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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了孟婆湯 就不能反悔了哦

世人皆知孟婆,知閻王,知黑白無常,偏偏不知道我藏心閣閣主。嘖,孤陋寡聞!

我,藏心閣閣主,單名一個悶字。專職收藏所有往生之人的心臟。人類跟著黑白無常喝了孟婆湯後要先到我這裡交出心臟,澄凈了身體的記憶才能再去見閻王,該上刀山的上刀山,下火海的下火海。

說白了,我和孟婆,一個是清空你腦子的記憶,一個是清空你身體的記憶。

舉個例子,你有沒有那麼一瞬間總覺得很熟悉好像曾經發生過但是腦子裡卻明明沒有這一段記憶?這種情況就是你喝了孟婆湯而我可能沒給你摘乾淨上一世的心臟...

而我藏心閣這數不勝數的心臟可不是隨便扔的,都要分好類別。骯髒腐朽的心臟要裝在銅製的盒子里,柔軟痛苦的心臟要裝在金制的盒子里,堅硬剛強的心臟要在銀制的盒子里。

最美麗瑩潤的心臟,要裝在精緻的水晶棺里。

總是有一些人死了還不消停,總是留下許多生前的風流債,所以他們的心臟都作為生前記憶檔案保管在藏心閣里以便隨時查閱。

銅製的盒子在後院堆積成山,我沒事兒打死也不過去,除非是我的哮地犬餓了實在沒得吃了我會放它進去吃幾個五六百年前的。我在這藏心閣也不知道呆了多少個日月了,金的銀的銅的數不勝數,唯獨那些水晶棺,一直空著。

而閻王爺給我的規定是:每得到一顆最美好的心臟就要以它為由頭帶一波心臟上去接受檢查,類似於抽樣調查,利用陰間大數據之美麗心靈百分比來決定下一季度不同匣子的生產數量。

我暗戀,好吧,明戀天上的嫦娥妹妹好幾百年了,上次我見到她還是當初我當上藏心閣閣主的那一天。玉皇大帝將令牌授予我,台下眾人個個心懷鬼胎,笑裡藏刀。唯獨她,只是看著我彎起眼睛,輕輕地笑,潔白的裙擺隨著微風輕輕搖擺。那一刻,老夫皺巴巴的心臟被重新注入了血液。

我盼了幾百年也許更久,一直在等一顆最美麗瑩潤的心臟,我可以藉此為由上去遠遠地看上她一眼。可是這麼久了,我硬是一顆也沒見過,媽的,這是閻王爺的系統bug吧。我甚至一度懷疑閻王爺怕不是也喜歡嫦娥估計給我使絆子吧。

那一日正巧,我靠在奈何橋邊和孟婆侃大山。橋的那頭嗚嗚泱泱的人類排著大隊挨個喝湯。湯很快就不夠了,孟婆又加班加點地熬制起來。

「我靠,今兒個什麼情況啊?大爆炸了還是黃道吉日啊?都趕著今天投胎?」我手撐著欄杆盤腿坐了上去。

「嗨可不是趕巧了嗎!」這一家是煤氣中毒,白無常伸出蒼白纖細的手指,「那一車是走山路翻車了......還有那一船..."

「停!」孟婆一手扶額一手攪動著湯藥。我嘆了口氣一個翻身從欄杆上下來往人群走去,我們這裡,好些年沒這麼熱鬧了。那一車和一船的人不是斷了胳膊就是削了腦袋,有的身體因為泡了水而異常腫大,我遠遠地繞過他們溜達到那一家煤氣中毒的這邊來。

這是一家四口,兩位家長模樣的人穿著深藍色的棉襖,棉襖上破破爛爛地打著補丁。常年的風吹日晒讓他們的皮膚布滿了溝壑,兩人眼中滿含淚水,都低著頭嗚咽著。兩人身前站著一個少年,十六七歲的樣子。從他乾淨利索且完整的著裝上可以看得出來,他的父母已經給了他最好的,但捉襟見肘的生活還是給了他一副消瘦的身體。他低著頭,微長的劉海遮住了他的表情。而在他們身後還站著一個單薄的姑娘,人間大概是十一月份的時節了,她只穿了一條皺巴巴的發黃的裙子,像是害怕似的,站得離前面三個人有兩尺之遠,也是低著頭緊咬著下唇,我看見她的眼淚一滴滴砸在泥巴地上,變成一灘淺淺的水漬。

「不是說好了點著了碳就把門堵死了嗎!」女人壓著聲音伸出手死死的揪著男人的衣袖。

「我是堵死了啊!不知道從哪泄出來了!」男人嗚咽著蹲下身子用指甲扣著泥土。

「這下好了,本來只想送她一個人下來的,」女人回頭看了看小白裙,「養了她二十年就是照顧小野的,現在小野也長大了能娶媳婦了,她也該...」女人抬起頭望著男孩的後腦又捂著臉哭起來。叫小野的少年沒有回頭,默默攥緊了拳頭。

我撇撇嘴一甩袖子信步走到姑娘面前站定。「咳咳...」我輕咳兩聲,剛才離得遠都沒看清楚,年年紀輕輕的小姑娘竟有一雙中年人的手,上面布滿了老繭和裂紋。姑娘聽見我的動靜抬起頭來。大概是天生底子好,她有著和男孩一樣的清秀的臉蛋,此刻掛著淚又被這陰間的冷風吹得通紅。「小仙乃藏心閣閣主,單名一個悶字。敢問姑娘姓甚名誰呀?」我拱手作揖,衣袖輕撫過的皮膚宛若新生。女孩子就要有女孩子的樣子嘛。

「田玲。」姑娘輕聲說道。

「噢~玲兒姑娘呀~」,我用餘光瞥見黑無常抖了抖自己身上的雞皮疙瘩。

「來來來,玲兒姑娘」我攬過她的肩,轉過身瀏覽了一下後面的人山人海,哦不,鬼山鬼海。「你看看今天往生之人太多了,孟婆大人湯都熬不過來了,你是個善良的姑娘能否隨小仙到前頭去,幫幫孟婆呢?」

「我...」姑娘正猶豫著,前面兩個老東西又投來畏懼而懷疑的目光,我一把拉著她的胳膊昂首闊步地路過那兩個人。田玲就這麼任我拉著,一直低著頭走,只在經過小野的時候抬頭看了他一眼。

「來嘍,孟婆。給你帶個幫手,你看看她能不能幫你盛個湯送個碗什麼的。」我大手一推,把姑娘送到孟婆身邊。孟婆停下盛湯的手,抬眼看了她一眼又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揮著長勺指了指木几上盛好的湯道:「去吧,一定要盯著他們全部喝光才能放他們過橋。」女孩點了點頭,乖巧地送湯去了。

「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心裡打的什麼算盤。」等田玲走遠了,孟婆攪動著湯水說道,「乖巧,聽話又安分的人你見的還少嗎,這個也不一定是顆好心。」

「這個,不一樣。」我晃了晃手裡的拂塵取走過橋之人的心臟把它們收進不同的盒子里。「她呀,一輩子都在她們那個村子裡面,壓根兒沒見過外面的樣子。以前咱們見過的那些人都是眼底千帆過境,服了軟圖個清靜。他們所謂的老實、聽話不過是軟弱了,服輸了。而田玲,沒見過外面的世界,不知道那些個所謂人人平等,相對自由的概念。在她的觀念里,她的出生就是為了她那個弟弟,所以她理應像個完全被馴化的奴隸活在那個家裡。她也認為,這是生來如此天經地義的。」我轉過頭看著她單薄的背影,忽然覺得如鯁在喉。

她像是一塊未被雕琢的璞玉,卻也受盡了歲月的折磨。

孟婆聽完我的滔滔大論微微點了點頭,而後又遲疑道:「跟那種父母生活在一起...我不得不懷疑她心臟的質量了。」

「到底是不是一會兒就知道了。」我一甩浮沉,朝孟婆揚了揚下巴。

所謂天上一天地下一年,我們用了大概半天的時間就把這一批往生之人引渡得差不多了。就只剩下這一家四口了。那一對老東西仍是哭哭啼啼的,感覺像是被別人殺了又多大冤情似的。被我強灌了下去,喝完湯果然清凈多了。

田野靜靜看著我做這一切,意外的是,他並沒有出手阻攔或者拉著父母的手說些最後告別的話。要不是她顫抖的肩膀出賣了他,我反倒覺得受到虐待最後變得冷血的是他了。田玲也沒好到哪去,牙齒把嘴唇生生咬出了血,我站在離她一尺遠的地方,聽著她那顆心臟跳動的聲音,已經開始憧憬嫦娥妹妹的笑容了。

「來二老這邊請!」我畫了個陣將那老夫婦結在一起,取了他二人的心臟。想了想又從金匣子中取出兩顆心臟順手裝了進去。「好嘞,找閻王爺報道去吧!」我看了看那兩顆漂浮在空中黑到腐朽的心臟一陣乾嘔。「汪汪!」我吹了個口哨引哮地犬過來,然後一甩浮沉將它們扔在地上,汪汪搖著尾巴歡快地跑過去在離它們半尺遠的時候猛地剎住車,試探性地往前湊湊然後在一陣抽搐過後夾著尾巴跑了。

......

「咳咳,你們兩個是一起喝啊還是一個一個喝?」我尷尬地把那兩顆心臟踢下奈何橋對田野和田玲說道。

少年揉了揉眼睛,深吸一口氣,走到木幾前拿起兩碗湯,極力控制住自己顫抖的手,擠出一個讓人不忍戳穿的勉強的笑容,然後轉過身將其中一碗遞給田玲。

「姐姐,一碗夢婆湯,來世就別再見了。這一家湊在一起,你太苦了。」

田玲嗚咽著彎下腰,眼淚一顆一顆的掉進碗里。

「姐,那扇門是我趁爸爸他們睡著了偷偷打開的。我又救不了你,又阻止不了他們。所以就...姐你別怪我。」

「姐,我跟爸媽不一樣,我很愛你。」

「姐,對不起。」

「喝了這碗湯,就不會再難過了。」田野輕輕托起田玲的手,將碗送到她眼前。又端起自己的碗送到嘴邊,閉上眼睛緩慢地喝起來。田玲見狀,便也一狠心捧起碗猛灌了下去。

田野感覺到田玲開始猛灌的時候便睜開了眼放下手裡的半碗湯,眼看著她一滴不漏地喝盡,待她剎那間的暈眩時伸出手將她穩穩地扶在懷中。

「怎麼不喝了?」我問道。

「可不可以...給我留一絲關於姐姐的記憶。」少年抬起頭,眼裡是稚氣未脫的堅定,語氣里卻有一絲哀求。

「我後悔了,我還是想再見到姐姐。」

「下輩子,我想去保護姐姐。」

「下輩子,換我來照顧姐姐。」又說了一遍,哀求的語氣卻是無影無蹤。

我搖了搖頭,看了他懷裡喝醉了一般的田玲道:「不行。」要知道每天提出這種要求的人一抓一大把,要是每個我們都答應那人間不就亂套了,生命也就失去了它寶貴的意義。

「有緣的話,來世會再見的。」不知道怎麼回事,總覺得心口堵堵的。

在沉默了幾秒後,少年抬起手為懷中的姑娘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亂的頭髮。田玲的睫毛顫了顫,少年的指尖倏地頓住。田玲緩緩睜開眼,看向他的眼中滿是陌生,但還是愣愣地抬起手抹去了少年臉上的淚水,用沙啞的聲音說道:「姐姐在,不怕。」說完後,像是意識到什麼似的猛地將少年推開,臉頰緋紅眼裡滿是歉意。

對了,她心臟還沒取呢。肉體最本能的記憶還在,可是她喝了孟婆湯,所以她只記得她有很愛的人,但卻不記得那個人是誰。

我輕輕攬過迷茫的姑娘,和田野對視了幾秒,最終他端起碗最後看了田玲一眼,揚起頭一飲而盡。

我嘆了口氣,又重新畫了個陣圖將他二人聯結在一起。鄭重其事地坐下輕柔地為他們取出心臟,孟婆在一旁饒有興趣地觀摩。

一顆美麗瑩潤的心臟,從少年的胸膛里散發出溫暖的光芒。

一顆微微發黑的心臟,靜靜地躺在田玲的胸膛里,黯淡無光。

「看來你說對了」,我無奈地朝孟婆笑笑,「田玲的心臟的確不是一顆好心臟。」

「不過我想它是為了旁邊那顆心臟可以永遠澄澈、瑩潤才變成這樣的吧。」孟婆少有的感嘆。

我把田玲的心臟取出來放到銅匣子里收好,注視著少年胸膛里我曾經日思夜想的光芒,遲遲沒有下手。

「算了,去他的嫦娥。」我取出一半田野的心臟,放進田玲的胸膛中施了個法偽裝一下。最後再把二人聯結的陣法加固了一下。

老夫,只能幫你們到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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