觸樂夜話:北京今日無雪
觸樂夜話,每天胡侃和遊戲有關的屁事、鬼事、新鮮事。
一個南方人有關冬天的記憶。
今天北京天氣晴。
看著手機里的天氣預警,我覺得我應該挺過了北京入冬以來最冷的一天,但這裡依舊沒有下雪。就在全國各地寒冬加急,雪訊頻傳之時,北京像是一隻懶洋洋的貓沒有任何動靜。這讓我怨念很大,我來北方有兩個很重要的原因,一是暖氣,二就是雪。
我生性怕冷,寒冷是我身為南方人對冬天的全部記憶。我一直覺得,沒在南方度過冬天的人,不足以談論寒冷。
南方的冷與北方不一樣,它是呈針狀施展攻擊,一同襲來的還有濕氣。即使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甚至是把床都穿在身上,無孔不入的陰冷,總能找到一個入口,侵入四肢百骸,直頂天靈蓋,而後一個大哆嗦。
所以如果選擇在南方過冬,外向人士的生存幾率要大許多。你得時刻動起來確保自己在散發熱量,而我偏偏又是一個喜靜不喜動,身體也貧弱的人,於是渾身冰涼、手腳生瘡成了常態,每年冬天我都疑心自己能否熬到開春。
為了生存,南方人想盡了花招,晚上入睡是一個特別大的難題。被窩像一個冰窖,鑽進去後只敢蜷縮著腳,不敢往冰冷的下方試探,這樣一步步收縮,最後睡成了一個球。這時候就要祭出殺器——電熱毯了,這個發明就是我們南方人的福音。小時候我們還會用打針用吊瓶,灌上熱水然後放進被子里,睡覺時不時地伸腳蹭一下,剛開始很燙,但涼得也快,中間那段恰到好處的溫暖就特別難得。
到了白天,就要換一身行頭了。熱水袋、暖手寶齊上場,你都不會想到,為了冬天能愉快地玩遊戲,我們還有能發熱的滑鼠墊。另一個有效手段就是用電制熱了,但「小太陽」之類的用得總不舒坦,挨得近了太熱,挨的遠了又冷,為了省電還不能全天開著。這時候原始的人工發熱就派上用場了,我們發明了許多互相拍手踢腳的奇怪小遊戲。就我個人而言,我最喜歡把手伸進兩腿間褲襠那塊,非常暖和。
不論是哪種取暖方式,他們都不恆久,人或電器能散發的熱量在寒冷麵前總有消耗殆盡的時候。這是沒有暖氣之前我最大的絕望。
所以,冬天對我來說全部的意義就在於雪了,但南方要下一場雪是件非常難得的事。它很多時候都裝扮成雪粒子,或是甩點雨夾雪,要麼就零星地飄點小雪花,最多在地上覆上一層薄薄的紗,但這雪要是積不起來就不好玩了。
偶爾還是會出現奇蹟,尤其是當你晚上覺得格外地冷,深感已經到了冷的極限,自己快要熬不過這個寒冬時,雪通常就這樣意外降臨了。
早上起床一拉窗帘,滿世界的白涌了進來,天地之間一片茫茫,所有界限都被抹平,真是「忽如一夜春風來」。這時我才反應過來,母上哄我起床的「下雪了」,原來不是慣用的騙局。有了雪,就有了一整天的好心情。一想到待會可以玩個盡興,就掩不住滿心的歡喜,真想就地在雪裡打個滾。
2008年南方雪災那會,是我見過的最大的一場雪。積雪足足掩到了膝蓋以上,我們深一腳淺一腳地行走,一邊聽著嘎吱嘎吱的踩雪聲,一邊憂慮這麼多雪該如何是好。
我們會去無人踏足處留下人類的第一個腳印,或是仰面朝天直直躺下去砸一個雪坑。我們也會在雪地里胡亂繪製一些動物的蹤跡,或是合力堆出一個丑啦吧唧的小雪人。要使壞的話也很容易。最常用的招數就是抓起一把雪猛地塞進對方的衣領里,或是趁人不備狂搖樹榦讓他淋一身的雪。
就是這樣略顯幼稚的行為,我們一邊凍得畏畏縮縮,一邊也能玩得不亦樂乎。上課鈴一響,氣喘吁吁地跑進教室,嘴裡呼著熱氣,衣服頭髮里都有雪渣,身上干一塊濕一塊,桌上殘留著半融化的雪塊,抽屜里還藏有復仇用的小雪球。
打雪仗自然是冬天的盛事。一群人來到一塊大的空地,隨手抓起一把雪,不需要捏多緊,胡亂地朝對方扔出去,手忙腳亂地四處閃躲,偶爾摔個跟頭也笑個不停。
我想起有年冬天好不容易下了雪,結果沒過一會就停了,大家眼巴巴地等著後續無可奈何。後來大家意興闌珊地聽著課,不知是誰突然喊了聲「下雪了」,所有人齊刷刷地朝窗外望去,只見鵝毛大雪輕飄飄悠悠然,在刺骨的寒冷中無知無畏地落向整個人間,不一會兒地上就覆蓋上了厚厚一層,原本陰鬱的天空也明亮了起來。
老師看著我們熱切的張望,笑了笑而後慢悠悠地說:「課先不上了,你們去玩吧。」
寫到這時,我突然懷念起家、過去與友人了。我知道我一定還是會對寒冷深惡痛絕,但如果能下一場雪,我想我還是可以原諒南方的整個冬天。所以,北京的雪到底什麼時候才會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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