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鮮戰爭爆發前夕

(圖片是1950年6月28日北朝鮮人民軍第105坦克旅團進入漢城的場景)

朝鮮戰爭在美國介入前,至少在中國,朝韓等主流史學界觀點認為是朝鮮民族間的內戰,直到美國和中國介入軍事指揮後才演變成為國際戰爭,按這樣的道理,民族統一戰爭應該是光榮的,值得宣揚的,然而並不是,雙方都以開第一槍為恥,並互相指責是對方開響了第一槍。這必須要從雙方頻繁的戰前準備工作開始說起。

屬於北朝鮮陣營的戰前準備

應當說,北朝鮮的軍事準備是遠遠比南面要多的,從裝備的精良程度就可以看出。蘇聯曾為北朝鮮提供了兩個坦克旅裝備的T34(朝鮮一個坦克旅裝備120輛T34),1949年5月,第105坦克旅宣告成立,由金日成在抗聯時期的警衛員柳京守出任首任坦克旅團旅團長,該旅擁有107、109、203、206四個坦克聯隊,總兵力6000餘人。日後該部成為了在朝鮮戰爭期間第一個闖入漢城的部隊。

至於在經濟情報方面,朝鮮也未能放過,美軍第2師曾在平壤金日成的辦公地點搜到了一份1949年底起草的,預測南面各地方的農作物預計產量,基本上精確到了郡,以此作為日後南下進軍補給的參照資料,這樣在後勤方面可以少走很多彎路。

在具體的軍事路線上面分為,①東海岸路線,②中央路線(春川-原州-大邱、永川),③京釜幹線,④全羅道迂迴路線,(全州-光卅-順天-晉州)等。對國軍主要抵抗線的想定為:①漢江抵抗線,②車嶺山脈及錦江抵抗線,③小白山脈,④洛東江抵抗線及最終目標等。根據上述決心和判斷,把進攻作戰的過程分為五個階段。主要是在駐日美軍登陸之前,在漢江北岸全殲韓軍主力。

至於中國方面,在遼瀋戰役結束後,決定將金昌德的四野第165師,方虎山的四野第166師劃入朝鮮人民軍指揮,兩部隊於1949年7月進入朝鮮後,分別改編為朝鮮人民軍第5、第6師團,1950年1月,四野第156師也在元山港登陸,該部被改編為朝鮮人民軍第7師團。有了中國和蘇聯的朝鮮族軍人的加入,長期在中國東北進行游擊作戰,缺乏正規戰經驗的北朝鮮人民軍很快就補齊了這塊短板。但很快就開始矯枉過正,出現了嚴重的官僚主義並拘泥於呆板的陣地戰,而放棄了之前他們在東北抗聯時期與關東軍游擊作戰時期秉承的運動作戰的優良傳統,結果死傷慘重,這是後話。

屬於韓國陣營的戰前準備

這個...只能說,相對於北面兄弟的作戰準備,韓國基本上就是零頭,但和北方蘇聯和中國顧問和軍人在幫忙一樣,美軍顧問團的意見更重要,基本上是美軍撐起了韓國的國防。這期間,美軍主要是興建了漢城--仁川的公路,擴建了烏山 大邱和群山空軍基地。當然抗戰時期的駐華美軍參謀長,後來作為杜魯門道賀李承晚就職的特使魏德邁考察朝鮮半島後就曾經說過,為了抵抗共產主義在亞洲大陸的擴張,決不能讓朝鮮統一的話語權方面缺少美國的分量。也就是說,必須是美國人為主導的統一才能令美國政府接受。

當然,李承晚和金日成都一樣,都有股統一半島當千古帝王的衝動,然而趙炳玉和張勉就諷刺道『在統一方面,我們什麼都已經準備就緒,唯獨武器和彈藥除外』。

相比於蘇聯和中共的出手闊綽,美國對韓國也有軍援,但基本上是極其吝嗇摳門,只有美軍接收的前駐朝鮮日軍的步槍四萬支,再加上近七萬支美軍自己都不要的步槍,也就11萬支左右,還有60到81毫米的迫擊炮,只有57門的105毫米榴彈炮(北面的口徑是122毫米加農炮)。對於韓軍來說,唯一對北朝鮮的坦克部隊有殺傷性的,只有2000具巴祖卡火箭筒。

不過,這批援韓軍火是先於北朝鮮軍援而得到的,也就是說,如果北朝鮮不針鋒相對的軍備競賽,美國的立場會和李承晚一樣,支持李大統領憑藉著這些過時武器北上掃除蘇援未到的弱小的北朝鮮,因為當時北朝鮮只有4個師團具備戰鬥力。

但很快形勢又出現了驚人變化,李承晚竟然向杜魯門哭窮了:

美國顧問對我說,共產主義者決不會發動武裝入侵,我們勇敢的陸軍能夠充分防衛國家。但是,……一旦出現那種事態,要支付代價的卻不是好心的美國顧問,而是我們韓國的國民和軍隊。……  

美國顧問說,有足夠進行兩個月戰鬥的彈藥,我屬下的軍官們卻報告說只有進行兩天戰鬥的彈藥。

這也就表明,美軍態度從此開始發生了大轉變,開始立足於半島南部的防禦,而不是進攻,生怕李承晚貿然北進,絕不會讓李承晚放手單幹,即便是統一,也需要在美軍的完全主導下完成,因此只願意給韓軍防禦性的武器。但是,這絲毫澆滅不了李承晚的統一熱情,統一這個千金都換不來的名譽對於南北雙方的領導人來說,誘惑太大,斷然不可以放棄。

只不過北朝鮮從蘇聯進口的武器和從中國進口的軍事人才已經到了足以壓制美軍軍援和南邊的一群飯桶,可以藉此一舉統一朝鮮半島,所以美國人才迅速改變了之前的想法,開始支持維持現狀反對貿然北進。這算是風水輪流轉了,因為以往是蘇聯支持維持現狀,美國支持貿然北進統一。當然,這對於麥克阿瑟來說是很難受的。

北朝鮮的武力偵察

北朝鮮基本上仰仗於對南方滲透游擊隊來達成自己破壞韓國政府軍事部署的任務,這主要還是由於李承晚自身的無能和倒行逆施將大批左翼人士往同情北方的那邊送。不過,雖然都同情並效力於北朝鮮,但實際上是分成了兩派,一派是活躍在江原道太白山脈和小白山脈,由北朝鮮人民軍直接投送的特種游擊部隊,這些部隊的領頭的都是從北朝鮮專門的特種作戰學校---「江東政治學校」畢業的,比較容易受到金日成的控制。另一派,是由南朝鮮勞動黨下面的軍事部管理,聽從朴憲永的一批游擊隊,這些人主要活動在智異山地區,智異山遠離三八線,不容易接受金日成的指揮,於是朴憲永對這批部隊也是擁有較強的控制權的。

據韓國方面統計,僅僅是太白山脈的反游擊作戰當中,就挫敗了北朝鮮特種部隊南下滲透十次,據美國情報部門的統計,盤踞在太白山脈的北朝鮮游擊隊人數就有2400人。再加上智異山,這對韓軍來說是十分頭大的,不過,李承晚作死的因素也是很重要的。

韓國的武力偵察

韓國方面雖然說戰爭準備不足,但武力偵察的聲勢規模絲毫不輸於朝鮮。其中鬧得比較大的就有三起。

一是松岳山事件,松岳山位於當時韓國控制的開城以北,可以俯瞰整個開城市區,然而由於松岳山剛好處於三八線以北,所以是北朝鮮控制的,北朝鮮控制了松岳山,可以說全面監視了駐守開城的韓軍第一師,對於韓軍自然是眼中釘肉中刺。因此,1949年5月,時任韓軍第1師師長金錫源率部攻打松岳山,結果被崔賢率領的人民軍三八線警備旅團打得大敗,崔賢因此一戰成名,值得一提的是,崔龍海是他的兒子,本人也是在三八線前線的海州出生的。

二是對東海岸江原道襄陽郡的武力偵察,這起事件是韓軍對北朝鮮游擊隊圍剿的追擊作戰,也就是報復作戰,只不過有部分北朝鮮軍人逃回了三八線以北,韓軍出於僥倖才向北追擊,這次行動韓軍控制了三八線以北的高山峰,算是為松岳山事件之後扳回一城。

三是西海岸夢金浦事件,該事件與前兩次不同,是由海軍全面主導的作戰行動。整起事件說白了也是很哭笑不得。1949年8月,駐韓美軍顧問團團長羅伯遜的橡皮艇意外失蹤,畢竟美軍是太上皇,再加上韓軍虐待事件頻發,在北方有親戚的韓軍士兵就不斷攜帶武器北逃,因此,李承晚高度重視,把韓國海軍參謀長孫元一和海軍情報局局長咸明洙怒斥了一番,孫元一和咸明洙越來越覺得窩囊,越來越感覺是朝鮮在搗鬼,於是決定讓海軍露一把臉,對北面開展報復行動。最後發現,橡皮艇在北朝鮮控制的夢金浦境內,這下子算是坐實了。於是1949年8月17日,韓國海軍出動忠武公艦、統營艦攜帶20餘名特戰隊員出征夢金浦,在戰鬥過程中擊沉了4艘朝鮮橡皮艇,但並沒有找到太上皇丟失的橡皮艇。

最後,這橡皮艇竟然在1950年1月返回了韓國,原來是韓國海軍的一名叫安勝甲的下士思鄉心切,偷偷開著橡皮艇回到了北方老家探親,探親完畢後又偷偷回到了軍中,由此可見韓軍管理的混亂。事後,美軍要求李承晚致電金日成向他道歉,李承晚就是不肯。

新聞羅生門

都知道北朝鮮在1950年6月25日攻進了韓軍駐守的開城,卻不知道當天爆發了一起海州事件,該事件是6月25日凌晨駐守瓮津半島的韓國軍隊對駐海州北朝鮮軍隊第6師團陣地的襲擊,按北朝鮮方面的說法,「向三八線以北前進了一兩公里」。當天凌晨五點,北朝鮮內務省發布了一份緊急聲明:

朝鮮民主主義人民共和國內閣於今日凌晨召開了非常會議,會議上討論了南朝鮮傀儡政府的所謂國防軍6月25日凌晨向三八線以北出其不意的進攻而在三八線造成了緊張事態的問題,並採取了各種對策。

當然,孤證不立,有可能是北朝鮮方面裝可憐的虛假宣傳,但是韓國媒體的豬隊友反而又支持了朝鮮的說法:

1950年6月26日的《東亞日報》

注意頭版標題:完全佔領海州市。我們就這兩份資料做一份推理,如果韓軍真的沒有在海州發動軍事行動,那麼韓國軍方,媒體早就應該第一時間闢謠,然後譴責北方的「侵略行徑」,然而韓國媒體卻順著朝鮮內務省的坡下,承認了自己佔領了海州。而朝鮮內務省在昨日9點的公報又說「發動意外進攻的敵人,在海州西部,金川方面,鐵原方面,侵入以北區域一公里到兩公里」,這裡姑且不說金川和鐵原事件是否真實,海州市的經緯度是38.04N,126.35E,的確在三八線以北兩公里左右的地方。因此雙方的說法出乎意料的吻合,因此韓軍在朝鮮戰爭爆發這一天襲擊海州這起事件是存在的。

但是,這並不能證明是韓國人發動了朝鮮戰爭,因為雙方都是凌晨四點發起軍事行動的,屬於同時開火。有可能是北朝鮮人民軍第一時間得知了海州的事件後,剛好是打了瞌睡就給枕頭,覺得這是統一的絕佳機會,下令擴大在開城的戰事,也有可能是北朝鮮方面蓄謀已久,在不知道海州的情況下按既定計划出擊。也就是說,按照前者的可能,韓國和北朝鮮一起挑起了戰爭。按照後者的說法,北朝鮮是蓄謀已久的。

而作為統一朝鮮的戰爭,不管是誰發動了朝鮮戰爭,是李承晚還是金日成本應該不必以此為恥,互相扣對方黑鍋,因此這是有原因的。

將率先發起統一戰爭視為恥辱的原因

首先,美國和蘇聯一開始是不允許的,美國和蘇聯懼怕雙方失控,藉此逃離兩者的勢力範圍。因此,美軍得知李承晚要單方面統一朝鮮,拒絕向其提供進攻性武器,而金日成乾脆直接去莫斯科和北京請示彙報,得到斯大林同意後才敢肆無忌憚的擴大戰事。

另外就是成王敗寇的思想,統一失敗了,為了國內的穩定,將這件事情冷處理才能平息國內的輿論,否則雙方的統治地位都不保,畢竟南北雙方都有很多的反對派存在。

第三點是因為外國鳩佔鵲巢,在戰爭中起了決定性作用,而土地原本的主人自己本身的力量是忽略不計的,靠外國幫忙才進行下去的民族統一戰爭,如果寫進歷史大肆宣揚這是光榮,豈不是笑話?當然蔣匪宣傳自己主導的抗日戰爭正面戰場是多麼滴光榮,還公開感謝美國的幫忙那是歷史的另類。

第四點就是聯合國的意見是很重要的,注意上文提供的《東亞日報》頭版左下角的標題《安理會一致通過了北韓為戰爭侵略者的決議》,很顯然,是6月25日當天通過的聯合國第82號決議,該決議的內容是要求作為「侵略者」的北朝鮮立刻撤回三八線以北原起點,該決議在蘇聯缺席下全票通過。既然聯合國和美國認為率先發動內戰是「侵略」,統一雖然是天經地義的,但是這樣說豈不是打了太上皇的臉,這絕不能提。

參考書籍:

金陽明《韓國戰爭史》1976 日新社

白善燁 《白善燁將軍的韓國戰爭回憶錄》2010 《中央日報》

朝鮮民主主義人民共和國科學院歷史研究所《朝鮮人民正義的祖國解放戰爭史》1960

參考媒體與新聞公報:

《東亞日報》1950年6月26日

《朝鮮民主主義人民共和國關於南朝鮮偽軍進攻三八線以北地區的公報》,1950年6月25日

《朝鮮民主主義人民共和國內務省關於南朝鮮偽軍進攻三八線以北地區的報道》,1950年6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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