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夕：就連約會，也是老祖宗的好

02-10

纖雲弄巧，飛星傳恨，銀漢迢迢暗度。

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柔情似水，佳期如夢，忍顧鵲橋歸路。

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宋]秦觀

七夕快到了，真是一個讓人糾結的節日。

家住隔壁的李小明對記者表示，隨著這個地獄般的日子來臨，女朋友回回用暗示的眼神期待地看著他，為此，他不得不在營銷號中搜索，七夕送女朋友什麼禮物比較好？

李小明的女朋友王單純小姐也為此困惑，除了開房、領證，兩人要以何種方式來互示情誼。

△圖源2016年滴滴七夕出行大數據

幾乎77%的中國年輕人都曾對七夕有過幻想，又有77%的年輕人在禮物、紅包、商場活動中心碎。據大數據統計，七夕當日，年輕人的出行佔比為91%，年齡以80、90為主，其中近四成人約會選擇購物，兩成人到酒店賓館，還有兩成人回家閑著。

歷史上七夕的夜晚會是什麼光景？歷史上的七月七，從來不是一個高度想像的場景。人們趁著月色遊玩祈願，「天漢中，有奕奕正白氣，如地河之波，輝輝有光曜五色」，宮人望著天上的星河，女子在月下穿針，情意含糊曲折，那是東方人的快樂。

以下是真實在各朝首都的七夕派對玩法，江山易改，玩性難移，那是前朝年輕人選擇的生活趣味。

你看，就連約會，也是老祖宗的好。

長安

唐

△唐宮七夕乞巧圖，美國大都會美術館所藏

盛唐七夕夜，是帶著一點躁動的。

如果用鳥瞰的視角來看七夕夜晚的長安城，就是崔顥的《七夕詞》，「長安城中月如練，家家此夜持針線。仙裙玉佩空自知，天上人間不相見」，把焦距再拉近一點，杜甫告訴我們：為祭星興奮不已、手忙腳亂的小童，生怕乞巧不成而憂心的少女，隨處可見的晾曬以上，在瓜果上結蛛絲的蜘蛛……

盛唐開元宮內，「以錦結樓」，樓殿高百尺，十多名嬪妃各自以九孔針、五色線對月穿線。五色線由宮內染織署工匠染色特製，光彩旖旎。

月下穿針，最忌風大，沒有明澈的眼力，熟練的針技無法勝任。如果有女子穿過，樓下就會響起一片喝彩之聲。嬪妃比賽時，宮廷樂隊也會演奏清商樂曲來助興。

樂聲不停，喝彩接連，而另一處乞巧樓顯得更為清冷，那是一般宮女乞巧所在，唐玄宗也不大關心。宮女們捉來蜘蛛放在密閉小盒中，等到天明看蛛網稀密，以蜘蛛網判斷得巧與否，「密者言巧多，稀者言巧少」。有人痴痴不睡，直到目睹牽牛星飛渡，雙星匯聚，才願睡去。

那些在月色下祈禱痴想的女孩內心，懷著怎樣的秘密呢。翻翻敦煌詞，《喜秋天》一詞記錄了幾女子結伴祈願的完整心情。

一更天，她們供香果、擺香案，見到織女星升起，牽牛星卻沒有出現。二更天，月光更亮，她們苦苦尋覓牽牛星，未果。轉眼已是三更，卻仍不見牽牛星，心裡不免焦慮。她們「佛前燈暗更添油，禮拜再三候」，四更天，出門散步，看到夜空里有流星滑落，她們急匆匆奔向前，發覺並非是牽牛星，恐怕自己以後也遇不到忠貞良配，心裡暗暗自嘲自己是「無福之人」。五更拂曉，牽牛星乍現，她們方才滿足，「黃針撥鏡再梳頭。看看到來秋」。

歷史上女性的婚事向來委諸天命，不能決定自己婚姻，正是由於婚姻的被動位置，她們才會在七夕如此慎重地許下人生最為重要的珍貴願望。

開封

宋

△漢宮乞巧圖，李嵩（宋）

公元978年，皇帝為了七夕特地頒布了詔書，「七夕嘉辰，善於令甲，令之習俗，多用久日，非舊制也；宜復用七日。」

於是，大宋開封，開啟了堪比迪士尼的七夕夢幻狂歡夜。

七月初一日開始，車馬喧闐。七夕前三五天，城裡已是軍馬盈市，羅綺滿街。

就連蘇軾在朝廷擔任翰林學士時也有七夕詞雲: 「人生何處不兒嬉，看乞巧、朱樓彩舫。」

等到七月七，白天東京潘樓前有乞巧市集，這是一個專為節日而生的七天市集，市集入夜後更加繁榮。初秋的夜空璨若星河，人聲鼎沸。

京城潘樓街東宋門外瓦子、州西梁門外瓦子、北門外、南朱雀門街及馬行街內，幾乎都賣一種叫「磨唱樂」的人偶。那是中國最精巧的手辦，也是宋人最喜歡的吉祥物，以象牙雕鏤或用龍涎佛手香雕成的天真小童子，最大的尺寸高為三尺，和小孩子身高几乎不相上下。還有迷你夢想小屋，哦，不對，說錯台詞了，叫「谷板」，大概一盆多肉盆栽的大小，有活著的植物幼苗，還有小茅屋花木模型，一對正在耕作的小人，真是適合用來定情。

街上的食物香氣飄得極遠，稍稍嗅一嗅，就能聞到煎餅的味道。《歲時雜記》說起「七夕，京師人家亦有造煎餅供牛女及食之者」，蕎麥去皮去殼，磨成面後攤煎餅，要加蒜，正宗的煎餅都加蒜。

甜品也有的賣，金子一樣的瓜被雕成花鳥的樣子，在蜂蜜里一浸，喝酒的時候一放，光是聞聞都醉了。

再走兩步，就能趕上促銷活動了。買一斤果食，送一對像門神一樣穿著盔甲的小面人「果實將軍」。

你和其他小兒女們揣著黃蠟做的小鴨去湖邊一起放著玩，湖上飄浮著的還有別人放下的龜魚、紫鴛鴦，也有牛郎織女故事裡的人物。身邊有小孩子，手舉著荷葉，穿著花衣，小跑一溜兒而過，步伐輕快細碎。

北京

明

△乞巧圖卷，仇英（明）

由於時局動亂等種種原因，到了明代，七夕夜的熱度漸漸褪去了，夜間的活動接近停滯，僅僅白天還可以浮針玩。

初六取凈水一盆，放在陽光下暴晒，再放露天下過夜，待初七清晨，拈平日縫衣或繡花針投入水中，看水底針影的形狀來驗智愚。滿洲女子用松針來代替，就叫擲花針。

夜晚女孩們會玩占卜。明代以後，理學思想捆住了女孩的身體，也捆住了她們的想像力。七個女孩在當夜組成一隊，在庭院內各自用帕巾遮目，仰首向空，根據眼前看到的景象占卜終身大事，有人躲在葡萄架或瓜藤下，似乎隱約聽到牛郎織女的哭泣聲。傳說那個幸運的女孩可以得到矢志不渝的愛情。

七夕的淡化，並非是恐龍滅絕般的謎團事件，而是一個緩慢、漸進的過程，那是一整套古人日常秩序空間的消逝，也是星河、花燈、人海，喧囂靜謐的消逝。如今，中國還有部分地區留存著一些比較傳統的七夕風俗：

在山東濟南、惠民、高青等地，七個女孩一起包餃子，把銅錢、針和紅棗包到水餃里，乞巧活動以後，她們聚在一起吃水餃，吃到銅錢的有福，吃到針的手巧，吃到棗的會早點遇上喜歡的人。有人把七夕下的雨叫做相思雨或相思淚，是由於牛郎織女相會所致。牧童會在七夕之日采野花掛在牛角上，為牛賀壽。

在浙江各地仍有唐宋時的類似乞巧習俗，如杭州、寧波、溫州等地，在這一天用麵粉制各種小型物狀，用油煎炸後稱「巧果」，晚上在庭院內陳列巧果、蓮蓬、白藕、紅菱等。金華一帶，七月七日家家都要殺一隻雞，這夜牛郎織女相會，若無公雞報曉，他們便能永遠不分開。

七月七日晨，廣西人在這天雞鳴時，爭先恐後地去河邊取水，取回後用新瓮盛起來，待日後使用。

在福建，齋戒沐浴後，人們輪流在供桌前焚香祭拜，默禱心愿，而後，大家一邊吃水果，飲茶聊天，一邊玩乞巧遊戲。

……

那麼，祝大家七夕愉快。比心~

參考：

《七夕節在宋朝汴京的裂變與鼎盛》

《從唐詩看唐代七夕風俗與士庶心態》

《中日七夕詩詞比較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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