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家死刑 —— 大牟田四人殺人案(4)

大家好,今天我們來繼續介紹大牟田的這起全家死刑案。

本想在今天就將案子結束的我,發現篇幅實在是裝不下了。所以關於北村一家人之後如何成為警方的懷疑目標,又是如何破案、審訊、定罪的,這些「大結局」般的劇情,我將放到下一篇更新。

大牟田這起事件,所反映出的不僅僅是北村一家的暴力問題,而是整個九州北部地區在暴力團伙犯罪的影響下,社會對於暴力事件的容忍度逐漸上升——也就是習慣了,於是最終醞釀出的一起惡性暴力事件。從唯物主義的世界觀來說,就算北村實雄一家沒有對高見小夜子一家下手,也肯定會在2000年代初的那個時間,出現類似的慘劇。

而另一方面,我們可以看到北村一家的獨特性:父母是暴力團伙的頭目,兄長也早早涉及暴力犯罪,在這樣的環境影響下長大的北村孝紘,本有一個成為相撲選手走上正道的機會,但卻由於他缺乏耐性、凡事喜歡訴諸暴力的性格,以及從小參加暴走族、販賣毒品、猥褻女性等等的行為沒有得到及時的糾正,最終一步步在犯罪的道路上越走越深,直到葬送了自己的人生。

甚至直到被逮捕,接受審判的時候,北村孝紘都始終認為自己是在遵從父母的命令,是為了「盡孝」而去殺人。下一篇里我會寫到北村全家在法庭上的態度和變化,以及家庭成員之間的爭執直至反目,過程非常值得人深思。

關於這起案子的一些回顧和討論,我也會在下一期跟大家好好聊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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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雄和孝分別開著兩輛車,向著大牟田的市區駛去。突然,孝紘意識到那一天是周五,街上會時不時出現查酒駕和取締暴走族的交通警察。他趕忙對父親說:「往人少的地方開,今天街上警察多,看到屍體就壞了。」

話剛出口,實雄就遠遠地望見了前方路口處閃爍的藍紅色警燈。他一把將車子拐進了旁邊的小路,然後對著坐在後排的孝紘吩咐道:「把中排座椅放倒,再把小夜子橫躺在椅子上!後排座椅下面有藍色的塑料布,你用那塊布給她蓋上,然後坐在上面!」

孝紘費了老大的勁,才按照父親的吩咐將小夜子的屍體掩蓋住。自己坐在了小夜子死後尚未僵硬的屍體上,儘管很軟,但孝紘坐在上面心神不寧。這時,實雄發現孝的那輛車沒有跟上來,於是馬上讓妻子真美給孝打電話,問問他到底去哪兒了。

剛才在父親猛拐進小巷的時候,跟在父親後面的孝被甩掉了,之後他又被警察攔了下來。裝作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的他,盡量平靜地回答著警察的問話。然而,當警察要他出示駕駛證的時候,他卻發現自己出門時忘了隨身攜帶。於是他只好跟警察說自己的駕駛證剛剛丟失,還沒有及時去補辦。因為孝的語氣正常,車上也沒有什麼一樣,於是警察只是記下了他的車號、姓名和地址,便放他走了。剛剛從警察的盤問中脫身,他便接到了母親打來的電話。母親在電話中通知他在事務所的門口見,於是他便抄了近路,先獨自來到了事務所門前的停車場上。

實雄的車也回到了事務所門前。和北村孝碰面後,孝對父親說了剛才遇到警察的遭遇,孝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這時坐在車上的真美和孝紘,卻開始翻起了高見小夜子的手包。幾分鐘之後,真美高興地拿著一個信封走下了車,對實雄說:「小夜子身上果然帶著錢呢。一共有26萬。」儘管離目標2600萬還頗有差距,但這偶然的收穫也讓北村一家人的心情稍微得到了一些快慰,從剛剛殺人的緊張情緒中得到了一些緩解。

真美又翻出了小夜子的手機:在她的手機上,拴著幾把鑰匙。真美將手機遞給孝紘,讓他看看哪一把是高見家的大門鑰匙 —— 所有的人中,只有孝紘最經常去高見家玩。

實雄走到真美和孝紘的身邊,對他們說:「孝剛才被警察攔下了,發現他沒有駕照。一會兒再行動的時候,咱們只開一輛車,孝也坐到這輛車上來。」

「下一步就是要找到高見龍幸,殺死他,然後咱們再去他家找到那筆錢,對吧?」孝接過話茬說。

「我看不如咱們直接去高見家,在那邊等龍幸回來。」真美提議。這一提議馬上得到了大家的同意。於是北村一家四口人再次發動了汽車,將車子開到了高見家附近的一處停車場。到達目的地後,實雄讓真美自己留在車上,帶著兩個兒子躡手躡腳地走向高見家的大門。

高見家還是黑著燈,門口的停車位上沒有龍幸的車。看到這些,實雄猶豫起來是應該在外面伏擊龍幸,還是進到屋裡無聲無息地潛伏起來等他。就在這時,小巷中突然出現了一束亮光。實雄趕緊對兩個兒子做手勢,讓他們找個樹叢邊蹲下來,避免被人發現。

一輛車逐漸向著高見家的方向開來。在一處樹蔭里蹲著的孝紘,從車型和顏色上看出,這就是龍幸的車。於是他對父親說「龍幸回來了!」,便從陰影中走了出來,揮舞著雙手向這輛車走去。

駛來的車上坐著的果然是龍幸,隨著接近這輛車,孝紘也逐漸看清了車裡人的長相。然而,在龍幸身邊還有一個男孩,孝紘從來也沒有見過。

龍幸停住車,搖下車窗,對走過來的孝紘和實雄說:「大晚上的辛苦您了!有什麼事嗎?」

如果龍幸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的話,他絕對不會打開車窗。對於他來說,此時唯一的逃生機會,便是加速向著北村一家撞去,然後逃跑。但是可惜,他並無法預知之後會發生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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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這裡,我們來簡單介紹下高見龍幸和北村孝紘的關係。

之前說過,高見家和北村家是世交,所以兩家的孩子也常常在一起玩。尤其是年齡相仿的高見龍幸和北村孝紘,自上小學起便是混在一起的玩伴。龍幸升入初中之後,北村孝紘和高見龍幸組建了一個暴走族團體,由年長一歲的孝紘擔任組長,而龍幸成為了副組長。這個小團體人數最多時曾經發展到了30多人的規模。然而,之後龍幸和孝紘因為爭奪一個女孩而反目成仇,兩人帶著各自的小弟分道揚鑣,甚至彼此還進行了持續半年時間的「抗爭」。

當然,最後女孩其實跟誰也沒成,這種事兒簡直喜聞樂見。兩個人打了半年的群架,突然意識到這件事非常沒勁。於是不久之後,兩個人握手言和後,分別遣散了跟隨自己的小弟,徹底解散了這個暴走族組織。之後,北村孝紘便開始一心一意為了要成為像哥哥那樣厲害的人,而開始涉足犯罪行為;高見龍幸又變回了一名普普通通的中學生,升入高中後專心學業,剛剛考入了福岡的一所大學。

然而對於北村孝紘來說,龍幸其實是他少之又少的朋友之一。以他暴虐的性格來說,身邊大多數人對他的態度是懼怕且避而遠之的,只有龍幸這樣與他從小玩到大的同伴,才不會對他有過多的疏遠感。即便是自己的哥哥孝,孝紘也只是抱著一種仰視而又懼怕的情緒,但對與龍幸,他一直是大大咧咧地嬉笑打罵在一起。

而對於龍幸來說,隨著他自己的行為逐漸規矩,其實對於孝紘的情緒是非常複雜的:一方面他因為諸多原因,而逐漸對孝紘產生了畏懼的感覺,想要遠離他;但另一方面他又常常接到孝紘主動的聯繫,叫著他去吃喝玩樂,他自己也覺得這樣的關係倒也無傷大雅。但就是這樣不遠不近的關係,反而讓他對孝紘逐漸失去了戒備心,最終造成了自己被害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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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看到龍幸身邊坐著一個沒見過的人,於是在龍幸降下車窗後,孝紘警惕地問他:「這人誰啊?」

龍幸笑笑,對孝紘說:「這是我以前的學弟,叫原純一。現在還在上高中。」純一也向孝紘問了好,孝紘簡單地應付著。

「這麼晚了,實雄先生和孝先生也都來了,出了什麼事嗎?」龍幸對孝紘說。孝紘還沒來得及答話,父親實雄便走到了車門旁,說:

「龍幸,這麼晚才回來啊?你弟弟穰吏走丟了兩天,一直沒有跟家裡聯繫。你媽媽小夜子已經先帶著人去找了。我們回家來看看是不是他已經自己回來了,但是好像他還沒回來啊。」

「是嗎?對不起讓您費心了。弟弟他不是貪玩的人,很少在外面留宿的。不會是碰上什麼麻煩了吧?」龍幸對實雄說的話絲毫沒有懷疑,關切地問到。

「這麼說來也不是沒有可能啊。你媽媽最近做生意可能得罪了什麼人,然後他們就對穰吏報復了吧。這樣的話,咱們得去市裡那些不良少年聚集的地方打聽下。」實雄接著說,孝紘也在一旁應和著。

出於對母親和實雄的合作關係,以及自己朋友孝紘的信任,龍幸此時完全沒有對北村一家產生任何的懷疑。此時實雄又提出來,自己開著車和真美先去找龍幸的母親小夜子會合,讓孝和孝紘上龍幸的車去公園裡搜索。聽到這話,孝紘馬上就領會了父親的意思:他要讓兄弟兩人來下手殺掉龍幸。

說完這話,實雄便向著自己的車走去,孝紘和孝一起跟在後面。他們走到了車體的另一側,確認龍幸看不到自己後,三個人聚在一起商量了起來。首先開口的是孝紘。

「怎麼辦,車上那個孩子也看到了我們三個人。把他轟走的話,今晚的事情就會暴露了啊。」

孝想都沒想,就隨口說:「那就把他一起殺了唄,算他倒霉。」

實雄點點頭,說:「沒辦法。既然被他看到了,也只能一起殺掉了。」

「那怎麼動手呢?他們有兩個人,必須快動手才行啊。」孝紘對哥哥和父親說。孝沒吭聲,實雄接過話茬說:「那必須一擊致命才行,不然跑了一個就麻煩了。」

「這樣吧,我回去拿手槍,最近剛好買了一把。」孝紘說完就要走,實雄一把拉住了他。他把手伸向後腰,拿出了一隻袖珍防身用仿製勃朗寧M1906。這種槍的殺傷力很小,一般在黑幫槍戰中很少用到,只是作為防身武器使用。

看到父親拿出了一把槍,孝紘稍微驚訝了一下,但立刻就接過了槍,揣在自己懷裡。父親實雄此時接著說:「孝,你沒帶駕照,所以一會兒讓孝紘開車,你來負責動手。記住找一個沒人的地方。這槍聲音不大,所以不會讓人懷疑。照著心臟開槍,記住了嗎?」

實雄說完,便繞到了車的另一面,坐進了駕駛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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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的黑社會團伙,尤其是道仁會、九州誠道會和工藤會這三個「最為暴力」的團伙,手中流動著大量的未經註冊的槍支。而對於他們這些持槍黑社會來說,用槍也非常有講究。

大多數情況下,警方對黑社會的「強制搜查」都會被黑社會們預先知曉。所以警方對於他們的搜查,往往是無功而返的。黑社會持有的槍支,大部分會被分解為零件,然後藏在各處。除了極少數情況下,持槍犯罪分子當場被警方抓捕或是擊斃,那麼這些槍支便會落到警方手裡。

而當他們手持槍支犯案的時候,這些槍所擊發出的子彈一旦被警方找到,那麼警察便可以根據分析膛線的痕迹,經過對起獲槍支的比對,確定這發子彈是由哪把槍打出的。根據日本法律,如果這名犯罪分子所持有的槍支沒有相關的犯罪記錄,那麼量刑上只可以判處他「非法持有槍支」;一旦這支槍在警方的擊發記錄里出現過,那麼就有可能會涉嫌「故意殺人」而遭到起訴。

所以大部分黑社會的槍支,都是「只能使用一次」的。在這種情況下,一些比較缺錢的小團伙會在搞到好槍之後,高價出售,而不是留給自己用。大部分黑社會成員手中常備的槍支,往往是從海外搞到的蘇聯或中國制手槍,而加工精度更好的歐洲製品往往流通在黑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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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過槍的孝紘,此時跟哥哥孝也開始了下一步行動的商議。兄弟兩人決定將龍幸兩個人拉到附近的遊樂園邊動手 —— 儘管遊樂園白天到處是遊客,但到了晚上就空無一人。孝紘把槍拿出來,遞給哥哥,說:「我來開車,你拿著吧。」但卻被哥哥一把推開,說:「還是你來吧。」

孝紘有些生氣,對哥哥說:「爸爸說是讓你來開槍的啊!」

孝正色對孝紘說:「我不能開槍。我跟女朋友馬上要結婚了,她懷了我的孩子。現在我不能惹事。」說到了肚子中尚未出世的孩子,孝紘也沒辦法說什麼,只好自己又把槍揣在了懷裡。兄弟兩人向著龍幸的車走去,到了車旁,孝紘對龍幸說:

「咱們一起走吧,去附近公園先看看。對了,龍幸你這傢伙坐到後面來,你開車技術太爛了。還是讓孝開吧。」

龍幸不知有詐,於是跟原純一一起打開車門走下車,坐進了車的後排。孝坐在駕駛位上,孝紘坐進了副駕駛位。孝悄悄將後排的兒童車門鎖鎖好,以防止龍幸他們在途中打開車門逃走。之後,他啟動了車子。

對於龍幸和原純一兩個人來說,此時無異於坐進了自己的棺材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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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向著郊外的遊樂園前進。孝專心致志地開著車,而孝紘則轉過頭跟龍幸聊起了很多往事 —— 兩個人小時侯一起去偷自動售賣機的零錢,一起去福岡排隊買電子遊戲,一起追女孩等等的經歷。儘管這也許是無心之舉,但孝紘和龍幸的這些交談,簡直像是在回顧彼此的一生一般。龍幸也開心地跟孝紘搭著話,全然沒有注意車子已經離市區越來越遠。反而是坐在一旁的原純一,一直憂心忡忡地望著車窗外。

過了一會兒,孝紘似乎突然想起了什麼,他對原純一和龍幸說:「我的手機最近壞了,想換個新手機。什麼機型好?給我看看你們的手機吧!」

龍幸和純一把手機拿出來,遞給了孝紘。那個時代的日本,幾乎人人都在用翻蓋手機,這兩個少年也不例外。孝紘假意拿著兩部手機玩了一會兒,突然,他將兩個手機疊在一起,雙手攥緊用力。

咔吧一聲,兩部手機全都瞬間斷成兩截。

看著眼前發生的這一幕,龍幸和純一突然都傻了眼,他們都不知道孝紘為何要這樣做。然而聰明的讀者們一定明白了。作為最後的求救手段,龍幸和純一的手機也在此時徹底被破壞。等待他們的,只剩下了最後的死亡。

掰斷了兩人的手機後,孝紘一鼓作氣,從懷裡抽出了手槍,對準了龍幸的腦袋。

坐在後排的兩個人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驚恐地看著凶相畢露的孝紘。

這時,孝突然伸手拉住了孝紘舉著槍的右手。他對孝紘大喊道:「你幹嘛?瘋了嗎?!」

孝紘此時也意識到,用這個姿勢開槍,因為車子不穩,肯定很難兩槍將後排的龍幸和純一打死。於是他勉強擠出笑容,說:「對不起對不起,我最近警匪片看多了,突然想模仿一下劇情。這把槍是模型槍,拿出來嚇唬一下你們。抱歉啊!」

龍幸和純一顯然還沒有回過神來,仍然驚恐地縮成一團。孝紘接著說:「手機我會賠給你們的,別擔心。到時候咱們三個人一起去換新手機。」

幾分鐘之後,車子開到了郊外的遊樂園門外。孝將車子停住,掛上停車擋,並沒有熄火,假意自言自語地說:「好啦,咱們該去找穰吏啦。」然後自己打開車門,走了下去。在下車的一剎那,他對弟弟點了下頭。這是讓他動手的暗號。

孝將車門關上,走到一旁的路邊,點燃一根煙。孝紘將座位放倒,讓自己的行動更加方便。放倒的座位壓在了龍幸的腿上,龍幸急忙說:「孝紘,你壓到我的腿了,快抬起來!」

孝紘轉過身,說:「啊,壓到你的腿了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不過我有件好東西想讓你們看看。」

說著,他又掏出了那把父親給的手槍。手槍在夜色下發出鈍感的反光,讓人難辨真假。

「這個是拍電影用的模型槍。不僅外觀和真槍一模一樣,扣下扳機的時候還會出聲冒煙呢!」孝紘似乎是自誇著,看著手槍對後排的兩名少年說。

原純一在後面縮成一團,話也不敢接。而龍幸強打精神,對孝紘說:「這麼厲害呢,快把它收起來吧!」

儘管父親指示孝紘要打在心臟上,但孝紘從自己看過的槍戰片里了解到,打在心臟上人要過一陣才能斷氣。為了能速戰速決,他決定用槍直接打兩人的頭部。於是他對原純一說:

「過來,我給你試試!這槍的槍聲很逼真,你得把頭湊近點兒。」

原純一此時已經被嚇傻。完全不知道這把槍是真是假的他,只是戰戰兢兢地把臉湊了上去。孝紘命令他把眼睛閉起來,說是可能會有閃光,怕閃到他的眼睛。然後他用右手持槍,挑選著設計的角度 —— 既不能讓子彈打到後風擋,也不能打在側面的玻璃上。調整好角度後,他把槍頂在了原純一的腦袋上。

「鐺!」的一聲,孝紘手中的手槍發出了巨響。隨著槍聲,純一的前額出現了一個一厘米大小的黑洞,他喊都沒喊就保持著頭部前傾的姿勢,倒在了前排座椅的後背上。

龍幸此時似乎明白了什麼,驚恐萬分的他連忙用手去摳後排車門的把手。然而因為車子沒有熄火,後排兒童鎖仍然發揮著功效,後排的門絲毫沒有打開的跡象。同時,他的腿也被孝紘的座位死死地壓住,根本無法掙脫。他與孝紘之間隔著前排座椅的靠背,他更無法夠到孝紘的身體和手臂。

孝紘面帶歉意地看著驚慌掙扎的龍幸。他對龍幸說:

「對不起,阿龍。今天把你叫出來,就是要殺了你的。你的媽媽小夜子,還有弟弟穰吏,都已經讓我親手殺了。在這之前,我有個事情要問你:你家的錢藏在哪裡了?」

龍幸已經嚇得失去了理智,他只是驚恐地叫道:「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看著自己從小到大一起長大的玩伴此時的樣子,孝紘知道他沒有說假話。於是他嘆了口氣,接著對龍幸說:

「你也明白了,你現在是根本沒有辦法逃脫的。要麼被我痛打一頓,再用槍打死你;要麼你就乖乖地挨上一槍,一瞬間的事兒,你就沒有痛苦了。你看怎麼樣?」

龍幸停止了掙扎,他定定地看著孝紘,然後閉上雙眼,向前探出了腦袋...

孝紘沒多作猶豫,瞄準龍幸額頭中間,扣下了扳機。龍幸身體直接翻到了后座上,仰面朝天躺倒在了後排的座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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孝紘把槍揣進懷裡,走下了車,長出了一口氣。

他曾經無數次夢想過自己持槍與對手在街頭槍戰的情景,像一個英雄一般地一槍一槍擊到自己的敵人,但他從未想到,他第一次用槍,竟是打死兩個手無寸鐵的少年,其中一個還是自己的好朋友。

哥哥孝向他走過來,「完事兒了?」

「嗯。」孝紘從鼻子里擠出了個聲音。

孝打開駕駛室的車門,解除了兒童鎖。當他打開後門的時候,卻發現兩個人都還在痛苦地喘著氣,喉嚨中響動著毫無疑義的呻吟。

「喂!孝紘!你怎麼乾的活兒?兩個人都沒死啊!」

聽到哥哥這樣喊,孝紘也急忙打開了另一側的車門。純一和龍幸一前一後癱倒在後排,已經不能動彈,但確實都在喘著氣。

孝紘的腦子一下好像漲大了好幾圈。他想起父親的囑咐,於是決定對兩個人的心臟再補槍,儘快結果兩位少年的性命。然而,自從他開始殺人以來,每次都會遭遇各種「詭異」經歷的他,已經對自己是不是能成功地殺死龍幸和純一,產生了嚴重的懷疑。他用顫抖的手把槍遞給哥哥孝,說:「還是...你來吧...」

孝一把推開槍,對著孝紘說:「你自己來!自己開槍!別讓我給你擦屁股!」

孝紘此時突然覺得,自己一直在被哥哥利用著,拖拽著,迫使自己殺了一個又一個生命,然而哥哥卻始終在逃避,避免讓自己的手沾上鮮血。想到這裡,孝紘突然惡向膽邊生,把槍舉了起來,瞄準了自己的哥哥北村孝。

孝顯然被孝紘突然的舉動嚇到了。他也沒有預料到一直言聽計從的弟弟,會突然將手槍指向自己。他用雙手擋在身前,同時兩條腿慢慢向後退著,嘴裡對弟弟說:「別、別衝動,有話慢慢說...」

看到哥哥如此窩囊而有膽怯的樣子,孝紘一種得意的感覺從心底油然而生。他放下槍,對哥哥說:「我是開玩笑的。我來結果他們兩個。」然後就走到了車後門旁。

他先將高見龍幸在后座上扶正,然後用手槍瞄準了他胸口偏左的位置。勃朗寧M1906一共有六發子彈,現在還剩四發。孝紘準備每人兩發,這樣應該就可以保證他們徹底死掉了。這樣想著,孝紘打出了第一發子彈。

龍幸的身體像是被猛錘了一拳,向下凹進之後猛地彈了起來,此時他垂死掙扎的呼吸聲更響更痛苦了。孝紘又打出了一槍,血從槍口中猛地噴了出來,濺到了孝紘的臉上。而龍幸的身體徹底停止了掙扎,呼吸也隨之停止,綿軟無力地歪倒在車后座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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孝紘來到另一邊,打開車門,將頂在前排座椅靠背上的原純一的身體,推到後排座位上。從純一頭部的槍孔里不斷汩出黑紅色的血液,慢慢淌到他年輕的臉龐和脖子上,流到了後排的座位和車裡的地板上。孝紘還是瞄準了胸口偏左的位置,連續打出兩發子彈。就這樣,純一也終於停止了呼吸。

孝這時走到了孝紘的身邊,看著他身上、臉上噴濺到的血跡,半笑不笑地對弟弟說:

「你這個殺人狂。」

沒等弟弟接話,他又說:「這下就殺了四個人啦。」

說完之後,孝拿出手機,撥通了父親北村實雄的電話。在電話中,他向父親報告說龍幸兩人已經被殺,現在可以回去了。掛上電話,兩個人坐上車,向著北村組的事務所疾馳而去。

時間已經是後半夜,車子在路上飛馳著。北村孝沒想到的是,警方在這段公路上安裝了「超速追蹤拍攝系統」。而正是這個系統,成為了他之後在法庭上,將罪責全部推到弟弟身上時的最大破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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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在接近大牟田市區的路上,經過了那片曾經繁華一時的煤礦遺迹。現在那裡的煤礦已經完全關閉,空出來的大量廠房,成為了當地政府建設新興產業開發區的基礎。路邊一幢幢空置的廠房,以及人去樓空的曾經的工人宿舍,都讓這個地區看起來儼然是個「鬼城」。

這時,一隻手突然從後排伸過來,扶在了正在開車的孝的肩頭上。

車子立刻在路上畫起龍來,驚慌失措的孝連方向盤都扶不穩了。孝紘回頭一看,原純一滿臉是血地竟然蘇醒了過來...

純一的口中不斷淌著血,喉嚨中斷斷續續地冒出一些誰也聽不懂的聲音。他似乎是完全無意識地在努力地呼吸著,但每一次呼吸都讓他胸口上的傷口冒出一股股鮮血。強烈的求生慾望讓他努力地伸出了一隻手,夠向前方一切能摸到的東西。

孝紘在一旁將原純一的手拉了下來,看了看他的反應。然而在那之後,原純一就再也沒有掙扎,只是仍然倒在后座上,小口小口地喘著氣。眼睛似乎睜開了一條縫,空洞地望向前排的北村兄弟。十幾分鐘之後,孝把車開到了事務所外面,停好。他望向弟弟孝紘,說:「怎麼辦?槍已經沒子彈了吧?」

孝紘打開門,走下車,向著哥哥的車走去。他打開後備箱,翻出了一個工具箱。打開箱子,從底部找出了自己很久之前放在工具箱里的一把冰錐。他戴上了同樣放在工具箱里的手套,右手握緊冰錐,走回了載著原純一和高見龍幸的那輛車,打開車後門。

他用左手抓住原純一的頭髮,按在前方座椅上。這時的原純一絲毫沒有抵抗,只是任由孝紘擺布。孝紘把上半身探入車裡,用右手按住純一的脖子,用力往下壓,使純一的後背弓起。左手持冰錐,從後背心臟的位置用力地戳了進去。

在冰錐刺入身體的那一剎那,純一的身體猛地震顫了一下,然而鋒利的冰錐卻超乎想像地順利地沒入了純一的身體。孝紘用左手攪動了一下握緊的冰錐,純一痛苦的呼吸聲,隨著這次攪動戛然而止。

將冰錐、手套都扔在了車的后座,孝紘和孝兩個人關好車門,打電話給父親。得知了兒子們回來的消息,實雄和真美從事務所中走了出來。真美看到全身是血的孝紘,以為他跟龍幸發生了搏鬥,但當她看到了車子後排龍幸和純一恐怖的死狀時,才明白自己兒子是在殺害這兩名少年時,濺到了一身鮮血。

按照原計劃,北村實雄和真美再次開著那輛裝有高見小夜子的麵包車出發,而孝紘和孝則開著高見龍幸的車子跟在後面。一家人這次的目的地,是諏訪川的入海口 —— 那裡很少有行人經過,河水又深又急,是一家人早已相中的拋屍最佳場所。

路上,真美打電話給孝紘,問到:「你從龍幸的嘴裡打聽到他家的錢藏在哪裡了嗎?」

「沒有,他說不知道。」

「那就只能我們自己找了。小夜子喜歡把東西都藏在床底下,一會兒去了她家要仔細地翻。」

短短一夜之間殺掉了三條生命的北村一家人,此時對於殺人沒有產生任何的恐懼,更沒有對高見一家的慘死抱有愧疚之情。他們腦子中所想的,只有一個字:「錢」。

到達目的地後,實雄和孝下車仔細查看了周圍的情況。確認沒有任何行人和車輛的經過後,北村一家人按照計劃,將高見小夜子的屍體也運到了龍幸的車上,把她擠進副駕駛位的座位,用安全帶扣住。孝紘坐進了駕駛室,將車頭調整到面對河水的方向。然後他將車子掛到空檔,從河灘上撿到了一塊石頭,壓住油門。一切準備停當後,他後退一步,看著車中自己親手殺害的三個人:高見小夜子、高見龍幸和原純一,默默地在心中念了一句「南無阿彌陀佛」,便將擋把掛在了行進檔上,從車中撤出身子,關上了車門。

車子緩緩地啟動,向著河口自動駛去。河水逐漸浸沒了車輪,淹沒了引擎蓋,從敞開的車窗灌進車裡,再卷著車裡鮮紅色的血液湧出。車中的空氣一股股冒上水面,形成了一串串氣泡。慢慢地,紅色的行車燈也逐漸消失在了水面之下,直到電路短路,車子的電源自動切斷。就這樣,高見小夜子一家三口,連帶著無辜的少年原純一,全都長眠在了諏訪川湍急的河水下。

除了孝紘,北村實雄、真美和孝三人,也默默地站在諏訪川的河邊,看著車子緩緩駛入河水。誰也沒有說話,彼此都默默地想著各自不知的心事。

用河水草草洗去了臉上已經幾近凝固的血跡的北村孝紘,走回父母和兄長身邊,對他們說:「走吧,去找錢。」

聽到「錢」這個詞,北村一家彷彿突然集體打了興奮劑,又鼓起幹勁啟動了車子。

時間已經是9月18日的凌晨了,此時距離這起連環殺人案最終的敗露,還有最後三天時間。

這是北村一家最後的瘋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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