偽金庸版·三國志通俗演義

第一章 赴江東途中生變

夕陽斜映,馬蹄聲落,幾位匆匆趕路的旅客勒住馬韁,停在山道的岔路口。

馬上一位青年男子,舉鞭遙指前方,向右首邊與他並轡而行的同伴道:

「子敬,前面再走幾百步,過了那片烏桕林,有個可供泊船的野人渡,你留下的人手都駐紮在這邊嗎?」

這幾位風塵僕僕的旅人,便是正匆匆趕赴江東的諸葛亮魯肅一行。他二人自辭別劉豫州後,日夜兼程地趕路,想儘早抵達江東,在北軍壓境前,聯結孫劉兩家,共破曹操。

魯肅手搭涼棚,舉目四眺,視線所及之處,沒有任何行人的蹤影,心裡不禁有些疑惑: 「難道是埋伏得太好了,連我的眼睛都瞞過了?」

他打了個手勢,後面的侍從拍馬上前,他吩咐道:「你到前面的林子里細細搜索一番,有什麼情況,隨時通報!」

那侍從領命而去,躡手躡腳地鑽進林子里。馬上的其他人不待吩咐,立即四散開來,各自守住方位。諸葛亮早聽說東吳大都督治軍極嚴,號令明肅,這幾天接觸下來,果然名不虛傳。他打量了一番周遭的地勢,身後日薄山崗,已近黃昏; 眼前烏桕林外,一條寬闊水渠蜿蜒而過,繞過林子,一直向南直通到揚子江里去。江風穿過樹林,吹散了林子里的江霧,吹得枯枝落葉簌簌而響。除此之外,便只有夕陽落山前死一般的沉寂。

便在這一片寂靜中,林子里忽然傳來幾聲枯枝斷裂的聲音,隱隱約約還有人在呼喝斥叫。沒等外面的人反應過來,裡面猛地又是一道尖銳哨子聲刺破天際。

剛才出去臨時充當斥候的侍從,跌跌撞撞地跑出林子,身上還掛了點彩,一邊跑一遍驚叫道:「裡面有人!」 魯肅拍馬上前去接應,諸葛亮唯恐有失,也緊隨其後,跟了上去。

林子里光線昏暗,旁逸斜出的枝椏遮蔽了日光。一團綠影即隱即現,正迅急無倫地向林子的另一頭飛奔而去。

「林子里還有其他人嗎?」

那侍從跑得上氣不接下氣,說話也語無倫次,道:「人,人都死了!」

諸葛亮看林子里的綠衣人腳下輕功快得驚人,便是拍馬也追趕不上。他拉住馬轡,在馬鞍上虛劈一掌,地上的碎石子登時為一股真氣激蕩,跳至半空。諸葛亮縱馬越過,反手一抄,將石子抓在手裡,運勁擲出。那石子去勢極快,破空之聲響亮異常。

綠衣人在飛奔中聽見半空中有暗器呼嘯而來,聲音有異,心下駭然。他不敢硬接硬架,轉過身右手一揚。數十枚金針脫手而出,連環擊在石子上。石子受到連環撞擊,卻只是被帶歪了準頭,去勢兀自未減,疾矢流星般從他身畔掠過,颳起的勁風直擦得他面門生疼。

兩人隔空交手,即使置身事外的旁人都看得出來雙方功力相差太大。

綠衣人不敢停留,他腳不點地,運起輕功提縱術,疾風掠草般向林外奔去。

魯肅剛要下令叫林子外的剩下的騎手繞道攔截,卻聽見身邊的諸葛亮猛提了一口氣,對著綠衣人逃去的方向一聲長嘯。嘯聲之中,蘊積著他修習已久的「梁父龍吟功」——這原是他在卧龍崗上靜坐時常做的功課。

魯肅身在一旁,只是略受波及,也覺得身子微顫,頭腦有些暈眩。

那綠衣人卻正攖其鋒,只見他身子晃了晃,腳下虛浮,一個趔趄,「噗通」倒在地上。

魯肅大喜,奔了上前,出手如風,點住綠衣人的周身要穴。他伸手揭去綠衣人的面紗,面紗下露出一張清秀絕倫的臉孔,出乎魯肅意料之外的是,居然是個女孩子。

諸葛亮剛才瞧見她身法曼妙,輕功快如鬼魅時,已經暗中起了疑心,等揭開她的面紗,更是坐實了心中的猜測。他心裡五味雜陳,暗暗嘆了一聲,不過卻未置一詞,袖手退了開來,任由魯肅處置。

此時夕陽餘暉漸收,天色暗淡下來。眾人砍下枯枝,燒成火把,四下里仔細勘探。卻發現了樹林的枯草灌木叢中,東一處西一處,到處躺倒著士卒。翻過身來,臉色肌肉僵硬,雙目圓睜,呼吸全無,早已死去多時。

近年來天下大亂,群雄並峙,盜賊蜂起,眾人於這兵革凶荒,生靈塗炭的慘狀著實見得不少,心腸也不免都堅硬了起來。然而在這異鄉野地里,驀地里見到自己昔日活生生的手足同袍,身受屠戮,慘遭橫死,還是不由得呆在當場,有的咬牙切齒,有的悚然心驚,一個個默然不語。江邊夜風倒灌進林子里,吹得松枝紮成的火把忽明忽暗,照得屍體上鮮血淋漓的面孔更顯猙獰。

一陣寒意湧上來,人人都不禁打了個寒顫。

魯肅翻檢了所有屍體,卻發現只有少數人是被人折斷肢體,擰斷脖頸而死,多數人身上連明顯的外傷也沒有。林子內外也沒有劇烈搏鬥的痕迹。魯肅瞅了半天也沒看出門道來,回頭望了望袖手在一邊的諸葛亮,道:「當真奇怪,絕大多數屍體上連個明顯的外傷都沒有!」

諸葛亮也隨手翻了一番,道:「眼帘下垂,瞳孔渙散,四肢肌肉腫脹,身上還有些血斑,看起來像是中毒的癥狀!」

「中毒而死?」

「我揣測而已! 用毒這一塊,我也只是道聽途說,拾人牙慧! 不過這些人不太可能個個都是內傷過重而死,先不說有沒有這麼毒辣的武功,就是這麼多人,難道一個個排著隊讓人用內力轟死?」

魯肅聽了他不倫不類的幾句話,有些哭笑不得,道:「那想讓這麼多人中毒,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如果說是在飲食中做手腳——他們可都是自備乾糧充饑,就算偶爾打個野味過個嘴癮,也不至於一下子葯翻這麼多人!」

「是呀,不管怎麼講,總有些說不通的地方!」 諸葛亮淡淡道。

魯肅見他有些漫不經心的樣子,有些奇怪,而後又察覺他的目光一直都在剛才那位綠衣女子身上停留,心裡疑惑更甚。

這時忽然有人驚叫一聲,道:「好奇怪!」

魯肅以為發現了什麼線索,忙問道:「又找到了什麼嗎?」

剛才發出驚叫的侍從搔了搔頭皮,回道:「沒有找到什麼!但是,額......」

「但是什麼......」魯肅不是很有耐心。

「我數了下屍體,好像少了一具?」

「少了一具?」

「那天同船而來的,連同子敬先生在內,共計三十一人。子敬先生去夏口時帶走了十八人,算下來留守在這裡應該也有十二人,可這裡前前後後,數來數去,卻只有十一具屍體。」

魯肅親自數了一遍,果然少了一個。他皺了皺眉頭,道:「少了的是哪一個,你們知道嗎?」 魯肅在東吳尚未授官拜將,算是半個白身,這次來江北,也是從各部曲里臨時抽調的人手供他驅使,所以他對手下的這三十號人算不上熟悉。

剛才發現人數缺少的侍從,道:「十五個丹陽兵,活著的加死掉的,一個不落,全都在這兒! 水軍撥了八人過來,咦......「他仔細核對人頭,皺了皺眉頭,道: 」少了一個! 」

魯肅不由得對這年輕的侍從刮目相看,這人平日里不聲不響,冷眼旁觀,心裡卻有本明細賬。

「子敬先生?」 那侍從試探地問了一句。

「嗯?」

「咱們是查一查這些弟兄的死因,還是找船儘快渡江回去?」

這話直擊要害,問得魯肅也躊躇起來,他心裡委實難決。眼下形勢當以大局為重,不能在這邊久留,應該趕緊過江,說服吳侯和東吳群臣聯手抗擊曹操; 可眼前這麼多人橫死在這裡,若是不問不究,未免寒了眾將士的心,消息倘再傳回去,還會重挫將來兩軍對壘時的士氣。

「你們再檢查一下屍體看有沒有新的發現,沒有的話,收斂一下,讓他們入土為安吧!其餘的事,待會再議!」 魯肅還是覺得應該先跟諸葛亮私下商量後再做決議。

諸葛亮自當進了樹林後,除非回答問題,就一直干杵在那兒,什麼話都不說。魯肅總覺得他在看那綠衣女孩子時眼神有些說不出來的古怪,但又懷疑是林子里火光暗淡,氛圍古怪所致。他站起身,對諸葛亮道:「孔明,讓他們先忙會,你跟我先出來一下吧!」他沒待諸葛亮回答,先自行邁步向東而去,走向林子深處。

諸葛亮只好跟了上去,倆人一前一後,離了眾人,走近林子深處的湖泊旁。此時新月西移,夜霜初降,湖水映著月色,波光粼粼。湖面上甚是開闊,遠遠伸出去,繞過入江口的沙洲,流進長江里。

魯肅還沒來得及開口,岸邊沙灘的蘆葦叢里傳來「嘩嘩」的聲響。兩人正詫異間,一陣馬蹄聲響,枯草和蘆葦桿分開兩邊,一匹白馬從中鑽了出來,馬兒跑得甚是歡快,幾下起落,已經跑到諸葛亮身邊。白馬高頭長身,馬蹄如飛,通身上下銀白如雪,月光下更顯神異。

白馬撒開四蹄,一直跑到兩人面前才停住,只是馬鞍上卻空空如也,不見馭手。魯肅還在奇怪時,白馬伸了脖子,長嘶一聲,雖只是牲畜,卻似在與人對話一般。諸葛亮也伸手扯住馬韁,又摸了摸它脖頸上的鬛毛,白馬溫順乖巧,任他撫摸,還幾次吐出舌頭舔了舔他的手,神態親密之極。

魯肅疑惑道:「孔明?」

諸葛亮與白馬親近一番,好容易才鬆開手,嘆口氣,解釋道:「這原是我養的馬駒,幾年不見,已經這麼大了!」

這話反而加重了魯肅的疑惑,他又問道:「你養的馬駒,怎麼會在這野水地里出沒?」

諸葛亮苦笑一聲,不知該如何作答,該來的還是來了,他在心裡感嘆道。

「孔明,你有什麼事情沒跟我講嗎?」魯肅試探性地問道。

諸葛亮長吸了口冷空氣,道:「既然咱們要聯手禦敵,就得齊心合力,我也不能再跟你遮遮掩掩的了!」

魯肅笑道:「這就對了,不管啥事,說出來可以多個人商量嘛!」

諸葛亮道:「這匹白馬,是從前的一個同伴從我手裡硬要走的!」

「這匹白馬如此神駿,你可真捨得割愛呀!」魯肅玩笑道,「你的這位故人到底是誰呀,也是準備跟咱們一起過江嗎?他人在哪裡?」

「我的這位故人,」諸葛亮道,「你剛才已經見過了!」

魯肅愣在當場,有那麼一瞬間他以為諸葛亮在說笑,但他瞧見了諸葛亮黯然的神情,又想起剛才自打進了樹林後他一言不發的奇怪形狀,心裡還是不得不拐過這個彎來。

「你是說,」魯肅遲疑道,只覺得說出話的不是自己的聲音,「剛才那個綠衣女孩子?」

諸葛亮面無表情地略一點頭。

空氣一時有些凝滯。

「剛才的屍體你都見過了,」魯肅好容易收回了發散的思維,「除了那幾個奇怪的沒有傷口的。剩下的是以錯骨手法折斷脖頸而死,這種手段,那女孩子也會使嗎?」

「她是不會,但他哥哥卻會!」

「他哥哥會,她不會?」魯肅聽得奇怪,「難道還有什麼秘技只傳男不傳女?」

彼時的武學修習,並沒有後世的門派分別,都是依託家族而傳承,當然更多地還是要看個人的悟性和造化。當時的風氣也很開化,個人之間,家族之間相互較量武藝,探討武學是常有之事。偶爾也有人開塾授業,不過並沒有嚴格的師徒名分。

因此魯肅按當時人的眼光去看,確實會覺得有些不同尋常。

「他們家情況,是有點不一樣!」諸葛亮謹慎地措辭道,「子敬,你聽說過西域傳來的沙門嗎?」

「沙門?」魯肅一時沒反應過來。

「就是比丘和比丘尼,」 諸葛亮道,「明皇帝曾夢見金人,後來遣使者赴天竺求法,帶回法師和經書。這是沙門一教在中國的開端!之後他們沿著河西走廊的絲綢之路源源不斷地進來,如今在中國已經算是小成氣候了!」

「他們呀!」魯肅反應過來,道,「這些人江南也有,不過卻是從南越國那些煙瘴荒蠻之地登陸的,據說是坐了海船,萬里波濤而來。」

魯肅其實對這些人沒啥好印象,他們不耕不織,不衍子嗣,不服徭役,也沒有法天敬祖這一說,平日里要麼念經,要麼行乞,活得跟個食腐蠹蟲一樣。

「子敬,你就沒有奇怪過嗎?他們的教義和中華的諸子經典一樣,都是微言大義,深藏萬物易理。中華的武功修習之道,都是脫胎於諸子百家的經典,可是這浮屠經書在中原流傳了也已經近百年,卻從沒聽說過有誰據此練成了可堪一提的上乘武功?」

「是有些奇怪,可跟那姑娘又有什麼關係呢?」

「你剛才也見識過她的身法輕功,你覺得中原各門各家裡,有過這種詭奇迅捷的身法嗎?」

被諸葛亮這麼一提醒,魯肅一個機靈,想起來剛才那綠衣女子向林子外出逃時的情狀,當真有些蹊蹺。中原的上乘武功中,儒家講究的是規行矩步,方正君子; 道家追求的是行雲流水,收發一心。儒道兩家又是其他學說的根基,所謂萬變不離其宗,其他各家各派的學說都跟這兩家脫不了干係。

但是剛才那個女子走得步法,咋看起來真是雜亂無章,可是偏生又快捷無倫,而且現在細細想起來,可能其中暗藏章法,只是自己眼拙看不出來而已。諸葛亮講這些話的意思,難道是在暗示這女孩子修習的武學,其實跟沙門浮屠是一道,都是從海外傳進來的?

「可是我聽說這海外武學,其實是練不得的!」魯肅提出了自己的疑惑,「這浮屠武學修習起來不僅沒有進益,反而傷身損骨。」

習武之人從來都是見獵心喜,明章兩帝以後,也不是沒有人嘗試著修習浮屠武學,但無一例外都是以失敗告終。而且在老人們口口相傳的故事裡,這些人後來的下場都不好,說是這種武學戾氣太重,深入臟腑後,有的傷了肺,有的蝕了心,有的壞了腎,有的亂了肝脾,更有甚者,一夜之間,全身經脈齊斷,成為廢人。當然還有個又搞笑又可怖的,有人因練這勞什子武功,體內真氣鼓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最後只好引刀自宮,才免於慾火焚身,走火入魔,僵癱而死的命運,不過他的下半輩子也就只能在宮裡當差了。

作者: Renn*2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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