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拿大生活（三）黃刀訪舊友

02-10

黃刀市位於加拿大的西北地區，以極光而著名。這個城市非常靠近北極圈，理論上說應該有極晝極夜。實際上極晝是有的，但極夜是沒有的。因為大氣的折射作用，中午時分總會有一段天亮的時光。聽當地一個外國人說，夏天晚上，極晝期間，會看到「Sun Dog」。太陽像熱狗一樣躺在地平線上不落下去。

黃刀市是個內陸城市，冬季非常冷。我去的時候是十一月底，已經零下20多度了。我朋友說我來的這幾天還比較暖和。他們有過許多好玩的實驗來體驗這種寒冷，比如朝天空灑一盆水掉下來的都是冰晶，再比如把一碗滾燙的速食麵拿筷子挑起來10秒鐘就凍住了。因為太陽光很弱，所以白天和晚上溫差並不大。在路上走，最大的問題是凍臉，臉上火辣的疼。

黃刀市只有1.8萬人，比起來還不如中國一個大學的人多。我原以為那裡就跟一個村莊差不多大，去了以後才發現還真是響噹噹的城市。市裡有公交車，有大超市，有加拿大最大的5所銀行的分行，還有幾所中小學，一所大學。在這裡車是必備的。這麼冷的天出門去超市採購，沒車靠走路真是酸爽。這裡基本沒什麼產出，所有生活物資都由南邊的城市供應。由於加拿大大超市都是全國連鎖的，所以在蒙特利爾能買到的生活必需品，這裡也能買到，並且價格差不多。當然，水果蔬菜這樣有時限的東西，會稍微貴一點。

這個城市是高速公路的盡頭。計劃是還往北修，一直修到愛斯基摩人住的地方，但一直也沒動工。想想也是，到這裡的環境已經這樣惡劣了，再往北修也很難有經濟回報。在這麼嚴酷的條件下，路的維護成本也相當高。剛修好幾年的路，就變形坑坑窪窪了。

這個城市的福利相當好。因為發現了鑽石礦，這個城市相當有錢。所有原住民每個月可以領到3000刀加幣的零花錢。但很多原住民並不滿意，他們認為這些白人的到來侵犯了他們祖祖輩輩生活的領地。大部分的原住民文化程度不高，特別喜歡喝酒。所以這裡銀行的ATM取款機晚上也要鎖門，否則就會有醉漢睡在裡邊。有些原住民也不守交通規則，會橫穿馬路。朋友帶我出門的時候，正好一個原住民從我們車前橫穿馬路，還揮手感謝我朋友。如果住在這個省，上學就完全免費了，如果去外地上大學，政府還會負責往返的機票。真是有錢任性呀。

即使政府做了非常多的努力，大家還是不喜歡來這裡居住。想想一年有一半的時間是寒冷的冬天，並且好幾個月都是長長的黑夜，太無聊了。人口少，市場小，娛樂文化產業少，工作機會就少了，大家就更不願意來了。那為什麼我的朋友還要住在這裡呢？因為想移民。

黃刀市的政策是只要在這裡工作半年，就能辦理加拿大移民。加拿大沒有戶籍制度，拿到楓葉卡以後，你可以去任何你想去的城市。加拿大最熱門的兩大城市是溫哥華和多倫多。在廣袤空曠的加拿大，真正適合華人居住的地方並不多，大多數地方都是嚴寒與漫長的黑夜。如果你看加拿大地圖，你會發現所有的大城市，都在美加邊境。像溫哥華和多倫多氣候比較適宜的地方，相當多的中國人聚集，房價已經相當高了。

我對朋友為何要移民加拿大很好奇。他比我大，今年差不多35歲。一般像他這麼大的人，在國內早就穩定下來了。我和他是校友，我讀本科的時候，他讀在職研究生。他的第一學歷比較一般，專科畢業。但他非常努力，直接去了一線大城市並在那裡順利找到了工作。他在大城市裡認識了現在的老婆。他老婆的學歷跟他差不多，也是專科畢業。她老婆深深感覺到了在中國生存的不易。買車買房養孩子，哪一條都不輕鬆。國內工作壓力也大，沒人關心你工作開不開心。所以在他們結婚伊始，就考慮移民的問題。女方在語言方面很有天分，所以就由女方來申請加拿大的大學。大學入學後，又轉成了兩年制的專科學院。我朋友也以旅遊簽證的身份跟女方去了加拿大。在那裡，他們的婚姻有了結晶，女兒出生了，加拿大籍。加拿大政府每個月都會給他們一筆養女兒的錢，叫牛奶金。牛奶金不多，但窮養女兒是夠用了。

那個時候他們在多倫多。我問他是不是過得很開心。他說並沒有。其實那時候很迷茫，多倫多等待移民的華人太多，他們這樣的條件完全沒有競爭力。他查資料，發現加拿大西北地區的移民政策非常好，而且知道的人不多。他們通過中介，幫老婆在那裡找了一份工作，開了幾千公里的車，從多倫多把家搬到了黃刀市。

可能中國的朋友比較迷惑，為什麼每個省的政策還能不一樣？與中國的中央集權制不同，加拿大是聯邦制。理論上說，加拿大的所有省，是自願加入加拿大這個國家的。如果有一天，這個省想退出了，只要人民同意，那他就可以從加拿大退出來。魁北克省就一度想退出加拿大，1995年的公投，49.42%選民認同魁北克應脫離加拿大，50.58%選民反對。就差一點，我現在住的地方就不是加拿大，而是魁北克共和國了。後來聯邦政府修改了法律，加大了公投的難度，勉強穩定了魁北克的局勢。在聯邦制下，每個省既要遵守聯邦的法律，又同時持有自己的法律。像移民這樣的問題，每個省都會根據自己省里的情況來制定自己省的法律。有意思的是，加拿大每個省的官方語言也有差異，比如多倫多所在的安大略省是英語，而蒙特利爾所在的魁北克省是法語，再往東的新不倫瑞克省是雙語。每個省的交通規則也有不同，據說蒙特利爾的警察們就喜歡抓安省的車，安省人開車經過魁省的時候也會小心翼翼。不同省之間還有時差。

我去找朋友的時候，他已經遞交了移民申請。不過他比較點背，上次要提交申請的時候，政策從工作半年，提高到了工作一年。他老婆通過中介，安排在一家咖啡廳做廚師工作，工資是省里規定的最低薪水，一小時只有10刀。一個月滿打滿算，也只有稅前2000加幣。加拿大每年都要報稅，像這樣的收入，被政府列為低收入人群，政府會返還大部分的稅款。在黃刀市租房並不便宜，一個兩室一廳，包電包暖氣，需要1500加幣。所以除了老婆的工資，朋友還要掙些收入。因為他沒有加拿大的工作簽證，不能合法的加拿大找工作，只能在網上做點小生意。再加上女兒的牛奶金，生活倒也不愁。

我曾經以為移民以後，在家躺著政府都給錢。朋友糾正我，不是這樣的。失業以後，因為有失業保險，確實半年內不用發愁生計，但也就只有半年而矣。美好的生活，還是要靠自己去奮鬥的。我問他以後的打算，他說移民以後會換到暖和一點的大城市，申請個大學學點技術，未來希望能進政府工作。

他們一家三口在異國他鄉冰天雪地的地方住著，也著實不易。在國內還有親戚朋友幫襯著，好歹也有父母幫忙帶帶孩子。在國外什麼都要靠他們自己。對他們而言，成功移民以後確實會使生活簡單很多。畢竟在中國人口眾多的國家，資源嚴重不足。以他們的學歷與家庭背景而言，付出同樣的勞動，在加拿大得到的回報要遠遠大過在國內。朋友家是農村的，他既然闖出來了也不可能再回農村。但要留在打拚過的大城市，房子的價格就難以負擔。如果他要找個小城市，又毫無根基，也要經歷找工作買房建立人脈等等。有這力氣，還不如花在移民上。

是否要移民，都是大家對生活的綜合考慮。對第一代移民來說，當地文化永遠是難以融入的。年輕的時候，可以在這裡賣力氣掙些錢，享受一些物質生活，並給孩子創造良好的成長環境與提供更多的機遇。等到年老了，許多還是想落葉歸根，回到文化歸屬的地方。異國他鄉總是漂泊流浪的地方。所以很多人移民，都是只拿楓葉卡不入藉。拿了楓葉卡，就等同於加拿大人(沒有選舉權)，但從國籍來說，仍然是中國國籍，拿中國戶照。因為朋友在國內工作過一段時間，他現在還一直向中國政府繳納著社會保險，以備年紀大了回到自己的祖國。

在朋友家住了兩天，天陰乎乎的，也沒看到極光。他開車帶我去看北美野牛，開出城市幾百公里，也沒看到一個動物。不過去拜訪這一次還是收穫頗豐。至少回到蒙特利爾，瞬間感覺到了零度的暖意，再也不抱怨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