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夕如夢

林夕如夢。眼高於頂書香門第的高曉松稱呼他一聲夕爺。登門送錢的唱片公司恆河沙數不絕如縷。跟他熟識的紅頂藝人名單涵蓋了幾乎兩岸三地所有明星。他年少穎悟,高考就狀元及第。他悲天憫人,歌詞背後是人生感悟和從傷感中成長。他知己無數,曾公開說:和王菲是沒有名分的妻子。和張國榮私交甚篤。 這樣一個人寫的書,會不會充滿了紙醉金迷?會不會觥籌交錯?會不會有貌似坦誠然而無法觸及的繁華?會不會言之無物,乏善可陳?一開始我也不知道。 夕爺填詞,於宋詞自是極愛。談及宋詞,當然繞不開蘇東坡那首《定風波》。途中遇雨,於常人自是「狼狽」二字,於東坡,卻化作了「莫聽穿林竹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那個雨天似乎成為了所有心懷浪漫的文人朝奉的聖地,誰也不曾見過那個雨天,但這兩句詞卻一次次叩開人們的心扉,也顯然讓林夕心嚮往之,夕爺愛東坡,是愛他的達觀。夕爺愛那個雨天,則是希望自己也能有那樣的因緣際會去體驗人生真義。

東坡詞曠世人皆知,然而東坡心事又有幾人能懂?東坡的一生用坎坷形容都顯得蒼白,多舛的命運沒有成為他沉淪的借口,反而助力了他曠世的才情,成就了北宋這一歷史上少有的文學盛世。苦難化在他的筆下,時而「也無風雨也無晴」,時而「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時而「老夫聊發少年狂」。夕爺寫東坡,也沒有太離開前人的評述。然而點到即止,惜墨如金,彷彿千年之後的天才瞬間就讀懂了先賢,卻也沒有諂媚的必要。天才之間的相惜珍重往往清淡如水,不著一字,盡得風流。

夕爺也談杜甫,但是和評論家不同,夕爺談杜甫也是還未開始就已結束。僅僅引用了一句詩就話鋒一轉,不露機鋒,大巧若拙。在他的筆下,先賢一一登場,然而卻拱手作揖後就淡然離場。所以他的文章像禪機的小品,一個個小品都是他經年累月的親身閱歷沉澱,他從來不說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從來不誇大自己的情感。有感而發,致敬先賢后繼續自己平凡地過活,正是這樣數十年如一日的耐心和樸素讓林夕能夠專註填詞,品咂人生。夕爺懂佛,於禪意心下瞭然,落筆生蓮並非空穴來風。傳言《難念的經》就是夕爺在攻讀《金剛經》之後才思奔涌的產物。「笑世人枉花光心計,愛競逐鏡花那美麗」的確是質地晶瑩,只有佛經才能凝聚出來的好字句。

夕爺是港人,卻與事事重效率的香港氣質格格不入。林夕的人生哲學一直是減壓,做自己,追求簡單的快樂誰都懂得說幾句,可是能像他那樣做到的真的太少太少。在惜財如命的香港,夕爺一定很想笑。他沒有清高到認為這只是身外物,但他一定無數次看到港人為了股市冰冷的數字茶飯不思寢食難安的景象忍俊不禁。就像之前說的,夕爺精研佛理,所以他多想代如來告誡世人「無眼耳鼻舌身意,自在清涼」。在寫給千嬅的《太傻》中,「誰都想很富有,誰都不必富有」讓人眼前一亮,然而這樣的呼喊在貿易為先的香港太無力太無力。人們認識林夕,因為林夕寫傷感無人出其右。人們不會聽林夕的話,因為「怕幸運會轉眼遠逝為貪嗔喜惡怒著迷」從來都是人性的原罪,無法驅趕。無數次在一個人在維多利亞港上飯後散步,寒風攏過發梢的時刻,林夕一定幻想過自己是一個中世紀的沒落王朝的騎士或者王子,他萬眾矚目,然而他也無力改變這世界。

《原來你非不快樂》很雜。一餐飯,一部電影,一句存在主義大師卡繆的名言都能讓夕爺有感而發。林夕打一開始就沒打算著書立說。從日常小事著手,平淡過後,卻落腳人生大義。沒有翩若驚鴻的敘述,沒有游若蛟龍的辭藻。卻句句都不離你我的生活,直達你我的內心。夕爺如佛,所述不過是眾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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