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病人的自由

02-10

每到夏天，小吃街上的扎啤被一桶一桶地消耗。然而這條街上，送扎啤的卻只有一家。本來扎啤業務也有區域專屬，其他想送扎啤的，也曾試圖以更低的價格殺來，但均鎩羽而歸。據大哥說，這是因為送扎啤的這位，是北街的一霸。他敢扎人，人不敢扎他。

他之所以能制霸本區，乃是由於他有一項神奇的證明，證明自己精神不正常。這就是我們傳說中的「急性短暫性精神障礙」證書，事實上真正的證件隸屬於殘疾人證，屬於「精神殘疾」。當然了，扎啤哥未必會捅人，畢竟就算真的不負刑責，錢總是得賠的。我懷疑他這個證有沒有都是問題，因為都是只聽他說，沒人見過。

他可以放話忽悠群眾，讓人相信他殺人不用負責，起到的是震懾作用，從而沒人和他爭送扎啤的活。

相較於他這個假腦子有病，這些天，街上來了個真精神病。這位大約三四十歲的樣子，瘦高個，穿一身紅，頭髮大約好幾個月沒洗了。匆匆忙忙，往來於鬧市之中。他走路的時候是很恐怖的，右手不停地做著「捅死你」的動作，表情也隨著這個動作兇狠起來。比起前些日子喜歡貼壁傻笑，撕廣告的少年精神病，他屬於三無人員：無人知道他是從哪裡來的，無人知道他為什麼重複走一條路，無人知道他為什麼要一直手持空氣，兇巴巴捅人。

民間傳說精神病殺人無刑責，這不對。精神病殺人承擔法律責任的有的是，但真犯了失心瘋，不自控的時候殺人，就不必負刑責。這不僅是現代的法律，中國古代律法嚴苛的時候也規定「因瘋殺人，罪不至死」。後頭跟著的，是「仍監禁」三個字。

因瘋殺人，按例得減。古代是尊卑社會，卑傷尊，絞監候或永遠監禁。尊傷卑，則病犯痊癒後，可准許釋放，自由活動。這和現在強制醫療病癒出院是一個道理，這本是文明的體現，然而執行上是有漏洞的。

首先，為什麼那麼多殺人犯的家屬，事後總要聲稱殺人者有精神病，並要去做鑒定呢？主要是這是塊免死金牌。

其次，強制醫療需要明確證明患者的攻擊性，因此，為了證明這位精神病人的確需要被強制看護和醫療，你必須得等他做出攻擊性的暴力行為以後，來判斷他是否真的具有攻擊性。（強制醫療程序的適用條件及相關程序）

所以說，

考慮到現實情況，就更悲慘了。絕大多數精神病人家庭是很困難的，這個毋庸置疑。因為家庭不困難的人，治好的幾率會更高。家庭困難的，你無法奉勸家屬將病人送到醫院，進行持續的治療。多數精神病人的家屬已經無奈，也早就放棄了。被精神病人打死或砍死的最多的群體是誰呢？

就是病人家屬。

所以你能怎麼辦呢？

鎖住唄。

（參考：中國「籠中人」：數十萬精神病人被家屬鎖住）

可鎖住這一舉動，又讓人權主義者很不舒服，也違背文明精神。因此《中華人民共和國精神衛生法》又規定：

醫療並沒有跟上，而且很長的一段時間內也跟不上，自由又沒有限制。那怎麼辦呢？就只好明確監護人的責任。

但我們的監護人，並不能很好履行這個責任，有的是無力執行，到底還是關在屋裡，關屋裡跑出去怎麼辦？最終還是拴住，可拴住又違法了。相反的則是沒有公德，一如滿街都是放養的大小犬只一樣，咬了人也不一定找到監護人。因此，精神病人砍人事件，便層出不窮了。發瘋的砍人者，不必承擔責任，被砍的，就只好自認倒霉。民間的現狀，和文明的立法之間，產生了巨大的鴻溝。

為了避免這個鴻溝，很多地方開始搜索遊街的重性精神病人，試圖把他們送入醫院。然而很快輿論就又不願意了。（參考：鄭州攤派精神病指標到底誰在發神經？）那又能怎麼辦呢？方法總是有的，既然不能再抓遊街的精神病，那就讓他們在砍人之後能賠得起吧！（參考：福州為精神病患買責任險獲點贊專家：注意保護隱私--福建頻道--人民網）

在這裡，我們應該看到那些表面的，實質的，強硬的，妥協的努力。也應該看到，一個小小的擔憂背後，究竟隱藏著怎樣的博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