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懂當代藝術?來,我們去巴黎跟杜尚獎藝術家聊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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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洲在2017年陷入了當代藝術的「節慶主義」:威尼斯雙年展,卡塞爾文獻展,明斯特雕塑展,兩年一度、五年一度、十年一度,重量級的大展,擠在了一起。

你可能沒辦法走遍這些展覽,世界說(ID:globusnews)決定用vlog和文字的方式,帶來「歐洲藝術現場」系列報道,喜愛當代藝術的世界說專員們,每期至少1小時的長視頻,既與不同藝術家對話,也把Ta的親身體驗帶給你。

且允許我們對藝術的理解各有差異,但只一點,在這個模糊又激烈的當代藝術圈,我們拒絕人云亦云。本系列共有五期,敬請期待。

看展間隙,你是否也常常不能理解常常抽象又天馬行空的藝術品?別煩惱,第二期,世界說在巴黎街頭,走進杜尚獎獲得者的藝術家工作室,聽他娓娓道來當代藝術的故事。

不規則飛行物停在城市半空,一位穿鎧甲的騎士勒住驚慌的馬匹,駐足打量……這是法國當代藝術家洛朗·格拉索(Laurent Grasso)的系列木板油畫作品反覆出現的場景。這個畫面似曾相識,在科幻電影或者對科幻小說的想像中肯定有過。

「這是在過去?還是在未來?會發生什麼?」靜止的瞬間,自然地發問。

時間、不可預知性,以及隱秘發生的力量,是這位曾獲「馬賽爾·杜尚獎」的45歲法國當代藝術家一直以來關注的主題。

「馬塞爾·杜尚獎」在當代藝術收藏家以及法國國際藝術傳播委員聯合會的倡議下於2000年創立,與蓬皮杜藝術中心共同籌備組織,被認為是法國當代藝術最為中肯的指向標。

從那些讓他著迷的概念出發,洛朗·格拉索一面從史料中尋找答案,一面從科學知識中尋找印證。他用油畫、短片、裝置藝術等多種形式描繪神話、傳奇、超自然現象,把過去、現在、未來疊加在所有作品中,讓人分不清是現實,還是想像。難怪有媒體稱呼他為「概念派藝術家」(conceptual artist),做的作品是「未來考古學」(Future Archaeology)。

△ 洛朗·格拉索

人在觀看作品的時候總會不自覺帶上自己的生活經驗,他希望自己的作品能夠激發人們從多種維度看世界。

「我的想法是創造些事物,不是隨處可見的那種,它可以來自過去,來自博物館,也可能來自未來。重點是在不穩定的情境下,創造一些具有流動性的作品,讓人無法確斷作品所處的時間,了解感知總是具有暫時性,這是我想傳達給觀眾的信息。」

今年六月,世界說去這位藝術家在巴黎的工作室轉了轉。兩層小樓里堆滿了他曾經的作品,有的已經裝箱準備運往下一個展覽,還有一些完整的作品被拆分,可以更細緻地去觀看。

「你會怎麼向中國的讀者介紹我?可千萬別說我是個畫家。」剛打照面,洛朗·格拉索就問我。

「我也拍短片,做裝置藝術,十三區的《太陽風》水泥塔你有路過嗎?」

△ 洛朗·格拉索,《太陽風》,2016年,長期燈光裝置,水泥塔,位於巴黎十三區

這個燈光照明裝置是洛朗·格拉索目前唯一的長期裝置藝術,燈光色彩和速度是根據另一個科研小組每日實時更新的數據而變化的。億萬光年之外的太陽活動軌跡由光學、天文學和電磁學的共同作用下,用演算法的演變共識將自然中隱秘生髮的能量在城市空間展現出來。

當晚,在巴黎的朋友帶我實地去看這兩座水泥塔,他驚呼,「我每天上班坐車都要路過這裡,一直以為那只是一個燈光照明裝置,不知道它原來是藝術品。」

我告訴洛朗·格拉索,來巴黎見他之前,我去了北京紅磚美術館看了他當時在展的2016年視頻短片作品《愛麗舍宮》。今年5月至8月,有八位杜尚獎藝術家的作品在北京聯展。

△ 洛朗·格拉索,《愛麗舍宮》,2016年,35毫米電影,16分29秒,循環播放

△《愛麗舍宮》(幕後)

「場景選在總統府,你是不是想通過這部短片尋求一些政治觀念上的表達?」

「它裡面並沒有直截了當的政治上的批判。」洛朗·格拉索說他有拍攝所有總統辦公室的藝術計劃,《愛麗舍宮》這個作品能幫助取得信任,也能繼續完成其他系列項目。

「在法國,每個人都知道總統府,雖然你不能夠去那兒,但它也不是在大眾面前遮遮掩掩的存在。愛麗舍宮多次出現在出版物與拍攝作品中,這次我和電影製作團隊一同前去愛麗舍宮拍攝這座法國總統府邸時,想用新的方式展現這座建築。我的想法是用特殊的相機創造一種新的方式,從與眾不同的角度詮釋愛麗舍宮,所以我們運用微焦鏡頭和旅行卡車,過程中相機全程保持移動,所以這是一次在安靜而神秘的地方進行的旅行。對於中國觀眾來說,他們將會看到法國人怎樣識別自己的身份與歸屬,這些會很有意思。」

洛朗·格拉索一直對歷史感興趣,還會從史料中汲取靈感,會從博物館將符合主題的藏品借出來作為自己整體藝術項目設計的一部分展出。在做採訪準備的時候,我被兩幅梵蒂岡的老照片吸引住了。

△ 洛朗·格拉索,「Specola Vaticana」系列觀察望遠鏡的教宗,2012年,老照片

這兩幅圖裡,教宗正在研究梵蒂岡天文台的天文望遠鏡。

洛朗·格拉索說:「你知道嗎?我第一次在書里看到這兩張照片的時候就覺得已經是件作品了,因為它們展示了教會在觀察宇宙這個概念。我之後了解到,幾個世紀以來梵蒂岡人一直有自己的天文台,他們一直在進行科學的天文觀測。」

「我對拍攝梵蒂岡非常感興趣,不僅因為那裡的建築、權力、宗教,還因為那是一個神秘的地方,而我總是想探索更多的東西。其實這幅作品並不是關於宗教的,它更多的是關於宗教背後的組織、權力機構。」

一次在羅馬旅行的時候,洛朗·格拉索偶然抬頭看見,成千上萬隻鳥在空中呈規則的幾何形飛著,他迅速拿相機拍下了視頻。幾年後,要辦展的時候,這些之前偶然發現和積累的素材立馬聯繫到了一起,當時他就想「好啦,可以把老照片和短視頻合起來展示」。

△ 洛朗·格拉索,《羅馬上空飛舞的鳥群》,2008年,影片(截圖)

洛朗·格拉索說,他也有一系列受到中國藝術史啟發的作品。中國技巧的運用讓觀眾能在一個現代展上看到一幅來自過去的畫,所以你能在一幅古代中國風格的畫上看到兩個太陽。

△ 洛朗·格拉索,《進入過去的研究》,2010-2012,帆布油畫

Q & A

Q:你怎麼看待藝術家杜尚本人?

A:我認為他在當時做過很多不同尋常的決定與表達,他首先是一個有趣的人,而且他的實踐與練習無跡可尋。決定離開巴黎,遠赴美國。他曾經在圖書館工作,他有對藝術不同的訴求,而且不僅僅投身於藝術。他是打破藝術家應專門創造具象作品這一傳統觀念的人。我認為他是第一個概念藝術家,他帶來的更是一種表現的方式。比方說 他也是私人收藏的先驅,他的眾多舉動都十分有意思。

Q:藝術家一般來說有他最習慣的一種表達方式,而你的作品呈現形式多樣,油畫、短片、裝置藝術都有,為什麼一直在改變自己藝術表達的方式?

A:我認為現在很多藝術家的實踐方式是思考和組織展覽,將新科技與材料運用在展出里。我們不再僅僅執著於一種實踐方式或載體,藝術家應有自己的標識或是具有辨識性,我認為這樣的想法已經過時了。對我來說,有意思的藝術家是那些永遠能夠令大眾眼前一亮,永遠挑戰自己的人,並不是那種在世界不同角落裡做著同一種作業的藝術家。所以不僅僅是對我而言這都是一種新的挑戰,人沒有理由應被局限於僅僅做一件事。

△ 洛朗·格拉索,《餐廳》,2009年,臨時玻璃餐廳裝置,位於巴黎東京宮屋頂

Q:你在作品中執著想要表現的是什麼主題?

A: 我對隱秘的、不可見的,但又對人的生活可能產生重大影響的事物著迷,一個藝術家來處理這種「不可見」十分有趣,因為這是人言語無法表達更無法捕捉的,所以這是很好的挑戰。「不可視」更多的是一種哲學,是一種概念化的主題。我記得福柯說過一句話:「可視不過是一個陷阱。」「不可視」也是那些你看不見、解釋不了的事情,有些事它就是存在並運行著,而你卻不知道其中的原理。比如說,當我在香港時,我對鬼魅非常感興。所以我認為對藝術家來說,有趣的是他們不一定要提到鬼魅。

Q:這些年你的藝術觀念有著什麼樣的變化?

A:我覺得自己處於實踐中的不同階段,開始我被繪畫、版畫所吸引,之後我開始接觸攝影,所以當我擁有第一台相機時,我又開始製作視頻,我認為自己得找到一種表現它們的方式,這些都是在實踐過程中運用到的不同工具。我認為當人變得更專業化,就會更有條理性,比如一直與我合作的團隊、研究員們、蝕刻專家等等,所以對我們來說各方面都井井有序,但是內容、理念還是保持原樣。你總會接觸新項目,但是從未偏航,在我的作品中有一些不變的主題。

Q:你會在展覽結束後跟你的觀眾交流嗎?會在意他們的評價嗎?

A:當然,能得到反饋自然是很有趣的,但是我並不會在這上面花很多時間。我團隊里已經有很多觀眾了,也有很多的報紙,所以我們一直都在和觀眾交流,而且是很專業的觀眾。作為一個藝術家,你當然希望公眾喜歡你,喜歡你的作品,但是一味地滿足公眾的品味並不是創造出優秀作品的好方法。我認為藝術家之所以能吸引公眾,正是因為他們做著一些與眾不同、意想不到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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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 界 說

徐 典

發自 法國 巴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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