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劍篇》.郭震.盛唐氣度

為大家推薦一首唐代的古詩，略微冷門一些，比不得李杜文章萬古傳。但也算氣勢恢宏之作。

古劍篇.郭震

君不見昆吾鐵冶飛炎煙，紅光紫氣俱赫然。

良工鍛煉凡幾年，鑄得寶劍名龍泉。

龍泉顏色如霜雪，良工咨嗟嘆奇絕。

琉璃玉匣吐蓮花，錯鏤金環映明月。

正逢天下無風塵，幸得周防君子身。

精光黯黯青蛇色，文章片片綠龜鱗。

非直結交遊俠子，亦曾親近英雄人。

何言中路遭棄捐，零落飄淪古獄邊。

雖復沉埋無所用，猶能夜夜氣衝天。

此詩以龍泉寶劍為喻，詠物言志。其中「何言中路遭棄捐，零落飄淪古獄邊。雖復沉埋無所用，猶能夜夜氣衝天。 」來自於晉史的典故。《晉書·張華傳》載，晉張華見天上有紫氣，使雷煥察釋。雷煥曰：「寶劍之精上徹於天」。張華使雷煥尋劍，雷煥於豐城縣獄屋基下掘得一石函，中有雙劍，上刻文字，一名龍泉，一名太阿。漂：一作「飄」。作者以龍泉寶劍即使深埋土中，猶能劍氣沖霄來表明自己的宏大志向。

郭震，字元振，進士出身。但他絲毫沒有普通書生的呆板與迂腐，更缺乏他們那種嚴於律己更嚴於律人的操守。 在做通泉縣（今四川射洪）縣尉（縣公安局長）期間，身為執法者的郭震卻經常知法犯法，猖獗一時。彼時為武則天掌權，將郭震昭入長安，欲治其罪。

郭震正是在這時候上呈了《古劍篇》這首詩作。武則天「鳳顏大悅」，認為郭震是不可多得的人才，遂免其罪，委以參軍之職，並傳閱《古劍篇》於諸位學士。

應該說，領導看人的眼光就是准。郭震身為進士出身，肆意妄為，知法犯法。如果是宋明那種重道德操守更甚於個人才幹的時代，光是御史瘋狗一樣的奏章就可以活活罵死郭震。幸好，彼時不是宋明，更非隴西唾手可得而終於棄之不顧的晚唐，而是盛唐。在這個宏達的舞台上，郭震的那些爾虞我詐和權謀機變，會得到最好的施展機會。

（注1：明朝弘治年間的名將王越。同樣是進士出身的武將，軍功赫赫，七十三歲猶能率兵出塞大破韃靼。但傷他最深的不是韃靼人的刀劍弓矢，而是自己人的冷槍。王越因先結交宦官汪直、後結交宦官李廣，多次被貶。沒有人在乎他是為了大軍作戰順利而卑躬屈膝。當邊關危機的時候，王越會被啟用。但隨後到來的攻訐苛責，活活罵死了他。）

郭震一生都沒有打什麼大戰，更沒有顯赫的戰功。但這不代表他不是一個合格的統帥。不是呂布項羽那種常於攻堅突襲的一往無前，不是廉頗曹仁那種擅長堅守門戶的厚重堅實。郭震這個人的長處是經略運籌、權謀機變。每個人都能看得到熊熊燃燒的森林大火，這毫不出奇。可只有真正的智者，才能捕捉到森林裡的第一縷煙，將損失降到最低。

類似於後世的孫承宗，郭震是一個經略型的統帥。「不戰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故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孫子兵法.謀攻篇》。

舉個例子。「元振又上言：「吐蕃百姓疲於徭戍，早願和親；欽陵（論欽陵）利於統兵專制，獨不欲歸款。若國家歲發和親使，而欽陵常不從命，則彼國之人怨欽陵日深。望國恩日甚，設欲大舉其徒，固亦難矣。斯亦離間之漸，可使其上下猜阻，禍亂內興矣。」太后（武則天）深然之。」---《資治通鑒·唐紀二十一》 後來吐蕃果然如他所料---「後數年，吐蕃君臣相猜攜，卒誅欽陵，而其弟贊婆等來降，因詔元振與河源軍大使夫蒙令卿率騎往迎。」

唐代閻立本《步輦圖》（局部）。圖卷右半是在宮女簇擁下坐在步輦中的唐太宗，左側前為典禮官，後為吐蕃王松贊干布的使者祿東贊。吐蕃降而復叛，判而復降，為唐朝最大禍患。上文中提到的論欽陵，即祿東贊之子。父子皆為吐蕃大權臣。

郭震出將入相，位極人臣。這個一點也不簡單的讀書人經歷了各種唐朝的政變與權力更替，始終安然無恙。雖然被武則天賞識，卻也同樣被後世尊敬，不被認為是武周走狗。。無論是突厥人、吐蕃人還是其他部族，在他的治下都不得不乖乖當良民。在後世，他被列入凌煙閣功臣，為不世榮耀。唐代傳奇小說集《玄怪錄》中，有一篇《郭代公》，講述郭元振解救民間少女，殺死豬妖的故事。可見郭震在民間口碑還相當高。

郭震曾任安西大都護。 也只有他這樣不僅僅死板硬套地武力彈壓，而是多管齊下的又打又拉的人，才能治理好安西。安西，一如後世遼東，民心才是最根本的基本盤。

我不禁感慨，不是盛唐，不會有這種兼容並蓄的氣度。武將很少因為武人之亂而遭到猜忌罷黜。文人的最高理想常常是出將入相，文武兼修。

煌煌盛唐，名不虛傳。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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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冠軍臨瀚海，長平翼大風。」這裡是元狩四年，歡迎與我一起品味歷史，關注我的微信公眾號 元狩四年。 （yuanshousini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