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嫁人那天，爸媽一宿沒睡

那一年，媽媽23歲

她在經歷人生最疼痛的時刻

爸爸站在產房外

焦急地用手去捶醫院的牆

這都兩天了

怎麼還不生

傍晚時分，護士把你抱出來

媽媽哭了

爸爸也哭了

3歲，你出水痘

一顆一顆紅疹往外冒

醫生說打幾針就好

爸爸卻好像不信

一次又一次地往急診跑

「這怎麼越來越紅了。」

媽媽抱著你小小的身體

一遍一遍地向天祈求

要痛就讓我痛

要病就讓我病

5歲，你去念幼兒園

媽媽親自把你送到門口

你哭得撕心裂肺

「我要媽媽，不要上學」

媽媽卻鐵石心腸地轉身

任你哭喊也不回頭

你不知道

她在轉身的剎那

就已淚流滿面

11歲，你考了59分

試卷藏在書包里不敢回家

你害怕爸媽責備

更害怕他們失望

爸爸的工廠倒閉了

為三餐急得直跺腳

媽媽什麼忙也幫不上

只能悄悄地嘆口氣

把破洞的毛衣再補一補

他們一分錢都不敢花

唯獨對你捨得

而你，考了59分

14歲，你想要一條花裙子

那價錢是爸爸幾天的工錢

媽媽跟你商量

「要不，我們買別的？」

你委屈得眼淚在框里打轉

「怎麼別人都有，就我沒有？」

媽媽看了看你

又看了看櫥窗

終於還是給你買了

那天晚上，你穿著新裙子

聽到爸爸在房間里低聲嘆氣

「是我沒用，掙不了大錢。」

17歲，你早戀了

那個男生有一張乾淨的臉

你們牽手，你們接吻

你們被教導主任拎到了辦公室

爸媽鐵青著臉站在一旁

看著你哭哭啼啼地寫保證書

回家的路上，誰也沒有說話

你一進家門，就把自己鎖在房間里

媽媽在外面敲門：

「女，不吃飯怎麼行啊？」

18歲，你考上了大學

那是你第一次出遠門

從車窗里往外看

世界又大又新鮮

你在火車上興奮個沒完

爸媽卻一臉愁容

「女，你要照顧好自己」

「女，外面受了委屈跟爸媽說」

「女，錢不夠再問家裡要」

你揚著手道：「知道了，知道了。」

你心想爸媽可真啰嗦

但那天夜幕降臨

一個人躺在宿舍的床上

你突然哇地哭出了聲

想家

23歲，你大學畢業找工作

你說想去北方

那裡有閃亮的夢想

爸媽卻沉默了，半晌道：

「留在南方不行么？」

一南一北，就是幾千公里

此後你跟父母見面

就只在每年春節

不知道為什麼

每次回家

你都覺得爸媽又老了好多

25歲，你又戀愛了

高個子，濃眉毛，大眼睛，北方人

你要跟他談婚論嫁

媽媽卻死活不同意

「太遠了，嫁過去，我的女兒就丟了啊！」

媽媽怎麼這樣

媽媽真不可理喻

你跟媽媽大吵了一架

那一年冬天

你沒有回家過年

爸爸在除夕給你打電話：

「你想好了，就帶回來吃頓飯吧！」

26歲，你要結婚了

婚禮前一夜，爸媽一宿沒睡

爸爸說：「他對咱閨女好就行。」

媽媽說：「再好也沒有在身邊好。」

那一夜他們聊了好多

聊你三歲那場病

聊你五歲去上幼兒園

聊你第一次考不及格

聊你十八歲上大學

……

笑一陣，又哭一陣

最後爸爸長嘆了一口氣

「以後，家裡就只剩我們兩個老傢伙啰！」

婚禮那天很隆重

白裙子，長頭紗，你漂亮得不像話

新郎托著你的手

跪下給公婆敬茶

「……」

司儀在一旁催促，快改口叫爸媽

你張大嘴巴

卻怎麼也叫不出

你的爸媽

早在一旁抹眼淚

那是你第一次看到爸爸哭

他們給你遞了大紅包

你的陪嫁，幾乎是他們一生的積蓄

紅毯很長，燈光很美

爸爸牽著你的手

帶你一步步往前走

你想起了小時候

他帶你去遊樂園

帶你下河摸蝦

帶你坐大馬

你坐在父親的肩頭

樂得咯咯笑

而現在

他要把你的手

交到另一個男人手裡

男人的家在北方

跟爸媽的家相隔幾千公里

從此以後

你跟父母

也相隔幾千公里

你再也忍不住

眼淚滾燙滾燙地掉落

「爸，媽……」

你回過頭去喊道。

爸媽笑著抹乾眼淚：

「傻孩子，喜事呢，哭什麼？」

（圖片來源於網路）

作者簡介

甘北，文藝女青年，我有一間大房子，活夠了就去死。代表作《女人都不願結婚了，男人卻還想娶個保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