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淡是一種能力

「能力」系列最後一篇。標題和內容基本無關，也不是為了講述什麼道理，自娛自樂而已，在上一篇「寫作是一種能力」當中也做了闡述。

職場上我們會看到有的人為似乎很瑣碎的事而大發雷霆，當然，也免不了會有好事之徒從中偷偷去非議：這個人氣量真小／喜怒形於色／註定幹不了大事。

只能說，事不關己，往往毫無切膚之痛。很多事情往往看起來的確很少，尤其是從吃瓜群眾的身份去看，太多東西都不可能窺得全豹，一切都是冰山一角。然而，正所謂今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都只得一夕的安寢。初入職場，總是以為凡事對人好一些，體讓一點，保持風度總是好事。但事實時，對方和你一起都這樣做，才得到好的結果。既然如此，為什麼還要以謙謙君子示人。說不攏的話，直接開炮，有理有據就不會輸。?

與現實當中的忍讓截然相反，很多人在網上卻無比喜歡攻擊他人。罵人為何反倒會受歡迎？因為，攻擊一個別人也不喜歡的對象，的確是可以大快人心。你代別人罵了別人想罵的話，也等於是服務了其他人。可是，罵人是有副作用的。

比如說，在媒體上有很多名嘴是靠罵人出名的。這點是不容置疑的事情，甚至他們受歡迎的程度已經逾越二三線，成為了數一數二的媒體人。雖然在中國傳統的道德和做人處世的觀念中，認為罵人是不好的；從西方教育的觀念看，以罵人的方式去教育也只會引致被教者的反感、不服氣或者無效。不過看這些成功媒體人的例子看，似乎可以罵出一片天地。

很多人平時都很喜歡罵人，或者有一種想要罵人的想法，就會覺得自己也可能成為罵人的名嘴，從罵人當中變得受注目，受歡迎。這在網民當中很常見，因為不在網路的時候，罵人也只有少數人聽到，而且大家都會很容易覺得煩厭而避之則吉。

在網路中的話，你經常可以公開的向人挑釁，而且往往你看不到別人不良的反應。平時那些會因為你罵人而抗拒或者排斥的表情，你一概都不可能看到。那些人見你在罵人，並不會跑來你罵人的文章里留言，說他不喜歡看你罵人，而只會默默的把你隱形或者取關，所以差不多大部分時候，你罵人的話，只會聽到附和與支持你的聲音。

因為難以判斷有多少人抗拒這些罵人的話，所以很多人會覺得自己罵人反而會有人支持，再看到媒體上的名嘴也是罵人，很容易就會產生一種罵人會令自己受歡迎的感覺，不久就沉迷下去而且不斷的重複。表面上看來，也真的引起了很大的注目，以及好像有不少人附和支持，跟隨者和朋友的數量好像上升。

但不斷重複下去的話，通常就到此為止了。有很多來看熱鬧的人，也確實有人看罵人的言論，但是感覺上比較像小丑或者奇異生物，然後也沒真的變成很受歡迎的人，雖然「紅」了卻是沒有紅到哪裡。

知乎在諸多社區當中話題討論的平均層級算是偏高，少了許多雞毛蒜皮柴米油鹽的爭執，但圍繞於三觀或是政治，卻很容易人人喊打。為什麼會這樣？也許這是因為我們社會典型的倫理結構。

金庸小說里的郭靖，永遠是那一副為國為民的大俠模樣，但是俠客看的是國家民族，看不到自己身邊的事。黃蓉在出道的時候走的本來也是刁鑽古怪的奇道，但「階級流動」之後，成了上神台的女俠，就貌似收火，表面變得恭斂穩重，實情只是用一套絕大的道統大義，來包裝自己的偏見。

人性取決於階級，媳婦總是遭待薄，婆婆說的話再不合情理，也是道理；但只要媳婦成了婆婆，她的話也會成為道理。就像沒有房的人，一旦有了房，只會想房價繼續上升，馬上會忘記沒房的日子。

後來的金庸寫得更直接，《笑傲江湖》里的岳不群就是一個劣化版的郭靖：現實中不會有郭靖，但有大量的岳不群。任我行雖然霸氣一身，但說穿了也是權欲極盛而自私自利，這就跳出了中國的童話，而進入了中國的現實。

它點出一個現實：道學先生或者野心家，互為表裡，其實正派邪派，也是一個路數；不論是五派歸一，還是反清復明，都是一個用來騙支持者的說法罷，你那麼認真幹什麼。所謂武林人士、那些政治上的大仁大義，說白了就是《鹿鼎記》的狀態，更貼近的就是一種周星馳的狀態。

也許這些人都有個原型叫賈寶玉，《紅樓夢》三十六回的時候，和他的丫鬟襲人談起了世界的空虛，怪不得皇帝是要列為禁書的。賈寶玉嘲笑死戰的兵和死諫的士，都只為名留青史，或者對得住歷史，不是發自內心和真的。

世界混跡而流變不止，寄生其中的朝廷、家國、民族、大義，終究亦是虛無。三言兩語，竟將那套讀聖賢書、考功名做官買田食祿忠君愛國的人生公式，嘲笑得體無完膚。就這一段就是異端邪說，要禁。他自己都姓賈（假），卻反覆問什麼是真。

要說什麼是真，就不容於群體或者社會。愛情都是個人的，花間遊園或者像楊過一般與雕相處，都有點厭世——你大仁大義的事，不要煩我。有此心思，大概是看出了越大的事情，要用來充撐的假就越多。

逃避江湖的令狐沖很現代，賈寶玉則比令狐沖更後現代，充滿著與世無爭的虛冷和沖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