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人道還是假慈善？奔赴火場的加州囚犯

烈火中的囚犯：探秘加州最火勞改項目 - 世界說 - 騰訊視頻 http://v.qq.com/x/cover/kpypqydcsp52mzw.html?vid=q03363h32nc&ptag=4_5

美國加利福尼亞州南部的馬裡布地區，臨近太平洋海岸線的群山，零星分布著豪宅，馬場，葡萄酒庄。在蜿蜒的山路邊一塊巨大的路牌，提示附近是一片消防營地。緩緩駛進營地，隨處可見的「加州監獄禁止越界」標誌，才讓人感到這片營地的不同尋常。這個山中的營地，一頭是當地消防部門的工作區域；而另一頭，是八十多名女犯人的營地，由加州監獄局管理。除了服刑，這些犯人的身上還肩負另一項重任：和消防部門一起防止山火肆虐。

厄爾尼諾現象加重導致加州經歷4年大旱，今年加州全境山火形式嚴峻。在營地實地拍攝採訪時，馬裡布山區營地的女囚消防員才結束了附近一場大型山火的撲救。而四輛消防車在當天清晨，已經載著四十餘名女囚消防員，驅車前往八百公里外的另一處山火。

△ 加州山區的消防員

目前，加州境內共分布有44個囚犯消防營地，4000餘名囚犯消防員在其中服刑並承擔滅火任務。不過要成為一名囚犯消防員，要經過層層關卡。犯人都是通過自願申請，加入到囚犯消防員項目中。根據規定，提交申請的犯人不能是因為暴力攻擊，搶劫等嚴重罪行入獄。而犯人的身體狀況，心理狀態和服刑態度也會納入考量。在通過前期的審查後，這些犯人還要接受專業消防員三個月的專業訓練，才會被分配到各個消防營地。雖然准入條件高，並且救火工作的危險性難以估計，但囚犯消防員通常都是加州州立監獄裡最熱門的項目之一。

為什麼選擇成為囚犯消防員？白紙黑字可供查證的優待政策，有每小時兩美元的薪水，和相應的減刑條款。獄方營地指揮官約翰斯考特表示，囚犯消防員的專業訓練，經過實地救火培養的應急和團隊協作意識，將對他們出獄後的生活大有裨益。不過對於囚犯而言，加入消防員項目最直觀的利好，可能是脫離了傳統監獄狹小的牢房和隨處可見的鐵絲網——囚犯消防員的營地都在野外，沒有層層級級戒備森嚴的警衛。而外出救火的任務，更是傳統監獄不可能提供的，讓犯人接觸監獄外環境的機會。

△ 布瑞·安妮在辦公室

「執行救火任務在野外露宿，我們蓋著垃圾袋，看著天上的星星，」接受採訪的犯人梅根·西科爾描述起救火的場景，基本沒有提及與肆虐山火搏鬥的驚險，倒是著重描述了在野外看星星的場景。

「我覺得在這裡學做消防員，讓我有奉獻的感覺。對於我的孩子來說，媽媽不再是一個犯人，提起這些事我覺得我的孩子們還能為我感到驕傲，」在採訪中，女囚布瑞·安妮說到這裡，忍不住對著鏡頭哭泣起來。

△ 布瑞·安妮

野外的營地，親近自然的機會，參與救火為社會做出貢獻所帶來的榮譽感….讓這個已經在加州州立監獄系統中存在了幾十年的囚犯消防員項目，似乎能達到某種犯人、監獄和社會的多贏局面。然而，囚犯權益保護組織數年來，持續抨擊監獄管理局不夠尊重囚犯的權益和人身安全。近年來，囚犯消防員項目更是遇上數件負面事件，爭議始終不曾間斷。

僅在這個位於南加州山區的小營地里，2016年年內，已經發生兩起大事件。今年2月，這個營地一名22歲的女囚，在參與附近的一個滅火行動時發生意外身亡。而今年5月，營地中一位女囚消防員越獄成功。監獄局方面對這次越獄諱莫如深，除了表示24小時之內已經將這位女囚追捕，拒絕透露這起越獄事件的其他任何細節。

如果說救火意外身亡和逃獄事件，展現出囚犯消防員項目不容忽視的危險性，以及管理的弊端，那今年發生在北加州的三起縱火案件，更是激起了不少民眾對於囚犯消防員項目更深的疑惑和恐懼。對縱火罪行供認不諱的韋恩·亨茨曼，曾經是一名囚犯消防員。但他的縱火罪行，導致山火23天才被撲滅，並且燒毀9萬英畝土地。一位曾經在火場奮戰的囚犯消防員，在出獄後為何會犯下縱火罪行？監獄管理方面對成為消防員囚犯的心理狀況評估是否到位？而頻繁的救火任務，對於這些在火場出生入死的囚犯們，會帶來怎樣的影響？這些疑問在媒體等公共領域迅速發酵。

除負面事件外，囚犯權益保護倡導組織表示，加州監獄局支付囚犯消防員的薪水，遠遠低於正常消防員的收入水平。如果是為了幫助囚犯在出獄後重新自立，相關部門大可多徵收符合條件的出獄人士進入到消防員隊伍中，而不是用底薪剝削囚犯勞動力。在這些組織看來，囚犯消防員項目完全反映出加州監獄局等相關部門對囚犯權益的漠視和偽善。

另一方面，加州的犯人們踴躍進入消防員項目的狀況，在未來可能發生變化。為了緩解監獄過度擁擠的狀況，加州通過新法案，將對一大批罪行較輕者不再採取收監的方式。同時，監獄內可以減刑的項目增多，也在影響犯人們冒著巨大風險成為消防員的積極性。

△ 山區營地消防員 （圖片來源：Getty）

營地指揮官約翰·斯考特表達了自己對囚犯消防員人數降低的擔憂。擔任馬裡布山區營地指揮官十餘年的斯考特，曾經見證了這處營地安置一百四十餘名女囚消防員的時代。而現在，入選這個營地的女囚消防員已經銳減到不足九十人。談到此項目未會不會因為爭議和人數不足受到很大影響，斯考特倒是依舊錶現樂觀：「據我的經驗，囚犯消防員至今依舊還是政府能提供給囚犯最好的項目。」

雖然處在爭議的風口浪尖，但目前仍在正常運作的加州囚犯消防員項目，在遭遇百年大旱的加利福尼亞州，的確也立下汗馬功勞。據統計，今年加州幾場大型山火中，囚犯消防員佔到消防局等各路撲救相關人員總數的20%。而在未來，只要這個項目能多存在一天，囚犯消防員奔赴加州火場的步伐就不會停滯。

世界說 敬佩雯

發自 美國 洛杉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