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各種營銷名詞過度包裝的學前教育到底還缺少什麼? |CBNweekly獨家

2017年11月23日下午近5時,已經接近放學時間,位於北京管庄新天地社區的紅黃藍幼兒園大鐵門緊閉,門外擠滿了媒體記者、圍觀群眾以及維持秩序的保安,而那些等著接孩子回家的家長們卻默默站在最外圍。

紅黃藍幼兒園內此時還有300多個孩子在上課。

門外擠滿了媒體記者、圍觀群眾、保安,以及家長。

《新京報》11月22日報道的最新一起疑似虐童案正發生在這家幼兒園。據悉有多名「國際小二班」的孩子被發現身上有針眼痕迹,並且被喂不明白色藥片,家長已向警方報案。

整個校園裡看不到任何員工在走動,沒有孩子在操場上活動。只有一個保安站在門崗,面對著記者的麥克風和錄音筆儼然成了臨時新聞發言人:「你以為我們關門了嗎?我們好好的,裡面還有350多個孩子在上課。」

「小班的孩子們今天上午差不多都接走了。明天我們也不來了,先退學,再重新找幼兒園。」一位今年9月剛入讀這所幼兒園小班的孩子家長告訴《第一財經周刊》,事發之後小班的教學秩序受影響最大,「我們回家不敢問孩子在幼兒園發生過什麼,怕他知道了,以後會產生厭學情緒。」

「我對我兒子的班主任還挺信任的,因為她從小班就開始帶,一直到現在大班。立案調查結果出來之前我不想猜疑那麼多。」一位同樣就讀於涉事紅黃藍幼兒園的孩子的媽媽告訴《第一財經周刊》,她目前最擔心的並不是孩子到底有沒有被虐待,而是當孩子走出校門看到那裡比往常多了很多不明身份的大人交頭接耳,會不會開始討厭來幼兒園。

鐵門外殷切等待著的人群。

這位家長早晨在家長微信群得知虐童消息,隨後便收到帶班老師的微信,「她沒講什麼,只是通知我們下午繼續5點鐘來接孩子放學,並建議家長耐心等待調查結果,不要輕易相信網上的不實傳言。」

在連續爆發學前教育機構虐童事件之後,家長們的注意力恐怕早已經不是關心這些教育機構聲稱的「先進教育」方法是否真的存在,所有人擔心的只剩下一個最基本的問題:孩子們的安全。

與一些創立時間不久,處於管理權模糊地帶的早教機構不同,這家位於北京朝陽區的紅黃藍新天地幼兒園存在已有10年之久,其背後的母公司是「北京紅黃藍兒童教育科技發展有限公司」(以下簡稱「紅黃藍」),後者1998年就成立了,並於今年9月在美國紐約證券交易所上市。截至2017年7月,這家公司在全國擁有1300多家親子園(0至3歲)和近500家幼兒園(3至6歲)。

根據其IPO報告顯示,紅黃藍幼兒園採用「直營+加盟」模式,直營幼兒園每年新增10至15家,加盟幼兒園每年新增40至50 家;親子園以加盟模式為主,每年新增100至200 家。公司近年營業收入增速保持在30%左右。

根據《瞭望東方周刊》報道,紅黃藍招商員工展示的加盟資料顯示,其四類城市(即地級市)的加盟費為80萬元,每年上調,其中特許連鎖費一項為45萬元;省會城市或一線城市的加盟費更高。加盟商每年還要繳納至少7萬元的品牌使用費。

「涉事人員現在都處於停職狀態,配合公安部門調查。」北京市朝陽區教委目前已經進駐該幼兒園,據教委信訪辦的一位吳姓負責人證實,目前相關班級的教師和保育員都已經全部被替換。

北京市朝陽區教委信訪辦的吳姓負責人接受媒體群訪。

「我們後面會通報進展,對這個事情絕不隱瞞。作為教委,我們現在要做的工作,還是要保持這個園的穩定,這個幼兒園還有300多個孩子,不能因為這一個班出事,別的班的孩子就置之不顧。」這位負責人11月23日在事發幼兒園門外接受媒體群訪時說。

成立之初,紅黃藍這個品牌只是一個託管0至3歲幼兒的託兒所。2003年,也就是公司成立5年後,它開出了第一家幼兒園。「當時紅黃藍親子園運營形勢很好,管理層就是否運營幼兒園有不同的意見。畢竟進入新領域意味著要花費更大的投資,承擔更多的風險。但是經過反覆討論,還是達成了做『0至6歲一體化教育』的共識。」紅黃藍上市後在一篇名為《那些敲鐘人》的文章中介紹說。

「我們屬於民辦教育,園所資質可以找教委查詢,都有登記備案。目前警方正在調查,我們也正在全力配合和協助,還沒有最新消息。」11月23日下午紅黃藍教育機構公關負責人崔女士對《第一財經周刊》給出的回應相當有限。

紅黃藍將業務延伸到幼兒園領域,的確切中剛需,而加盟店的發展一旦提速,管理就會成為挑戰。「我覺得出現今天這樣的悲劇,關鍵因素還是出在師生配比不合理的問題上……現在家長們也應該對這個事要理性看態,不能走極端。我們可以不做幼師,園所停辦,但那麼多孩子他們怎麼辦……」一位在北京連鎖託兒所品牌的創始人對《第一財經周刊》表示。

1998年,幼兒園服務的市場缺口已經開始出現。以發生此次疑似虐童事件的幼兒園所在區域為例,據當地居民稱,北京朝陽區當時的幼兒園數量非常有限,公辦幼兒園對「入學資格」做出了苛刻限定,戶口是不可逾越的門檻。而10年前,這所涉事的紅黃藍幼兒園依託於「北京新天地」這個大社區成立之初,差不多是附近方圓三四公里內唯一的私立幼兒園。

可以說,紅黃藍是隨著中國的一線城市逐漸成為「移民城市」而發展起來的,其創始人曹赤民在創立這家幼兒教育機構前從事的是房地產行業——那是另一個伴隨這種人口遷移興旺起來的行業。

在曹赤民看到教育領域商機的時候,另外一些人也看到了,比如東方愛嬰的創始人賈軍。後者領先一步在1998年早些時候就註冊了公司,並在開出第一家早教中心的第二年(2000年)就啟動了加盟模式。

紅黃藍在緊隨其後的2001年也開始招募加盟商。「加盟連鎖在當時國內任何行業都算新事物,在教育領域幾乎是空白。」《那些敲鐘人》里寫道。

正是靠著這一模式和與對手競賽的熱情,紅黃藍在10多年時間內開出了近2000家早教機構。幸運的是,它逐步做大的過程還趕上了另一個好時候,2015年開始放開的「二孩」政策為其帶來了真正的「嬰兒潮」。

「我們一開始設立了500個園所的發展目標,逐漸提升到600個、800個……未來5年,我們的目標是讓紅黃藍親子園與幼兒園總數衝擊3000家。」紅黃藍連鎖發展中心總經理胡俊高在《那些敲鐘人》中說。

因區別於公立幼兒園的「國際化視野」「全球教育資源」和「先進教育模式」定位,紅黃藍也曾在深陷中產階級焦慮的70後、80後父母那裡獲得了美譽。作為品牌塑造的一部分,9月在紐交所上市當天,紅黃藍還邀請了合作音樂啟蒙課程的美國教育機構The Music Class的創始人 Rob Sayer一起參加敲鐘儀式。這是一場成功的IPO,紅黃藍上市首日收盤報25.9美元,較發行價暴漲40%,全球的投資人都看到中國人口紅利留給學前教育的巨大商業機會。

根據Frost & Sullivan的研究和預測,2016 年中國的學前教育市場規模已達到4716 億元,至2021年有可能達到9200億元,複合年均增長率為14.3%。

但是人才方面的準備速度從來不像硬體那樣遵從摩爾定律。「我們現在最大的瓶頸,是早教面向的都是中高端家長的孩子,但為孩子服務的人很多都是專科院校畢業的。」一位早教機構負責人對《第一財經周刊》稱。

孩子們和往常一樣被家長接回家,他們此時還不知道門口這群人為何而來。

下午5點鐘,幼兒園的大門準時打開,在這裡就讀大班和中班的孩子們,按班級順序依次從裡面走出來,還有孩子代表在做離校前的歌曲彙報表演。距離他們幾十米外的大鐵門的另一端——那黑壓壓的人群、數十個穿制服的特勤大概是他們從未見識過的。

關於紅黃藍幼兒園和中國幼兒園現狀,你或許還關心:

《起底「紅黃藍幼兒園」:母公司在紐交所掛牌上市》

《80後小時候上的那類託兒所為什麼消失了》

另外,在第481期雜誌中,我們報道了一些有趣的幼兒園設計。原本人們對幼兒園的期望可以更高。戳這裡閱讀:《眼看著我們的幼兒園也變有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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