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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鳥

做海員的時候了,隨船從澳大利亞回中國。船在大洋里穿行,航程裡面有一半的時間周圍看不到什麼船隻,儘管這是一個繁忙的航線,來往的商船絡繹不絕,敢死隊一般的小漁船鱗次櫛比悍不畏死的從船頭穿行而過甚是刺激。可這些依舊抵擋不住所謂的孤獨,還有不得自由的痛苦。

從澳大利亞出來,往北邊走,是一片鬱鬱蔥蔥的島礁。海圖上的標識說這一片就是大堡礁的外圍,往裡走就是人間天堂,這世上少有的美景和生命的繁榮。島礁上滿是綠色的植被,唯一能看到的活物是盤亘在天空的飛鳥。那些或白色或灰色的大鳥,它們會自由自在的閑逛,在島礁上空盤旋,有時突然一個猛子扎到海里,那是它們在進食,春天來的時候,它們也會談情說愛,築巢生仔。絕沒生活的桎梏,人為的干擾。我想這世上的自由大抵如此,能有比這更美好的生活嗎?我們在這世間,無論禹禹獨行或是成雙入對,追求的也只是這些層次不高的快樂。

可讓我不解的是,有時候這些自由幸福,快樂無憂的大鳥會選擇和我們一路。我不反對這些偷渡者的存在,畢竟沒吃我家大米,也不和我擠一張床。一路上有群生命陪伴我們這行人,即使不交流也多了一個樂子。可我全然不能明白的是,他們這樣到底追求的是什麼?白天的時候,他們繞著我們飛行,依然會一個猛子扎到海里叼幾隻魚來,晚上的時候,這群朋友會聚首在船頭如同開會。船首桅的航行燈照耀下,他們白色的身軀會反射出一道光弧,很是美麗。有時候我們需要到船頭拿東西,他們會突然衝過來向我們示威,這時候,已然沒有朋友的架勢,像是捍衛自己的領地。

我以為不滿自己生活現狀的只是人特有的品行,探索未知的衝動只有我們身上才有。直到遇到他們。

這一路上不能都是順風順水的美好,晴天白日雖是多數,但是沒有一場風暴大多顯得十分枯燥。在過台灣海峽的時候,我們遇到了大風雨天。船搖的厲害,一片狼藉,但是崗位仍然需要堅守。風浪衝上甲班,拍到船頭,揚起的浪花排山倒海一樣撲過來,十幾米高的船首桅在激起的巨浪中忽隱忽現。我到並不擔心自己的安慰,畢竟這樣的大船,這點風浪都不能抵擋還跑什麼遠洋。駕駛室里一片寂靜,除了船舶搖晃時,吱吱喳喳的設備聲響,駕駛台里外巨大的對比突然有一種溫暖的感覺,像是暴雪夜晚的小屋裡面燒的旺盛的火爐。只是,看著大自然的叫囂,我竟會擔心起那些和我們同行的海鳥,想著這般風雨他們又該躲向何處。這大洋之中,百里方圓沒有一片陸地。

我不知道他們是如何躲過這一切,直到風雨過後,他們又出現在船頭,蹲在那裡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只是原來密密麻麻的一群突然稀疏了很多,想必死亡這個探險途中的代價是不可避免的吧,儘管有時候大家對這諱莫如深。我再次去船頭的時候,在第一艙的艙口圍看到了一具大鳥屍體,直挺挺的躺在那裡,腦袋向前抻,腿向後挺,簡直就像一條凍住的大魚。我很好奇它是怎麼落在這裡的,如果是風浪中死去,屍體斷不會還能在這甲班上留著。

同事的分別總在港口,免不了一陣寒暄。可他們的離去總是悄無聲息,除了甲班上他們留下帶有腐蝕性的白色糞便。他們的目的地在哪裡,誰也不知曉。搭了一路的船,我們也沒盡到地主之誼,他們當然也沒有客人叨擾的歉意。

後來,來來回回的多了,一波又一波的海鳥會搭著我們的船離開那個天堂的存在。他們竟選擇了和我們一樣的不自由,漫無目的的走向一個完全未知的世界。這旅途中,能悄無聲息活著離開的都是少數,大部分都死在了茫茫的大海上。如果能夠交流,我肯定會問問他們這些都圖個什麼?可是每次靠近,他們都是俯衝下來趕我走開。

我們中的大多數,都沒有這樣的勇氣,不計後果的去嘗試未知的地方。我如今只能算是海島上不願離去的大鳥。對於自由,我時常疑惑,究竟什麼才是真正的自由,沒有管束的過著自己想要的生活嗎?不為生活的困頓左右,不必考慮身邊親人朋友的看法?如果是這樣,這群鳥好像已經達到了我們的標準。後來,琢磨了很久,可能所謂的自由本身並不存在,真正的自由是面對生活的設定,不是安之若素的接受,而是說走就走無所畏懼的追求。

我由衷的敬佩他們毫無原有的離去,無視生活的設置,毅然的放棄天堂一樣的生活。因為這個緣故,我一直懷戀他們,懷戀這些終身不再見面不怎麼友好的朋友。這是一群追求自由的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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