時候，社工老師講的「撿海星的人」。在海邊，每次海水退潮都有很多海星擱淺在沙灘上，你只是孤身一人，放眼望去，沙灘上有無數的海星需要回歸大海。你要怎麼做？你只是普通人，會累會餓，會悲傷會麻木，還有許多煩惱纏身。其實不需要想得多麼複雜和沉重，你只要做一件事情就好。那就是彎下腰將身邊的海星撿起放生到海中，如果不覺得累就再撿一個……

所謂良善，無它，僅此而已。

——2015年10月1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