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的婚紗

「一個人的婚紗」,這是念頭出現在母親有一天興沖沖的在微信上給我發視頻過來,她說,我給你打了六床棉被。

我不知道怎麼接她的話,苦笑道,你是準備給我漂洋過海寄過來嗎?在盛夏酷熱的墨爾本讓我蓋幾床棉被。

不過說真的,年少離家就極少再蓋過家裡棉被了。

她說不是啦,給你置辦的嫁妝。

後來收到棉被的時候她給我拍了照片發在群裡面,兄長幸災樂禍的煽風點火的讓我表態。

或許因為少時便離家,母親一般不會太擔心我不能把自己照顧好,總覺得一切都能被我搞定,順道還可以偶爾當一當家,她倒是落得很清閑。

還記得有一次,被某個不算同事的同事欺負了,覺得心裡委屈,發個視頻給她,想和她聊一聊,誰知道這心大的媽還沒等我開口說幾句,眉飛色舞的說要不我給你唱首歌吧?

我說好啊,心情不好的時候聽母親唱首歌也不錯,聽媽媽講那過去的故事。

誰知道下一秒她就掛掉電話了。

是的,掛掉電話。

我傻了,懵在那好一會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不是要給我唱歌嗎?然而,兩個多小時她給我發了個鏈接,竟然是她在某K歌軟體上錄的歌。

好吧,果然是親媽,至少還拿我的照片做了封面。

那六床棉被,現在妥妥的放在她的柜子里,準備過年搬回老家,我問她,你要我什麼時候結婚啊,她說隨時啊,反正棉被都打好了。我問她,你要我跟誰結婚啊,她說隨便啊,反正你喜歡就好了。最後我又問她,我要是以後不結婚了,你的棉被豈不是浪費了?

她抬頭看了一眼我,嘴巴一癟,說,ko mi。

ko mi是句標準的家鄉說,翻譯成普通話是放屁,但是沒有放屁這麼不雅和斥責,更多一層嗔笑寵溺的意味。

我說好吧,我盡量。

其實後來我才知道真正的原因,其實是因為在店裡打工的阿姨湖北老家裡今年棉花大豐收,質量又好又便宜,反正以後都要買,就順道今年買了。

難怪之前母親說,這可是剛從地裡面摘的棉花呢。

也是因為這六床棉被,萌生了想去拍套婚紗,一個人。

婚紗是國際好室友Jeannie去中國的時候帶過來,出國之後才會發現中國的好,又便宜又好。

之前忘記買頭紗,後來趕上雙十一,怕在網上買了也寄不到,有次周末出去買菜,無意間經過一家越南人開的布藝店,順道進去逛一下,竟然發現有紗賣,不知道是蚊帳的紗還是頭紗的紗,在室友的慫恿下買了一米多的白紗,還有大大小小的蕾絲花,針線。

我說我不會手工呢,我賢惠的室友Nyok Ling自告奮勇的說,放心交給我,小時候最愛就是縫紉課了,我笑著說你們還有縫紉課?

她說還有木工課。我一時無以言對。

那個周日的晚上,我們兩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縫頭紗到深夜兩點才弄完。我也幫不上忙,偶偶穿穿線,扯一下紗,或者坐在旁邊唱歌。

是的,自從母親喜歡上唱歌,不厭其煩的學歌錄歌之後,我也偶爾也會去錄一首,Nyok Ling說,大力,你昨天是不是唱了同一首歌一整晚?舌頭不打架嗎?

她最後把做好的頭紗讓我試試的時候,那一刻,心裡其實欣喜若狂。

拍了張照片給小蚯蚓看,小蚯蚓是我在路上胡亂認來的小師妹。我跟她說,你長得好像我的小師妹啊,也那麼乖。

小蚯蚓說,簡直美爆了!我白了她一眼,就你會說話。後來她還在臨行前給我送來了好多的零食,說是讓我在路上吃,我沒告訴她,老人家的我已經很少吃零食,她還帶了扇子,說是怕那邊太熱了,給我扇扇。

我說,那麼熱,扇的風都是熱的呢!

有時候緣分就是這麼意外,突然有一天你在某條路上,某個聚會中,某個菜市場里遇到了某個人,你會覺得不上去說句話可能這輩子都要後悔,不去搭個訕往後的人生都會懊惱當初不夠勇敢的自己。

可能有些錯過了,可能有些還好沒有。

11月下旬的澳洲中心的荒漠地帶,從下飛機那一刻,就可以感受到它的熱浪翻滾了。

Uluru是一塊大石頭,去了Uluru的那天晚上回到旅店,蹭著旅店接待處若有若無的wifi給曾經在澳洲留學的老師發了一張大石頭的照片,老師說,這顆躁動在廣袤的澳洲大陸中心的大石頭是他留在澳洲唯一的遺憾,從未踏上這片斑駁的土地,親眼目睹它的恢弘磅礴的氣勢。

在飛機上就可以看到它了,一望無際的荒漠中赫然屹立著這樣一顆石頭,我跟Nyok Ling說,看,它像不像一顆青春痘,一顆飽滿成熟的青春痘,初夏的陽光打在紅色頂部,一道白色的光折射過來。

是的,它就像一顆青春痘,只是這顆青春痘並不如我們的青春那般一去不復返,而它幾千幾萬年來,年年歲歲的披著紅色的霞衣,矗立在這一荒無人煙的地帶,大概也是等著會有一個人來幫它挑破,擠出膿血,解救它於這漫長的孤寂中吧。

Jeannie說,這顆石頭最美的時候是當日出或者日落的時候淡黃色的光照在它身上的時候。

那天幾個不再年輕的姑娘,在夕陽下,在大石頭那逗留了很多,似乎都不願意和這青春告別。

站在鏡頭前的時候滿臉僵硬,竟不知道如果安置表情了,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因為Jeannie說,大力,不要笑太凶了啦,滿臉褶子,大力,不要這麼臭臉啦,大熱天看得人都起雞皮疙瘩了。

我罵她回去,你才臭臉呢。

離開大石頭後一路上驅車往北走,我們開車大車子一路狂奔,因為是盛夏的原因,極少有遊客,過往偶爾有幾輛大卡車經過,遠遠的我們就開始用藏紅色絲巾使勁搖晃,在車裡手舞足蹈,只差沒有搖下車窗跟人家招手打招呼了。

人也有時候就會這樣,太孤寂的時候就會這樣自娛自樂。

還好我們還有三兩個朋友一路瘋癲。

在筆直的澳洲中部公路上我們把音樂開到最大聲,恰好聽到庄心妍的《以後的以後》。

沒有你以後 一個人四處旅遊

在某時某地交上三兩個朋友

是情深緣淺 留一生遺憾

還是情淺緣深 一輩子怨偶

有時候我們把車停在荒蕪一人的國家公園,連前台也沒有人,只剩下幾隻小袋鼠在偌大個園子里跑來跑去,也不怕生,偶爾我們在路上喝酒聊天到深夜,小傢伙們就圍在車在外面,像是要討要吃的,又像是想要加入我們,也想來聊聊人生,聊聊理想。

同行的另外一個朋友Alex,問我說,大力,你一直都這麼嗨嗎?

我還沒有接話,Jeannie說,她那不叫嗨,是吵!Noisy!

也不怪她,也不反駁她,因為確實常常是我一個人在講話,偶爾會被她回一句,常常是自動忽略了,我想我有時候可能並不期待著有迴音,可能只是這世界太安靜,吵吵至少還能震蕩點水花吧。

臨行前偶然加了一個小姑娘的微信,小姑娘說自己一個人住著冷清,便一個人出去晒晒太陽,給我發了她那邊的藍天白天,其實多美的天氣,只是她的世界太過冷清了顯得藍得瘮得慌。一個人去點了好多菜,吃不完,我說你少點嘛。

她說,就要點。我說好的,好的,點點點。

其實我想大概是這世界太清凈了,所以不吵吵就會如這死水,臭在心裡。

有一天早上五點多,Nyok Ling把我搖醒,喊我出門拍照片,她說白天實在太熱,四十度荒漠里確實可以把人烤成咸豬。

我們在旅店外的倒騰好久Jeannie的相機,最後還不知道按錯了什麼,不能自動對焦,她說,哎,怎麼回事,我怎麼按不下去,按不下去啊?

最後索性就用手機拍了,清晨的日出,荒漠的早上竟然還有點冷颼颼的。

而且還遇到前一天晚上前台的超級大帥哥在晨跑,結果我們就一路追逐帥哥到旅店的另外一邊。超級大帥哥應該是德國人,我們猜他應該是來做義工,原本人家很溫柔很是熱情滿臉溫暖的笑,可能因為我們太花痴,一直盯著他看,不停的找各種理由去麻煩他。Alex說剛剛碰到帥哥的手了,我下一秒就嚷著要去換熱水壺!

結果,帥哥早就跑得無影無蹤了,我們還站在原地傻痴痴地看著,而且我還穿著婚紗。

我發了張照片給好友看,她並沒怪我神戳戳的跑去幹這種事情,只是淡淡的說一句,快回成都吧,別呆在那地方了。

過了幾分鐘,她又冒了一句,等你結婚了我給你買個有袖子的婚紗,遮一遮。

我只能苦笑,那我還是先去減肥比較合適。

她結婚的時候我只是結婚當日才到,從沒關心過她要穿什麼樣的婚紗,婚鞋合不合適,有沒有想要逃婚,我都沒有準備好逃跑路線。

追了十幾年的格蕾,唯獨Grey帶著Cristina逃婚的那段至今記憶猶新。

You are my person。

並不是說說而已。

可惜她已經結婚多年,很多年後遇到了小蚯蚓,那天半夜發頭紗照片給她看的時候,我說,以後等你結婚的時候我也給你縫一條。

祝你白頭偕老。你們。

在kakadu國家公園裡,我們冒著40度的高溫,隨時會熱輻射暈倒的風險走過澳洲大陸土著人畫過的岩壁,登上了岩石頂,望遠看去,應該能俯瞰到幾千公里外的故鄉。

故鄉像母親的歌,走調卻還是暖人心。

小蚯蚓送的扇子終於派上了用場,當了道具。Alex說這照片上你怎麼那麼矮,腿短了一截一樣呢。我說,大概老天覺得我跑的太遠了,所以卸了它一截,讓我別跑了。

她說,道理都被你說了,可是你不還是停不下來。

其實她也是,有一天我們幾個朋友在South Melbourne的菜市場里閑逛,她買了一束花,坐在十字路口的板凳上,那時她還扎著馬尾,穿著橫條紋的T袖,簡單的牛仔褲,坐在那,像是在等人,又不似。

我給她拍了照片,她笑著說,這應該是這些年我最喜歡的照片了。

旅行的第二天,朋友圈裡就刷爆了Springvale的銀行發生爆炸的新聞,我們常常去那家銀行取錢,很喜歡去旁邊的南洋超市買便宜的亞洲食物,也喜歡去對面的菜市場里買新鮮的果蔬,它的後面還有一家越南米線店,每隔兩周必然會去搓一頓。

竟然發生爆炸了,還是人為的,銀行幾個櫃檯還有路人都受了傷送去醫院,不知道有沒有更嚴重的傷亡。

那一刻心中默念著,慶幸這趟婚紗,可能就讓我躲過了一劫,不然爆炸時就是我們恰好經過,現在也不知道身首何處了。

Alex說,你為什麼這麼嗨。

其實做好的答案是,人生苦短,明天都不知道是否照常升起太陽,今天怎麼不開心點呢?

說得就是你呢,小姑娘,比微信的字體改小一點都會覺得溫暖許多的人。

微信上,母親剛剛發來信息說,她現在也有粉絲388了,可以換錢嗎?

我們打趣她說,等你粉絲漲到1萬的時候你就可以當網紅了,開網店年薪百萬都不是問題了,我點開K歌軟體,給她的每首歌又送幾朵鮮花。

我想她並不會太擔心我,一個人在外,總是能自嗨的給這世界製造點噪音,就連最黑臉的Jeannie也拿我無可奈何,任我胡鬧。

這樣有一天,遇到一個說就喜歡看你胡鬧,吵吵我心裡才安的人,大概就會很輕易的感動了吧。

中午吃飯,跟同事閑聊說起這一路婚紗,她說,大力,你千萬不要給別人看你這個啊,不然會嚇跑所有人呢。

我說,不只是我說,不會的,開心就去做,喜歡就去愛。

不然我也不敢在偌大空曠的室外游泳池邊上,脫掉婚紗,裸泳。

看到這裡的,祝安好

大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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