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網恢恢 | 冷了20年的小店兇殺案

在威斯康辛的一個小鎮上，有個小小的便利店叫Less Grocery Store。別看店小，在那個資源不太豐富交通也不太便利科技還不太發達的年代，這個小便利店在群眾們的生活中，可是發揮了巨大的作用。

小店主人Lynnea Gran一家就住在店的附近，小店是她的家族產業，從60年代開始就在鎮上為人民服務了，家裡好幾代人都為這個店貢獻了青春。51歲的Lynnea是一個離婚的單親媽媽，靠著這個小店和辛苦的工作，她一手帶大了4個孩子。

1986年8月的一個晚上，Lynnea 17歲的大兒子Rodger去參加小鎮的集會活動，半夜2點回到家裡，發現媽媽不在家裡，於是他到店裡去找媽媽，到店門口他一眼就看到媽媽趴在門裡的一灘血泊中。

Rodger立刻打電話給911報警，要求對方派一輛救護車來，而當救護車來到時候，Rodger正蹲坐在店前台階上哭泣，警察進門發現Lynnea早就已經沒有了呼吸，而身旁是一大灘鮮血，流淌的到處都是。

經過檢查，發現Lynnea的頭部和面部遭受了多次重擊，但奇怪的是，店裡的錢箱，Lynnea的手包，都沒有被動過，可以說完全沒有財物的損失。而看起來也沒有證據證明Lynnea曾經受到過性侵犯。這是一樁沒有動機也沒有證據和證人的兇殺案。

地區檢察官特寫來一張，正義臉很帥吧？

不過警方也承認，這個地區的治安並不是那麼的好。在過去的那些年裡，也曾經發生過搶劫之類的小案件，只不過從未走到過兇殺這一步。所以也很有可能是有人想搶劫或者偷竊，但是還沒來及操作就被撞破。

對這個小鎮的居民來說，平靜的生活突然出現這樣的一件大事，真是非常的震驚。A brutal murder like that doesnt happen like it does in New York. （紐約群眾表示躺槍）。

對小鎮的警方來說，面對這個突如其來的兇殺案，也有些萬點頭緒不知從何開始的感覺。

當時小鎮正在開集會，而集會一般都會有不少的流動人口，所以也有人提出來是不是有可能流動人口犯罪？不過針對往年的情況對比之後，發現雖然流動人口增多了，但是隨之增加的案件還是以小打小鬧的偷竊為主。要飛躍到謀殺，還是令人難以置信。

這個紀錄片有一段非常打動我的片段。那是Lynnea的二兒子回憶起關於媽媽的一段溫馨往事。他說那大概是他8歲大的時候吧，有一天媽媽打扮的非常漂亮準備出門。她穿了一身漂亮的裙子，臉上畫了精緻的妝容，頭髮也細細的梳理過做了髮型。當時他正無所事事的在門口玩一把水槍，看到媽媽從門前走過，就舉起水槍biu biu的對媽媽射擊...（此處應有捂臉的表情）。

瞬間媽媽的衣服頭髮都濕了，臉上的妝也花了不少。熊孩子知道自己闖了大禍。

但是出乎他意料的是，媽媽並沒有怒髮衝冠火冒三丈，相反的，她撲上來把兒子按倒在濕漉漉的草地上，然後抓起旁邊的水管開始追著兒子打鬧。兩個人最後都渾身濕透了，看著對方傻樂。看了這段，我真心覺得Lynnea是個好媽媽。

這樣的媽媽被如此殘忍的殺害，無論是對家人還是對警方來說，都是一件難以理解的事兒。法醫檢驗後發現，Lynnea的頭部和臉部遭受了15-30次猛烈的重擊，能下這樣的重手，背後一定是超強的怨恨和怒氣。因為那種搶劫偷錢臨時起意殺人的，很少會花這樣的時間和力氣反覆多次擊打對象，這種擊打程度，一般都暗示了受害者和兇手之間，必然存在某種關聯。

於是警方開始把注意力放到Lynnea的家人身上，開始對家屬進行一一排查。

首先警方懷疑的是屍體第一發現人Rodger。但是Rodger提供了自己當天晚上不在場的證明。他跟朋友一起去集市玩，喝酒嗑藥玩的很high。直到半夜2點才盡興回家，而因為喝酒嗑藥，他能記住的事情也很有限。他的朋友也證明了他的話。紀錄片里沒有提到的一點，是案發當天是Rodger17歲的最後一天。他去集市是為了跟朋友們一起慶祝自己的生日。

Lynnea的四個孩子只有Rodger一個人還跟媽媽一起住，另外三個孩子也都分別提供了自己的不在場證明。於是警方把Lynnea的前夫也請來詢問。Lynnea和前夫的離婚官司鬧的很難看，這麼大的怨氣也有可能啊。

可是Lynnea的前夫Jerome Gran住在800邁以外的俄亥俄，案發當晚也有不在場證明。

案發現場警方其實也收集到了一些證據，包括一個血腳印。

可是很快就被證明，這是老大Rodger在看到媽媽卧倒在血泊中急匆匆趕上前查看的時候，不小心留下的腳印。

警方也將Rodger當天穿的衣服拿去做了檢測。

Rodger告訴警方他曾經嘗試在救護車到來之前對媽媽進行急救，所以身上沾染了不少血跡。但是因為他有不在場證明，這些都不能作為證據證明他可疑。

而且即使Rodger喝酒嗑藥，家裡人也無一相信Rodger會有殺人嫌疑。弟弟Robert在接受採訪的時候，要說Rodger是兇手這簡直太荒唐了。Id known him his whole life。他一點點都不暴力，他就是個典型的17歲男孩子，他會裝的很強悍的樣子，但是哪個男孩子不是呢？

警方搜查了Lynnea在便利店旁的家。

在廚房的抽屜里發現了一把木柄鐵鎚。

這個鐵鎚的形狀倒是相當符合Lynnea頭部的傷痕，警方將鐵鎚送去進行檢測。可惜，檢測的結果卻是一無所獲。鐵鎚上沒有一點血跡。

案發三個月後，180邁外的一個威斯康辛小鎮發生了另外一起謀殺案，受害者的死亡方式也是被鐵鎚錘殺...

另一個案件的兇手，是年僅19歲的Steve Hanson。他對自己用鐵鎚錘死受害人的罪行供認不諱。但是他卻堅持不承認自己與Lynnea的被害有關。

當警察進一步調查的時候，卻驚異的發現，Steve和Rodger之間彼此認識！！！他們有共同的朋友，而且據說他倆還一塊兒吸過毒。那麼有沒有可能是兩人之間發生了爭吵然後殺人報復呢？

可惜，Steve也提供了不在場證明。警方的調查陷入了死局。

這個沒有動機，也沒有證人和證據的案子，就這樣冷了下來。一冷就是十幾年年。當年的警官Gary Gravesen表示，冷案真是逼死強迫症啊。

轉眼到了2004年三月，新的警官Chad La Lor 被任命對冷案進行清查。

你們有沒有覺得有點眼熟？Harry Potter粉來刷一下存在感。

Chad La Lor警官第一個注意到的，就是這個Lynnea Gran兇殺案。案發的時候，他還是個高中生呢。

他回顧了一下當時案發的情況。大兒子Rodger證明在自己出門的時候媽媽還好好的活著，可是凌晨2點的時候回到家中，發現了媽媽倒在血泊中的屍體。其他的三個孩子和關係崩裂的前夫都有不在場證明，另一個有著類似殺人模式的案件兇手，也被證明沒有作案時間。

但是可能因為是隔了多年，又非當年當事的警官，警官Chad La Lor和另一個警探John Christophersen 倒是能有一個機會重新來看待這個看起來「什麼都沒有」的案子。

因為當什麼都沒有的時候，就只能從「已知的東西」開始重新擼了。

感謝當時負責的警官們，當初的證據保存的都還挺好的。讓我們來擼一下都有哪些證據：

無血跡無痕迹疑似兇器小鎚子一把。

首先是從小鎚子開始。18年的技術水平只能得出這個鎚子上沒有可用的血跡和痕迹的結論，但是2004年的春天，已經有了高精度顯微鏡。在高精度的顯微鏡下，終於發現鐵鎚的邊槽中有非常少量的血跡。

不過這點點血跡就算在當年被發現，在那個時候的技術條件下，也不足以拿去做DNA鑒定，而現在，警方輕鬆的得出結論---這就是Lynnea的血跡。從而邁出了破案第一步：確認殺人兇器。

哎呀忍不住要讓地區檢察官再來刷一下存在感，說到這是一個big breakthrough的時候，他都眼含笑意了呢。

案發時，警方從Rodger的卧室里找到了一件牛仔服上衣。Rodger在案發的那天並沒有穿，警方還是拿來放進了證物袋。但是在18年後再次檢驗的時候，在衣服的袖子上發現了很小很小的噴射狀血點。

經過警方的反覆試驗，證明這種形狀的血點，一般只有在很近的距離大量的血液噴射的情況下才會出現。從而證明，穿著沾染了這種血液噴射點的衣服的人，要麼案發當時就在跟前，要麼，本人就是兇手。

在這件衣服的內側，警方也發現了血跡。這個血跡看起來是蹭上去的。

警方可以假設這個血跡是兇手把兇器揣懷裡的時候蹭上去的。但是這還是假設。可是僅僅這樣的假設，上庭是沒有任何用處的。

而在確認到過現場的那雙鞋上，警方發現了非常非常小的血液痕迹，重要的是，這個血液痕迹與上述牛仔服袖子上噴射的血點形狀一致。而我們早就已經知道了，鞋子上的血跡是屬於Lynnea的。

有了這些證據，警方已經基本上能確認，嫌疑人就是Lynnea的大兒子Rodger。

將近20年過去了。Rodger已經從一個毛頭小夥子變成了一個有兩個孩子的糙大叔。

來看一下警方詢問Rodger的時候，他的身體語言。注意這個時候他是沒有戴手銬的。

詢問的警官把證據擺在他面前，問他你怎麼解釋？Rodger並沒有象無辜被指責的人那樣激動的反駁或者有其他激烈的反應，而是非常的淡漠。他還是堅持說自己沒有殺害媽媽，堅持自己是在2點回家的時候看到的媽媽的屍體。但是這一次，他的證詞變得略有不同。

當警方再一次的問他案發當晚發生了什麼的時候。他承認在他去集市之前，跟媽媽發生了激烈的爭執，當時他跑去問他媽要錢，卻被他媽斷然拒絕。因為知道兒子又愛喝酒又會吸毒，靠著一個小店辛苦養家的單身媽媽當然不同意拿錢去給兒子禍禍。她甚至不許他開家裡的車出去。而想想那天晚上是Rodger的生日，要面子的男孩子更加覺得難忍。於是兩個人大吵了一架。

這對警方來說也是一個突破。因為之前關於案發時間的確定，都是建立在Rodger的證詞上。他聲稱自己走之前媽媽好好的，回來媽媽死了。所以所有的不在場證明都是圍繞在10點到凌晨2點之間。同樣，這場爭執，給了警方除了證據之外另外一個必要的東西：動機。

警方逮捕了Rodger。

其實在案發後，甚至到他被逮捕前，他都一直住在原來和媽媽一起生活的地方，長達18年之久，他的一生也過得異常混亂，吸毒，戒毒，離婚，來來回回的折騰。

他的兄弟和妹妹都對最後的真相感到震驚不已，他的弟弟Robert仍然堅持說，Rodger是個善良的孩子，他當時一定是喝高了，或者在毒品的控制下才幹出這樣的事情，如果他是在清醒的狀態，他一定不會傷害任何人。他的律師為他求情，說在過去的18年里，他都要一個人默默的承擔殺母的罪惡感還有別人的懷疑眼光，這種懲罰對他來說已經很沉重了。

在已有的證據下，如果走陪審團，其實Rodger還是有一定的機會逃脫法律的懲罰。他的律師就對公眾說，Rodger的媽媽在他年幼的時候曾經對他進行過性侵犯，由此來為他開罪。而且他在案發的時候還尚未成年。殺母的罪惡感也幾乎毀了他的一生...

但是Rodger不想讓家人為了這個案子出庭，接受雙方律師的質詢，公眾的檢視。如果真的上庭面對陪審團，雙方家人都會被翻個底朝天撕成碎片，攻擊他媽性侵大概只是個開始。他最後決定對二級謀殺認罪，被判入獄15年。

最後我說說我自己的想法。

其實我也沒什麼想法啦。在紀錄片的最後，地區檢察官和主導調查的警官們說了這樣一段話（大意），有人說，遲到的正義不算正義，我們認為這不完全正確。人們都需要真相，科學幫助我們找到了真相，而對Lynnea的家人來說也是，雖然過去了19年，他們還是在最後知道了當天晚上發生了什麼。實現正義的本身，just the sense of justice is overwhelming。

但是從另外一個角度，Rodger的妹妹接受採訪的時候說：

His debt has already been paid in full, she said, adding that Gran was a victim as well. "Let us for once and for all put to rest the abuses and unresolved anger in the Gran family," she said.

呃...「The torture of a bad conscience is the hell of a living soul.」 希望如此吧。不過這個案子就八到這裡了。時至今日，Rodger好像都已經被假釋放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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