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個孩子很小就被送出國，生死相隔未再重聚，她為何如此「絕情」？

Lens公號在上周推送了《她是媲美林青霞的時尚Icon，也是為愛身患艾滋的「墜落天使」……》一文，講述了周天娜這位迷人的女性，驚鴻一現的美讓人不禁感慨。

她和周英華的結合也一度成為佳話，這位在上個世紀八十年代的紐約名流圈名聲大噪的Mr.Chow，是京劇大師周信芳的兒子，周信芳一家的故事，是一個時代漂泊和斷裂的隱痛。（詳情可見《視覺001：激情藏在安靜的角落》 真實是一種強大的力量，領受它需要勇氣和平靜）

以周天娜的個人魅力，沒有周家媳婦身份的「冠冕」也能耀眼萬分。而周家的背後還有另外一個女人，裘麗琳，周信芳的妻子，傳奇的經歷並不亞於她這位兒媳。那個動蕩的年代讓她的美綻放又太快湮沒，她的故事，如今在眾多回憶的拼貼中浮現出來。

裘麗琳與周信芳共同生活了45年。她在周家如同一個暗藏的紐扣，將家庭命運的大衣得體地裝戴和收攏。

裘麗琳出生於一個大戶人家，父親裘仰山同時擁有謙和茶莊與致和錢莊兩家產業，母親瑪麗·羅絲是蘇格蘭人。裘麗琳富有的家庭背景加上出眾的容貌，吸引了眾多追求者。這位18歲的「上海首席名媛」，有一次去看周信芳表演，一眼就愛上了這個「麒麟童」。位於上流社會階級的襲家反對他們的戀愛，把這個最寵愛的小女兒軟禁在家。裘麗琳跟著周信芳逃到了蘇州。「穿著睡衣趿著拖鞋溜出了家門，私奔時還帶了兩個丫頭。」 女兒周采茨回憶。

裘麗琳

「我對媽媽記憶最深的就是她的美。我懂事起，每當媽媽牽著我的手，走在路上的時候，還是會經常吸引不少行人的目光。」女兒周采芹說。

在變故發生之前，那段家庭時光，在兒女的回憶中是無憂且可愛的：「爸爸寫入黨申請報告，他很真誠地要向組織交代他的過去，為了鄭重起見，還請了專門助理來寫。我媽媽唯一關心的是，爸爸交代里有沒有其他女人，爸爸的助理就抱著文件，不給媽媽看，想起來也蠻好笑的。」

襲麗琳與周信芳結婚照

周信芳家庭照

裘麗琳的獨照留存下來的很少，大部分的照片是她和家人的合影。

裘麗琳讓人印象深刻的，還有她的「強悍」。她甚至帶著槍跟著周信芳去演出，「儘管我現在記不住怎麼使這支槍，可是我覺得如果你爸爸遇到什麼危險，那些動作我都會在一瞬間記起來的，也會毫不遲疑地對淮那些衝過來的人開槍。」她對自己的兒女說。

為了維護周信芳的收入公平，她找到戲院老闆「談判」，要求和戲院三位分賬。這位大小姐為了家庭，變成了特別「精明」的一個女人。

上海灘的美人傳奇並不少見，文藝界伉儷情深的故事也流傳至今，像傅雷和妻子朱梅馥，朱生豪和宋清如等 。裘麗琳獨特的地方，是她過人的膽識，和保護家人的「絕情」。也是她讓妻子和母親這個身份，不再被動成為家族的附屬，甚至她所做的決定，改變了一個家族的命運。

她為周信芳生下了6個孩子，卻把他們一個個「趕了出去：她開始想盡辦法將自己的子女送出國：1947年，長女周采藻第一個被送去美國留學，接下來二女兒周采蘊和小女兒周采茨去了香港，三女兒周采芹和小兒子周英華去了英國倫敦。只有長子周少麟與父親學習京劇，留在了父母身邊。

「父親說，母親就像一隻貓，總愛叼著自己的小貓，一個個地往外送。」 尚是年幼的孩子，對於被送走這件事，充滿懵懂和不解：臨行前一周，母親才告訴周采茨出發的消息，在接下來的7天時間裡，母親天天跟周采茨叮嚀囑咐，教她練習使用刀叉，教她待人接物的禮儀……

裘麗琳為周英華準備好了行李，那時，周英華對於這場離別毫無概念，他把收藏很久的心愛郵票全都留在家裡。1961年，裘麗琳得到機會去倫敦看望兒子。周采芹在自傳《上海的女兒》中寫道，在開車去機場迎接母親的路上，「從不讓傷感外露」的弟弟周英華突然用手捂著臉，喃喃地說：「媽媽，為什麼非要讓我那麼小就離開你？」

這些「絕情」的安排，都是這位母親一手操辦，她敏銳地預見到了危機：「我總想起媽媽當時最愛念叨的一句話:「遲早有個大的擱頭。」這是上海話,也就是遲早有個過不了的坎的意思。」這位母親救了自己的孩子。當文革的浪潮盯上了引人注目的家族，周信芳遭受了批鬥，而那幾個流落在海外的兒女，無從得知他們的家人遭受了什麼厄運。

「我們家6個孩子，5個都避過了『十年浩劫』。為什麼？因為姆媽一直覺得會有一場很大的浩劫等著這個引人注目的家庭，她沒有辦法。她畢竟是紛繁複雜的舊社會裡的過來人，人性她還是很清楚的。」周采茨在回憶文章中寫道。

她和兒女有過幾次難得的相見，1966年，小女兒周采茨突然回家，這個平日里既不看報也不聽新聞的女兒「對已經呼嘯而至的風暴毫無預感」，只是心血來潮想要回來看看7年未見的父親，可迎接她的卻是沉默的父親，古怪的母親，以及難以捉摸的詭異緊張氣氛。最後她「像一隻驚恐不安的小鳥，在大暴雨來臨之前慌忙飛走。」

1961年裘麗琳到英國探望周采芹，一起出席了一個晚會，「很多見到她的人都被她流利的英語和典雅的舉止所傾倒。超級大明星加利·格蘭特當時也在，他第二天專門打電話來，邀請媽媽去參加他主演的新電影的首映式。」那時候她還是個很有魅力的女人，完全可以留在舒適的西方，可她還是決定回國。她對丈夫的愛情，遠遠大於她對前途的懼怕。

除了寥寥可數的重逢，她和孩子直至生死相隔都未再相見。被通訊阻隔的周英華並不知道，自己的餐廳事業蒸蒸日上的時候，卻是父母最為難熬的時期。1968年3月，曾經上海灘的顯赫名媛裘麗琳因為長期被批鬥，虛弱卻得不到及時醫治，躺在醫院急診室的走廊上去世，時年63歲。

從青年到老年的「兒子」周英華

在她離世之後長達數年的時間裡，她的大部分子女們，都完全不知道這個消息。為了避免生病住院期間更增加痛苦，周信芳至死沒有被子女告知妻子裘麗琳已經去世的消息。直至1995年，周信芳的骨灰被移放到上海萬國名人墓園，和妻子裘麗琳同葬一墓。

當飄散各地、各有成就的周家子女，時隔數十年後第一次聚在了一起。「我現在才感到一點點安全了……嗯……就是現在才有了一點點安全感，不再感到害怕了。」周英華說：「I』m broken，但是我現在開始感到了安全。」不知道他有沒有想起，那個被裘麗琳趕走的日子，他們後來得以安穩度過的命運，出自於母親最初的一個決定。

從風華女子到一位母親，裘麗琳的一生，活著一種無法跨越和概括的美。或許正如周采芹回憶中那樣：媽媽最後留在我眼裡的形象是她的後背。她正走向倫敦機場的護照檢驗處。她的頭髮在腦後盤了一個髻，胖胖的、圓圓的肩膀，就像我小時候在畫書上看到的那種中國母親一樣可愛……

文字編輯：舒貓 李斐然

參考資料：《上海的女兒》 周采芹著

圖片：來自網路，版權歸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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