標籤:

八:神童。1,神童的定義與特質

天賦異稟與生來殘疾有著出人意料的相似之處:當事人都會陷入與世隔離、困惑難解與不知所措的境地。在我為本書進行研究時發現的最令我驚詫的模式之一就是許多人到後來都十分珍視看似不良的非正常特質。反之,看似稱心的非正常特質也往往具有許多可畏之處。許多唯恐子女身負殘疾的准父母們都渴望子女具備非凡的天賦。這樣的子女或許能為這個世界帶來極大的美好,而父母或許也能從他們的成就當中獲取無上的歡樂。這樣的子女興許還會將父母的人生拖進非同尋常的全新安排。聰明的父母往往也會生育聰明的子女,但是令人目眩的天才卻只能源自畸變,就像本書其他章節的題材一樣屬於水平身份。儘管上個世紀的心理學與神經學取得了極大突破,人們對於早慧與天才的理解依然極其有限,並不比自閉症更多。就像嚴重殘疾子女的父母一樣,才華超群的子女的父母們同樣要看護自己根本無法理解的孩子。

所謂神童,指的是能夠在十二歲之前在某些特定領域與高水平成年人相媲美的兒童。我在這裡對這個詞的用法比較寬泛,一切在童年與少年時期發掘出了深切的固有天賦的人們都被我當成了神童。神童(prodigy)一詞源自拉丁語prodigium,意為「悖逆天道的怪物」。神童的不同之處如此顯著,簡直就像生理缺陷一樣刺目。對於非正常的焦慮遠遠超出了詞源學的範疇。極少有人願意被被人視為神童,尤其是因為神童往往與早衰、異常發育以及反常舉止聯繫在一起。在許多神童眼裡,神童無非是可憐而又詭異的怪胎,幾乎不可能取得畢生的社會或者職業成功,他們的人前表演與其說是藝術,倒不如說是派對上的噱頭。

神童的名號往往暗示著少時了了的現實,而天才的名號則意味著為人類意識增添價值的能力。許多天才都不是神童,許多神童也並沒有非同一般的才華。法國詩人雷蒙德.哈第蓋說過,「少年神童就像卓越非凡的成人一樣的確存在,但是兩者極少是同一個人。」不過在本章當中,我致力於記述從神童到天才的連續演變,因此對於這兩個詞的使用也多有重合之處。這一章的主人公們表明,在子女生命當中的任何階段,非同尋常的能力一旦出現就總會改變原本的家庭狀態,就像精神分裂症或者其他殘疾一樣。話雖如此,但是少年得志與百戰功成依然是兩種極為不同的身份認同。

就像殘疾一樣,早慧也會迫使父母圍繞著子女的特殊需求重新設計自己的生活。這種情況下也必須將專家請進家門;這種情況下,這些專家用來應對子女異常的基本策略也經常會削弱父母的權力。早慧的子女迫使父母尋求具有類似經歷的人們相互扶持。父母們很快也會面臨主流化教育的悖論,並且必須做出艱難的決定:要麼將子女安置在智力水平相仿的人們當中,或者將他們安置在年齡相仿的人們當中。前一個群體往往年齡太大,不會與神童交朋友;後一個群體往往難以理解神童的成就,還會故意疏遠他們。就像任何發育畸變一樣,才華也會妨礙人與人之間的親密關係。神童家庭的健康與幸福程度也並不比本書當中的其他家庭高到哪裡去。

在體育、數學、象棋以及音樂這四個領域最容易出現神童。這一章我主要關注音樂神童,因為我理解音樂的能力遠遠超過了我理解體育、數學或者象棋的能力。音樂神童的成長取決於父母的配合。假如沒有父母的支持,子女根本摸不到樂器,也無法接受訓練,就算最熱誠的天才離了這兩樣也不能成事。大衛.亨利.費爾德曼與林恩.T.高爾斯密是神童領域的學者。這兩個人曾經說過,「神童的成長是一項需要團體協作的事業。」

子女的絕大多數行為表現都是從父母身上學來的。神童的父母總會反覆告誡子女他們過去是什麼人,現在是什麼人,將來可能成為什麼人,在成就與童真之間尋求相互妥協。為了構建這樣的敘事,父母往往會將快速成長的異常情況與深入成長的遠期目標混為一談。為子女提供支持的行為與向子女施加壓力的行為之間並沒有明確的分界線,相信子女的能力與強迫子女遵從父母自己的想像也並非勢不兩立的做法。損害神童的方法有很多,例如過度關注培養才能並且忽視人格成長,又比如一味追求全面發展並且忽視最能令子女感到心滿意足的特定技能。神童子女或許會覺得父母對他們的愛完全取決於他們能否取得炫目的成功,又或許會覺得父母根本不關心自己的天賦與才能。培養神童意味著用眼前的犧牲換取悲喜難料的未來。如果說社會對於絕大多數非常規孩子的期待值都過於低下,那麼對於神童的期待值則往往高得搖搖欲墜。

從進化角度來看,音樂天賦似乎算不得什麼優勢,但是幾乎所有人類社會都有音樂。考古學家斯蒂芬.米森在《唱歌的尼安德特人》( The Singing Neanderthals)一書中認為,音樂對於認知能力的發展有著至關重要的作用。近來關於嬰兒導向式語言——也就是幾乎所有人面對嬰兒說話時都會採用的誇張音調——的研究顯示,嬰兒更喜歡富有旋律的發音。音樂學者約翰.布萊金說過,音樂「天然存在於人體之內,靜待著萌生成長的機會。」一個文化圈裡的成員也能辨識另一個文化圈當中的音樂是喜是悲。不過儘管人們普遍天生具有鑒別音樂的能力,音樂就像就像任何語言一樣依然需要依靠長期接觸才能在頭腦中成型。我們掌握了我們所屬文化當中的典型和聲進行,並且感受到了後天習得音樂預期的實現或者逆轉。社會學家羅伯特.加菲亞斯辯稱,音樂與口語是嬰兒期習得的同一套體系,而且音樂可能是我們「維持社會化進程的首要手段。」

聾人兒童一開始就會通過肢體動作進行交流,音樂神童也會從小就通過曲調傳遞信息。對於他們來說音樂就是言語。據說韓德爾會說話之前就會唱歌。阿圖爾.魯賓斯坦小時候如果想吃蛋糕就會哼唱瑪祖卡舞曲。音樂心理學家約翰.斯洛波達研究過我們為什麼會對特定的音符與旋律模式產生情緒反應。他寫道,「樂曲並不是語言,也並不像英語之類的語言那樣具有指涉含義。但是樂曲的確具有複雜的多層面結構特徵,很像是句法或者語法。」 套用語言學家諾曼.喬姆斯基的主張,每個人的大腦深處都潛藏著一套處理音樂的結構,只要接觸外界聲音就能將其激活。列昂.伯特斯坦是巴德學院的院長,他本人也曾經是一名神童。他認為,「偉大音樂家的偉大之處在於將音樂當成替代性語言交流手段的情感吸引力。」就像口語與手語一樣,音樂也不能僅僅作為表達方式而存在,還需要有人傾聽音樂,做出相應的反應,並且對音樂表達進行鼓勵。正因為如此,父母的參與對於子女音樂能力的養成才會起到如此關鍵的作用

當然,僅僅將音樂當做母語並必然不意味著卓越的母語水平,這就好比並非所有美國兒童都能成為用英語進行創作的詩人一樣。


推薦閱讀:

沒有父親的父親節是什麼樣子的?
有錢人的孩子和窮人家的孩子長大了有什麼區別?
一回家就心情壓抑,想哭怎麼辦?
和父親的矛盾不可調和,我該怎麼辦?
家裡窮是一種什麼樣的體驗?

TAG:神童 | 家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