灣里太平鎮皇姑墓史探

前陣翻南昌的古迹畫冊，無意中發現灣里太平鎮上有座古墓叫皇姑墓，是清朝名臣裘曰修與其妻熊氏的合葬墓，傳說熊氏曾被乾隆皇帝認作義妹，因此有「皇姑」之名。我因以前在出版社任職期間編校過圖書《新建縣名人傳》，對裘曰修夫婦的事迹略知一二，好奇之餘，決定前往灣里梅嶺山上探訪一番。

從灣里太平鎮太平飯店旁邊的一條小路上山，步行大約十分鐘，便可以看見一條由百級石梯砌成的上山通道，山下有皇姑墓的介紹石碑，為一九九九年所立。石梯兩側依次排列著石龜、石羊、石獅、石馬以及身著官服的石人各一對，石像通體泛青綠色，造型稜角已被風雨嚴重侵蝕，一看就是古代遺存。在石梯頂端，便是皇姑墓的墓廬和墓碑，但墓碑上並無任何「皇姑」字樣，而是刻有「裘文達公一品夫人熊太君合葬墓」等語。整體而言，此墓制式宏大，風水和方位均很有講究。據說以前石梯口還建有牌樓，可見，非達官顯貴不能如此，遺憾的是此墓歷經二百餘年，曾多次被人盜竊破壞，如今整個墓區除了那些石像，基本都是近年來新修的。

墓的男主人裘曰修是清朝乾隆年間的名臣，出生於今天經開區雙港一帶，年齡與乾隆皇帝相仿。他中進士之後從小官做起，就任過禮部、刑部、工部尚書，顯赫一時。他一生最重要的政績便是治水，作為專門型人才深得乾隆皇帝倚仗，於乾隆三十八年去世，享年六十二歲，謚號文達，其事迹在《清史稿》與《清史列傳》中均有傳記載。

與裘曰修那些四平八穩的歷史記錄相比，其妻熊氏的故事就離奇的多。相傳熊氏全名熊月英，生得粗黑面麻，額頭上還長有七顆痦子，排列如北斗七星，而裘曰修生的面白清秀，風度翩翩。兩人洞房花燭夜時才第一次見面，當裘曰修滿懷期待地揭開熊月英的頭紗時，頓時失望，於是踱到書案前拿筆東劃西劃，久久不肯上床。熊月英見狀，只好起身走到他面前，見他在紙上寫著「抬頭不見月」五個字。熊月英雖長相粗糙，但卻知書達理，聰慧過人，她知道丈夫心思，便在那後面接著寫下「遙見滿天星。眾星拱北斗，牛女朝帝京」幾句。這「不見月」指的是裘曰修嫌棄她長相醜陋，「滿天星」是指她臉上有長有難看的痦子，但「牛女朝帝京」一句則隱含著她願全力幫助丈夫之意。裘曰修見狀欽佩不已，深為自己以貌取人而感到羞愧。

後來裘曰修考中進士，正春風得意之時不慎卻被捲入一件大案，因此下了大獄。熊月英知道後立刻赴京救夫，巧的是路上正好遇見鑾駕出宮的乾隆皇帝以及皇太后，於是她便攔駕喊冤，場景感人至深。一旁的皇太后發現此女相貌及舉止都酷似她那死去的愛女，驚嘆之餘認為這是上蒼有意安排讓死去的女兒化身眼前的這個女子來和她再續母女之情，於是決定收她為義女，並勸說皇帝讓裘曰修官復原職。熊月英就這樣稀里糊塗地成了皇太后的義女，乾隆皇帝的義妹，貴為皇親國戚。

這個故事在灣里一帶流傳很廣，以至於經開區新開的兩條路被分別命名為曰修路和皇姑路。但是，歷史上真實的熊月英又是什麼樣的呢？

根據裘曰修後人的有關記述，熊氏大約在十七歲時嫁給了二十歲的裘曰修，裘曰修二十八歲中進士後，將全家老小接至北京生活。熊氏識大體，深居簡出，盡心伺候婆婆。裘曰修剛出仕時，薪俸很低，熊氏節衣縮食，努力維持家庭用度平衡，為裘曰修一心奔事業創造了一個良好的內部環境。後來裘曰修官越做越大，公務也越來越繁忙，尤其需要在多地之間頻繁調動，幾乎完全不能顧及家庭。而熊氏卻能善解人意，相夫教子，從不干預丈夫公事，做到「居不識廳屏，言不出閫閾」，家中秩序井井有條。裘曰修六十二歲去世時，幾個小兒子尚未成才，熊氏秉承丈夫遺志，繼續教誨兒子們讀聖賢之書，行聖賢之道。五個兒子最終全部成才，尤其是三兒子裘行簡，官至兵部侍郎，署直隸總督，口碑響譽朝野，頗有乃父風範。熊氏平日督促兒子們要以公事為先，兒子們每次請假回家看望她時，她都會責備他們「戀私而忘公」，不能辱沒裘家的名聲。熊氏一生平安康健，得壽八十餘歲，被封為一品誥命，可謂是福壽兼具，人生贏家。

皇姑一事不僅不見於任何正史，連相關的稗官野史也未能得見，可見，這純粹是後世編造的民間故事，熊氏與清朝皇室並無任何關聯，甚至歷史都未給後人留下她的全名。熊氏的德行用當時的價值觀評價，無疑是為人母人妻之楷模。熊氏去世後，清朝大儒錢大昕受裘行簡所託，為其母撰《皇清誥封一品夫人裘母熊太夫人墓表》留給後世，這也成為了現今考察熊氏生平唯一的文字材料。熊氏比裘曰修晚去世近三十年，其歿後與裘曰修合葬一處，可見，現在的皇姑墓原本只是裘曰修墓。考整個南昌地區的歷史人物，裘曰修在政治上的成就可謂是數一數二，但裘曰修墓不稱「尚書墓」而稱「皇姑墓」，真是耐人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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