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決心移民大概只是一個瞬間

02-10

「除了活著，還有比死更可怕的事情嗎？」早上起來的時候，腦子裡一直盤旋著這句話。不知道是在哪裡看過或者聽過，總之這句話就那麼自然地出現在我腦海里，一直打轉。

晨起的時候心情還算平靜，方才看見媳婦婦發了條狀態，她心情似乎還是不太好的樣子，我整個人也消沉了下去。早飯還在鍋里煮著，水沸騰了溢出來，我就看著水沿著外壁流下去，藍色的火焰變得忽而黃色，忽而綠色。我就在想，如果就這樣不管它，火會不會被撲滅，火撲滅後煤氣會不會漏出來，如果我就這樣把所有的門窗都關上，我爸媽幾天後從老家回來的時候，會不會驚訝於在廚房的地磚上發現女兒躺著的屍體？如果是這樣旁人應該不會覺得是自殺吧，應該是惋惜吧，該是可憐我父母吧，至少不會是那種「看他們家女兒考上北大有什麼用，到頭來心理有問題自殺了還不是白養二十年」的嘲笑吧。然而這樣的念頭只是一瞬間，我知道這是不存在的，因為煤氣灶有安全斷氣的設置，何況現在燒的是甲烷又不是一氧化碳，何來的中毒身亡。早飯是再沒胃口吃了，雖然現在好像有點因為低血糖而四肢疲軟？但寫完這些再說吧，打字還是打得動的。

昨天去了媳婦婦家裡，見到了她爸爸媽媽、外公外婆，一切本順利，可她送我回來的路上，我做了件錯事，事實上我很多次做這樣的事情了。我設計了一個很極端很極端的情境，逼問她如果生活到了這樣的一步，她會怎麼辦。我一步步逼問，她回答得越來越激動。她的解決方式包括換行業、換環境等，其實一開始我是沉默的，因為本質上我不是個喜歡逃避的人，我甚至覺得那是懦弱的、不成熟理性的表現，我覺得沒有什麼事情不可以通過改變自己來解決。可，如果真的有一個更好的環境，為什麼又要逼自己在不好的環境里掙扎呢？如果強行改變自己反而會讓自己更難受、幸福感下降呢？這個念頭出現的一瞬間，我就後悔我問了那一連串的問題，我知道我讓我媳婦婦難受了。也就是那一刻，我下定了決心要移民。

移民這件事，對兩個月前的我來說，大概是天方夜譚吧。我只想過出國讀個博什麼的，卻從未想過定居國外。現在我打算等父母從老家探親回來後，就正式地和他們說我移民的計劃。我以為我從來不會對未來定居何處產生猶疑，因為我是這樣愛上海，這是一個這樣可愛的城市，一個機會繁多、資源優渥的城市。可現在我決定離開，是的，是我權衡各方因素後，我自己決定要移民。

家庭教育中有一個大忌，叫做「父母總覺得自己為了孩子做了什麼什麼決定」，就比如父母置換了房屋換回了一套更小、更舊的學區房，總認為自己是「為了孩子而選擇犧牲了20m2 」。其實不然，選擇是家長做的，於孩子何干？是家長自己選擇了將資產置換，用於教育投資，是家長權衡了住非學區房的大房子和住學區房的小房子之間的利弊而做出的選擇。家長此行此舉固然是出於愛孩子，卻不該將選擇歸咎於孩子。

同樣的道理，我媳婦婦其實知道我本來不是那麼想移民，所以她昨天說對不起讓我為難了。可是不是這樣的，是我在仔細考慮了「能夠時不時見到父母，但媳婦婦會難受、壓抑，甚至影響我們兩個人整體生活幸福感」和「一年多飛幾次，偶爾能見到父母，我和媳婦婦可以美滋滋的一起穿小裙子走在陽光下」的利弊之後，選擇的移民。其實想開了反而坦然，我這種並不是太戀家的人，家在身邊的時候，反而不想靠近，一兩周回家一次吃頓飯，也沒耐心好好陪父母聊天；若是真的幾個月見一次他們，反倒是會抽出特意的時間來好好陪他們。而移民之後，生活壓力會減小，孩子教育也不那麼累，媳婦婦會更開心，我們的婚姻也會更加幸福。

昨天我「作死」的行為，又一次讓我更清楚的明白，女性身份對我媳婦婦來說有多重要，或者說讓我更了解了，她究竟在多大程度上想成為一個女孩子。現在我知道了，她想要成為一個完完全全的女孩子，如果可以，甚至是能懷孕生孩子的那種。

她是個理性而壓抑的人，很少跟我說她一定想怎麼樣怎麼樣，因為她怕我太累、太委屈。這兩個月來我一直知道她有性別焦慮，可我從不知道是什麼程度的，也不知道她最理想的生活狀態是什麼樣的，她自己在一步一步地向我坦白，我也在一點一點地「逼問」。當然以後不會再有這樣的事情發生，因為我們已經彼此清楚的知道，我們想要的未來是什麼樣子的。

最初的時候，我在想她只要不hrt、不srs，其實內心裡是個女孩子我完全可以接受的。（現在想來這種想法是如此自私而混蛋）

後來，她說她想要「做去勢，長期hrt，日常中性裝，回家周末女裝，半出櫃」的狀態，我想了想，勉強應下了。

再然後，我其實已經不那麼在乎她究竟止步於哪裡，手術做到什麼程度了，只要她活得開心就好。

現在，我其實已經不想看到她「止步於去勢了」，不想看到她這樣委屈自己，我想鼓勵她成為真正的女孩子，我想陪她去刷陸崢的副本，想陪她去泰國找醫生。

未來，會是什麼樣呢，我不知道。如果有幸能有自己的閨女就好了，若此生無緣生育，等到三十多歲的時候，收養一隻小「葯娘」會不會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呢？

人生呀，有太多決定都只是一瞬間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