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現實照進幻想——三部人外動/漫畫中的身份政治
雖然沒有My Little Pony這樣雅俗共賞的硬菜,但17年的1月動畫檔期仍然能讓人外愛好者飽一飽眼福。因為在這個季度,《獸娘動物園》、《亞人醬有話要說》和《小林家的女僕龍》三部人外題材動畫在日本同時播出。拋開撲朔迷離有待觀察的《獸娘動物園》之外,另兩部動畫不約而同地選擇了較為「寫實」的設定,故事背景被設置為與現實社會相差無幾的世界中。描述「人外」這一「非常識」群體在「常識」社會中的生活狀態,是類似作品的一貫套路。不同觀念、不同種族共生的「多元」狀態,成為了這一類故事的核心議題。其中也往往自覺或是不自覺地暗藏了某種「身份政治」隱喻。而與作為故事核心的「多元」議題相對應的,故事在設定和情節上的區別反倒更好地反應作品的風格和作者的觀念。在本篇文章中,筆者將從「寫實」系人外題材動/漫畫中選取了比較有代表性的《亞人醬有話要說》、《小林家的女僕龍》、《人馬小姐不迷茫》三部作品,通過分析故事中的異同點淺談人外題材背後涉及的政治隱喻。
作為身體的身份——《亞人醬有話要說》
身份政治,顧名思義,是一種關於身份認同和構建的政治。當一個人發出哲學三問的第一問:「我是誰」,並繼續延伸下去問出了:「TA是誰?」的問題時,身份政治就產生了。男人,女人,白人,黑人,中國人,美國人,漢族人,維吾爾族人。我們認為擁有某些共性的人享有相同的身份,相對地認為擁有差異性的人享有不同的身份,以身份為基礎的權力關係既是身份政治。
在《亞人醬》動畫中,擁有超自然的特異體質,在人類歷史中被視作妖魔,留下傳說的人在現代社會被稱作「亞人」。亞人設定上是一種非遺傳的生理特徵,任何民族,任何家系都有可能以極低概率隨機性地出現亞人,這就決定了亞人個體往往難以相互接觸,所有亞人只能分散地生活在一般人類的包圍之中,難以以生理特徵為基礎實踐與眾不同的生活方式。這樣的設定就決定了「亞人」是一種嚴格的身體身份而非文化身份或者血統身份、民族身份。亞人五花八門的生理特性也決定了孤立的「個人經驗」無法匯合成一種獨特的「亞人經驗」。
從這一層面來說,亞人們對「亞人」身份的自我認定是較為稀薄的。而「亞人」的身份更多地來自於「一般人」的構建。在古代,亞人的特殊體質受到一般人的歧視,大量子虛烏有的傳說被構建了起來,這些傳說才成為了「亞人」身份成立的基礎。在此基礎上,一般人開始對亞人進行排斥,而亞人作為分散的個體無法整合為具有主體性的群體去保護自己的利益。於是一般人壓迫亞人的權力關係就被建立了起來。
不過這只是古代的情況,在動畫故事發生的現代社會,對亞人的歧視已經得到了根本性的改善,作為主要角色的吸血鬼、無頭騎士、雪女和魅魔都已經獲得了正常接受教育、參加工作的權利,這與古代流傳的傳說是大相徑庭的。當然這種現象也可以簡單地理解為人權思想對人類內在價值的普遍承認,既經典表述中的「人人生而平等」。但只是這樣說還是太抽象了,接下來就需要進一步追問:「為什麼亞人與一般人生而平等?亞人與一般人相同的內在價值究竟體現在哪?」
這個問題,動畫文本中並沒有直接給出答案。但仔細分析卻能發現所有故事情節都是圍繞著這個問題展開的。整個故事其實無時無刻不是在表現亞人們的內在價值。
首先,亞人證明了自己對一般人並不會製造無法避免的損害。吸血鬼可以吸食袋裝血液不會隨意攻擊一般人,雪女被證明自己並不會凍傷接觸者,魅魔可以通過適當保持距離不對一般人產生影響。這與其說是天賦人權的勝利不如說是理性對迷信的勝利。如此以來亞人身份政治的重要基礎就被瓦解了。
這不是襲擊是情咬,情咬第二,亞人在生活實踐中證明了自己的能力。這點不消說,亞人可以擔任教師工作,三位亞人高中生學習能力也並未超出一般學生範圍。
第三,亞人與一般人可以分享共同的感情體驗,在第七話中,雪女日下部因為可能傷害他人而刻意保持距離,偏偏卻因此被流言中傷。在吸血鬼小鳥游和一般人高橋老師的幫助下解開心結,變得開朗起來。這一段情節中亞人和人類理解了相互的情感,基於共情體驗實現了利他的互助。這就是亞人在情感方面與常人無異的體現。
第四,亞人普遍認同主流文化,這設定中很自然卻重要的一點。這一點的重要性可以在魅魔身上體現出來,魅魔的特性是對接觸者催情。故事中作為主要角色的魅魔佐藤老師卻沒有濫用,甚至是自然使用自己的能力。反而是一方面離群索居,另一方面又堅持參加工作。在她的認知里,不玩弄他人情慾與自食其力這樣的主流價值觀是內化的。但對於魅魔的身體來說這又並不是理所應當,反而是自討苦吃。從動畫第七話來看,一些魅魔並沒有堅持這兩條價值,在這些人身上,身份政治又出現了,警察的「亞人科」會出面管制他們。而身份政治在佐藤老師這裡反而是消解的。
第五,一般人相對亞人擁有壓倒性的力量。這麼說很遺憾,有點煞了原作文本的溫情風景。但這一條確實也是亞人的內在價值能夠平等實現的條件之一。亞人零散無組織的狀態令他們無法形成反對「一般人」身份的物質力量。換個說法,在這種狀態下,亞人並沒有作為主體與一般人平起平坐的資本。前文說過,亞人身份的成立不取決於亞人自己,而取決於一般人。這樣一來當理性的一般人意識到了亞人身體的特異性並不會轉化為不可控社會風險,零星的逾矩行為也可以在一般法律框架下處理,對亞人身份的構建也就沒有延續的價值了。
從以上的五點可以看出,對亞人平等人權的承認,實際上是基於亞人身份的消解而非超驗的「天賦人權」。當亞人身份基礎的消亡成為一種社會共識,亞人的特殊身體僅僅被視作個體特徵而非一種身份,亞人就終於被社會重新接受。這個社會中某種普世價值戰勝了相對性,與其直觀相反,它恰恰是一元而非多元的。但與此同時亞人身份政治也一同終結,亞人們至少過上了平等的生活。作為無頭騎士的町希望同學們不要將自己的體質視作禁忌,佐藤老師也勸告高橋老師不要僅僅因為好奇就接近亞人,這說明拋棄亞人身份的結果正是她們自己期望的。動畫文本中高橋老師所做的,恰恰正是以情感和理性不斷解構亞人的身份。在故事的結局,「亞人」註定將成為一種歷史記憶。剩下的只是三個春心萌動的女高中生和一個春心萌動的高中教師,作為無名卻幸福的大多數。
作為文化認同的身份——《小林家的女僕龍》
「龍,那是最強的物種,突出火焰,翱翔空中,有時也可以使用魔法……」
這是漫畫《小林家的女僕龍》開篇對龍的描述。來自魔法世界的巨龍托爾受傷逃入人類世界,被普通的上班族小林救助,托爾為了報答小林就搬到小林家中共同生活。成為了小林家的女僕龍的同時也吸引了越來越多的龍族進入人類世界。
從引用過的描述可知,「龍」的身份本質上首先還是來自於身體。龍是巨大的、生翼的爬行動物,人是體型較小的哺乳動物。這是人與龍的根本差異。不過在《小林龍》的故事中,龍絕大多數情況下都是以人類的外形出現的,使用魔法的能力也被小林禁止。可以說身體性的身份在故事中是有意受到壓制的。但與《亞人醬》的故事有區別的是,當身體身份消解時,「龍」作為一種身份的可辨識性仍然十分穩固。這就證明《小林龍》中的身份並不簡單的作為一種身體特性存在。而筆者認為這更大程度上是一種文化身份。
這個觀點通過動畫中法夫納出現的情節中可見端倪。法夫納第一次出場是在第一集中,托爾用電話訊問法夫納如何看門,法夫納是這樣回答的:
「殺掉,全部殺掉。想要奪取財產的,全殺掉。可疑的人也殺掉。施以詛咒,然後殺掉,讓他們代代不幸……」
法夫納的身體特徵還未曾露面,但擁有恐怖另類價值觀的「非常識」形象已經先行一步了。法夫納第一次露面還是在第三話中,這時的法夫納好歹是以人類形象示人的,但仍然毫不掩飾自己對人類的鄙夷。小林立刻就感受到了法夫納身份的特殊性變得畢恭畢敬起來。這個時候,不同身份間的衝突之所以沒有發生緊緊是因為有托爾作為人與龍間的調和。
可惜不消五分鐘,法夫納的形象就發生了突變,他居然拿起手柄玩起電子遊戲來了!(大兄弟傳火不?)當第五話中,法夫納再次端著手柄手眼神獃滯地現身人間。此時的他比起一開始就顯得馴良不少,殲滅人類的恐怖發言也沒那麼經常地掛在嘴邊了,因為他的這次現身只是來玩電子遊戲的。在第六話,法夫納作為惡龍的身份蕩然無存,與瀧谷同居的儼然是一個附帶御宅屬性的網癮少年。在這一話的結尾,站在雨中的法夫納反覆思索,而在一大套看似感人的大道理之後,得出的卻是這樣一個結論:只要興趣相投,不殲滅人類其實也無所謂。
法夫納:急著要傳火法夫納身份以價值觀對立的龍開始,最終以接受人類娛樂融入人類身份為終。可以看到,法夫納的身份轉變正是建立在熱愛電子遊戲的基礎之上。隨著興趣一起改變的是對價值觀的認同。雖然法夫納對人類價值觀的承認是有限的,但畢竟作為龍的文化認同已經開始鬆動。與《亞人醬》在故事的開局亞人們就將普世價值觀內化不同,《小林龍》中,龍族對人類文化產生認同是一個被展示出來的漸進過程。正如漫畫中康納和托爾的一段對話表明的那樣:
在《小林龍》中跨身份的認同被建立了起來,龍並沒有完全放棄自己的身份,但也同意在人間循規蹈矩。身份間的對立以文化認同為基礎消解了。姑且不論這樣的文化認同顯然是徹徹底底的人類中心,至少龍們是心甘情願的。
值得注意的是,在故事中,不同的龍族角色對人類文化的認同程度是不盡相同的。認同程度最高的可能是托爾,而認同程度最低的很可能是康娜(別問我頭上的斧頭是哪來的)。在初次上學的情節中,康娜面對才川的刁難演了一出哭戲。她憑藉龍的智商看出了才川的傲嬌本質,才有意示弱套牢了才川的芳心。在後文中,康娜將自己的行為解釋為「想和人類一起生活下去」。這是康娜的願望,但人類的意願她是並不在乎的。人類只是她的興趣,她對人類是相互利用的關係。她可以在學校裝作人畜無害,但前提是自己覺得開心。小林對托爾的命令式語氣在康娜這裡是行不通的。康娜根本上缺乏對人類文化和身份的認同,她想吃蝴蝶就吃蝴蝶,想吃螃蟹就吃螃蟹,想吃知了就吃知了,想推倒才川就毫不猶豫地推倒才川。她永遠是個我行我素的任性幼龍。可以說康娜做為龍沒有與人類發生衝突完全是巧合,如果對比漫畫和動畫文本差異的部分,會發現漫畫對康娜任性的一麵塑造更充分,動畫里的康娜變得更乖巧了。(動畫里康娜還曉得給小林省錢,但漫畫里的康娜估計不會管那麼多,康娜在第二話首次出場的時候形象比較貼近漫畫,後來突然就變乖了。觀眾其實也能察覺到一點異樣。)
無脊椎屠戮者,人類推倒者,強欲的古龍,神威神奈但康娜的形象在一群部分建立了人類文化認同的龍族角色之間並沒有顯得違和。筆者認為這是由於康娜作為人類形象時的幼女定位。在社會的主流觀念中,兒童是憑本能行動的任性動物,他們完全缺乏對於社會文化的認同。因此在幼童完成教育(社會化)之前,他們被單獨視作一種缺乏行為能力的身份,一方面他們輕微的逾矩的行為可以被容忍,另一方面他們又不被賦予平等的權利。這實際上是將幼童視作了不完全的人,或者「二等人」,也是一種身份政治。而康娜與人類若即若離的關係,也在這種框架下獲得了故事角色和讀者的承認。人類將康娜視作兒童,而其實她將自己視作龍族。康娜利用這個身份誤會偽裝起來,在人間繼續著特立獨行的風格。
總的來說,身份政治在《小林家的女僕龍》中也是隱形的,一方面這是由於龍族有意的偽裝,更是處於龍族角色對人類文化的認同。這種認同使得他們在沒有完全放棄龍族身份的前提下接受了人類的生活方式。在這裡,作為生活方式的文化成為了跨越身份的紐帶。
流動的身份與「政治正確」——《人馬小姐不迷茫》
相比於前文分析的兩篇作品,《人馬小姐不迷茫》絕對是一部十分複雜的漫畫。不僅僅因為這部漫畫中對人外的生物學進行了詳盡的設定,更是因為漫畫用了大量篇幅去展示了一個栩栩如生多種族多民族社會。漫畫中的細節如此之多,涵蓋面之廣,指意之豐富超越了以往的絕大多數人外題材作品。在不要臉地強行安利了一波之後,筆者還是要簡單地講解一下漫畫文本,以方便沒看過的讀者理解。
漫畫的設定中,陸生脊椎動物的先祖非常巧合地生有六肢而非現實中的四肢。這樣他們的後代也保留了這個特點。在進化到智人的時期,根據環境因子的不同人類再次分化,第二對肢發生了不同形式的適應性進化,有些人類第二肢進化為翼,另一些趨同進化為奇蹄目腿,還有一些乾脆就退化掉了。然而這些形態各異的人類只能算作亞種,不同形態人類之間還是可以通婚生育後代。而後代在遺傳上呈現非混合遺傳特性,具體的遺傳規律漫畫中描述較為含糊。但與作為哺乳動物的人類相對,爬行綱動物門下也進化出了一種智能生物蛇人,或者用更文雅的稱呼,南極人。
也就是說,在《人馬小姐》的設定中,是沒有「一般人」的存在的,人類形態差異巨大的數個亞種處於散居的狀態。值得注意的是,即便種族的差異如此巨大,以文化和語言為基礎的民族仍然存在。漫畫中的現代國家既是以民族國家的形式建立。同一民族都包含了數個不同的種族。只有南極人是例外,他們長期以來居住於南極大陸的地下,直到近代之前很少與人類接觸,最近才以一個國家的身份與人類開始交流,這個國家的民族身份和種族身份是一致的。根據漫畫中的情節推斷,南極人與人類可以無障礙溝通,當前的技術水平稍遜於人類。
也就是說,《人馬小姐》的世界觀中,身體與文化都不是決定個體身份的唯一維度。而實際上在漫畫故事當中,人類的身份也在這兩個維度間不斷移動,形成了一套關於身份政治的歷史變化脈絡。
這一脈絡是靠兩段歷史敘事展開的,第一段歷史敘事出現在第二十九話,講述了霧月事變前後的故事。在拿破崙執政之前,歐洲的人馬普遍被視作不通人語的牲口,供人騎乘。這樣就從身體和文化上雙重地構建了人馬的身份,其他種族則針對人馬的身份實施奴隸制的統治。而改變這一點的正是尚未稱帝的拿破崙,他承認了人馬與其他種族擁有平等的內在價值和權利。用共和國公民的新身份—一種文化身份,替代了舊有的人馬身份—一種身體身份。作為回報,拿破崙得到了一支忠心耿耿、悍不畏死的人馬大軍,成功地抵擋了反法同盟進攻。實際的軍事壓力也迫使周邊的君主制國家紛紛效仿拿破崙,解放了人馬,將他們編入軍隊。有趣的是,在漫畫的附錄中還記載了非法語民族的人馬至今仍不顧本國政府反對,繼續紀念拿破崙組建人馬軍團。正如《想像的共同體》中描述的那樣,現實世界中阿爾薩斯-洛林的一些德語居民強烈地認同法國大革命的價值觀,這些人儘管不說法語卻自認為是法蘭西民族的一份子而非德意志人。可以說現代法蘭西民族不是以語言或者悠久的歷史傳承而是靠大革命價值觀才建立起共同民族認同的。這其實就揭示一個事實,身份是人類社會實踐的產物,人的身份不是一成不變,而是隨著社會形態和人在社會中的位置不斷發生變化的。從這一層面上看,身份政治無論是以平等還是壓迫的形式存在,都是具有歷史性的現象。會隨著身份的流動一起發生變化。
頗為反諷的是,在漫畫第四十九話中,通過身體身份到文化身份轉變而建立平等關係的身份政治再次陷入了壓迫與奴役之中。鼓吹不分種族德意志民族優越性的納粹黨上台,對猶太民族施行屠殺。這就暗示了,以文化認同為前提形成的身份政治雖然避免了對身體身份的壓迫,但本質上並不能許諾人類普遍的平等。
之所以說《人馬小姐》是一部複雜的作品,就是因為其中包含了不止一處產生矛盾的設定。在作品世界觀的當代,為了保護不同種族的平等權利,存在著一部極其嚴厲的反歧視法,該法律反對對於特定種族形態的否定,哪怕自我否定都是不允許的。其中規定禁止騎乘人馬,違反者將被強制教養。但故事中主人公人馬小姬多次主動邀請朋友騎一下自己,都被以反歧視法為由拒絕。這部以維護平等為目的的法律實際上干涉了小姬的個人自由。這裡就指出了傳統自由主義思想的悖論。自由主義往往支持以相對性為基礎的平等,不同種族、不同文化並沒有絕對的高低優劣之分,因此值得平等對待,不應受到歧視。但如果不存在絕對的價值,自由主義的價值本身也不是絕對的,因此自由主義的平等原則也不是絕對的善。如果這是真的,那就可以拒絕平等。這樣一來自由主義就違反了它自己的原則。歧視的自由也是一種自由,如果沒有絕對的道德標準,那為什麼要限制歧視的自由?上一個時代在西方盛行的「政治正確」在此無法解決自身的弊端。特朗普的上台和右翼勢力的瘋狂反撲正借著這一漏洞大肆破壞著民權運動的人權成果。而這一警鐘,在虛構的幻想世界也在一同敲響。
對反歧視法的嘲弄還遠不止於此,在第七話中,陸生人類高中生訪問水生人類高中生的過程中,水生人類為了照顧陸生人類感官穿上了上衣。而在水生人類文化中,無論性別是都不穿上衣的(想看看的自己找漫畫,我就不開車了)。這裡就出現了一個很奇怪的現象,如果根據相對原則,穿上衣和不穿上衣的文化並無優劣之分,因此水生人類並沒有理由遷就陸生人類。而穿上上衣似乎就暗示水生人類的文化是劣於陸生人類的。這種行為沒有遭到反歧視法的制裁,就說明反歧視僅僅是一種身體上的反歧視而非文化反歧視。這正好印證了上文所述文化身份的身份政治。從這種層面來看,這部「政治正確」法律並沒有意願實現普遍的人類平等,而只是在維護文化認同產生的民族身份,確保這種文化身份時刻都凌駕於身體身份。這無疑是對「政治正確」觀念的最尖銳的諷刺。
當然,《人馬小姐不迷茫》就算再複雜,也只不過是一部青年漫畫,其中的冷嘲熱諷的飛鏢通通投向的是一部虛構的法律而非現實世界中的「政治正確」。這兩者之間究竟有多少的相似性?還需要讀者自己去觀察揣測。當現實照進幻想的同時,幻想也在影射著現實。當一部虛構作品試圖去腳踏實地描繪人物之間的關係,也就同時不可避免地在構建一種意識形態。筆者在這篇文章中簡單地討論了三部人外題材作品中的「身份政治」隱喻,也並非想上綱上線地評論某種思想。只是想給各位阿宅們證明,即便是以輕鬆歡樂地觀賞為前提的作品中,同樣埋藏著複雜深刻的內涵。這不是一種難以承受的負擔,而恰恰是對一切ACG創作作為人類文明成果的肯定。在這種肯定之上,才是創作者愛好者獲得提升,主動創造更優秀作品的可能性。
推薦閱讀:
※懂音樂的人看《四月是你的謊言》是什麼樣的體驗?
※My Little Pony中,關於年齡的設定是怎麼樣的?
※《相思》國漫團隊中國唱詩班,最新力作《飲湖上初晴後雨》今上線
※為什麼有人覺得動畫沒電影深刻?
※定格動畫的路該怎麼走?作為同行或觀眾的你是否還期待看這類型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