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記2：深更半夜爬華山是一種什麼樣的體驗？

02-10

你猜怎麼著，即便是到達華山的那一刻，我都沒有想過，我會在深更半夜去爬華山。

原本的計劃是，上午早早地從西安出發，早些到華山，趕在日落之前登到華山一覽眾山。在心裡描繪的場景頗為豪邁：站在華山論劍的地方，一手叉腰，一手指向遠方，夕陽打在墨鏡上，山風拂在大臉上，指點江山的氣質帥得連令狐沖蹦出來也得敬服三分。

是當地的一個計程車司機改變了我的計劃。出華山北站的時候，像許多地方的高鐵站一樣，湧上一群黑車司機，我擺著手說不用不用，謝謝，謝謝。然後走出站台廣場，發現似乎除了打車並無更好的方式能迅速地趕到華山腳下。於是走向一排計程車，兩個司機師傅熱情地用陝西口音的普通話招呼我坐車。他們都不打表，一口價，於是上了那個看上去很樸實的中年司機的車。

司機雖然樸實，但還挺能說，閑聊間，一路給我介紹爬華山的種種。譬如在哪裡吃會比較好啊，在哪裡住會比較方便啊，爬華山的最好路線和最佳時間啊。就是在這時候，他說爬華山最佳的方式就是夜爬，晚上十一點左右出發，爬大概五六個小時，就能抵達山頂，剛好看日出。

我覺得很有意思，決定就按他說的方式試試。

在他的建議下，找了華山爬山道入口處附近的一個旅館安頓下來。這是一家民宿形式的旅館，既提供住宿，也提供餐飲。老闆是樸實的司機師傅的妹妹。

下午就留出了一大把的時間，在嘗試了一下極具陝西特色的biangbiang面之後，我試著在附近溜達溜達。

就在不遠的華山腳下，坐落著一個叫玉泉院的道觀。這是一座非常有名的道觀，是道教主流全真派的聖地，也是爬華山的必經之地，歷史悠久，風景優美。觀內建築很有歷史韻味，雕塑與樹木也很有歲月味道，但令人印象深刻的還是觀內那些淡定從容的道士們。看著他們穿著道士服安靜地坐在那裡屏氣凝神的樣子，會有一種內心平和的感覺。

參觀完玉泉院之後，順勢往華山入口處走了走，看了看大概的地勢，然後就回到旅館，打算好好休息一下，為晚上的夜爬儲備精力。無奈的是，怎麼也睡不著。於是索性爬起來碼字，不知不覺間，就到了晚上。吃罷晚飯，心想著還是得休息休息，要不然，像我這種沒有熬夜習慣的人，到半夜的時候肯定很難受。喵了個咪的是，仍然輾轉難眠，索性又爬起來，繼續碼字。

到十點多的時候，覺得是時候出發了。於是收拾了行李，退了房，買了些零食（以防路上餓出腹肌），開啟夜爬華山之旅。

正如司機師傅所說的那樣，選擇夜爬華山的人還真不少。傷感的是，大多數都是結伴而行，或兩兩情侶，或三五好友，我一個人。出於安全考慮，我打算盡量跟著人群走。在向三個年輕人詢問路線的時候，表達了蹭一下他們的人氣的想法，幸運的是，他們熱情地歡迎了我的加入。這三個來自西安的小夥伴是特意來爬華山的，說是三個人決定在華山上掛一把鎖，等誰先結婚了，就由誰來取——一個頗有創意的約定。

就這樣，我一個靦腆的旅行者和三個活潑的小夥伴沿著華山爬山道走了起來。開始的一段路途還算比較平整，石塊鋪成的爬山道約莫兩米寬，右手邊是山崖，左手邊是山谷，在靜寂的夜幕下，山谷中流淌的溪水發出清脆的嘩啦聲，山林間棲息的蟋蟀應和著悅耳的鳴叫。昏黃的路燈下，爬山的人們以各自不同的步調或慢或快地前行，逐漸拉開距離。（下圖為我給三個小夥伴拍攝的照片，並未和他們拉開距離）

漸漸地，隨著山勢的增高，山路開始變得越來越窄。大概爬了一個小時之後，爬山道變成了一米左右的寬度，並且越來越蜿蜒曲折。與之前擔心的情況略有不同，過了晚上十二點之後，我也並未覺得很困或者很疲勞。倒是在聽著小夥伴們互相調侃以及共同攀爬的過程中，愈發感到一種興奮，越來越精神。

沿路每隔一段距離，都會有一處提供零食與歇息地的小賣部。亮著昏黃的燈光，擺著蘋果、西瓜、黃瓜、西紅柿等水果，也擺著各類常見的飲料與零食。熱情的小夥伴在遇到第一處小賣部的時候，就買了幾根黃瓜吃，分了一根給我，覺得特別好吃。

三個小夥伴本身也不喜歡爬得太趕，路上不急不慢，還生怕耽誤了我的行程。我很感謝他們為我所做的考慮，我告訴他們，其實我本身的風格就是喜歡從容一些，不必太趕。在爬了兩個小時的時候，他們建議坐下來休息一會兒，我欣然答應。在吃完一片西瓜之後，其中的一個女孩和男孩支開了另一個女孩，然後悄悄告訴我，過兩天就是那位女孩的生日了，今晚想給她來一個特別的慶祝。

他們悄悄拿出事先準備好的小蛋糕，點上蠟燭，給那個女孩來了一個幸福的小驚喜。我負責給他們拍照錄影，看著他們其樂融融的場景，覺得很美好。而前面的路，也在越來越陡的山勢中，變得越來越有挑戰的魅力。

如你所知，華山最大的特點就在於一個「險」字：險峻的山勢，險峻的峭壁，還有險峻的爬山道。也正是因為華山這個「險」的特點，吸引了不少喜歡挑戰的遊客，願意通過爬山的方式，去享受一種征服的感覺。但這種「征服」的感覺得來並不容易，比起直接坐索道上山頂，順著爬山道爬上去所面臨的考驗要多很多——尤其是夜爬。

首先是身體上的考驗。

爬山本身就是一件很耗體力的事情，但凡有過爬山經驗的朋友都會知道，爬山需要調動全身的身體機能，並不僅僅是兩條腿要往上爬，還需要手去扶或拉住沿路的支撐物、需要腰腹支撐身體立穩、需要臀部來協調身體重心，就連腦袋也不能閑著，得時不時地抬起或低下來判斷前方路勢。若是攀爬一些地勢很高的山，氣壓變化帶來的考驗則更多。可以說，爬山的過程是一個全身運動的過程，需要足夠的體力支撐。

而夜爬華山又增加了兩層身體上的考驗：選擇夜爬，意味著你的身體需要「熬」過平時作息下的生物鐘，對於不怎麼熬夜，或者說夜爬前沒有休息好的人而言，這個時間點帶來的疲勞，會讓身體承受多一層考驗；華山本身的險峻，爬山道的蜿蜒曲折與陡峭驚險，加上夜間攀爬需要的全神貫注，都給身體加了一層考驗。（比如下圖所拍的路段，坡度極陡，寬度極窄，台階也不寬，石壁又很有稜角，攀爬的時候需要付諸全身的力量，很耗體力）

其次是心理上的考驗。正如前面所述，華山山勢險峻，許多爬山道又非常「嚇人」，沒有過硬的心理素質，根本不敢「往下看」，更別說邊爬還邊舉著手機拍照了。這種山勢的險峻帶來的心理上的某種恐懼，會給精神層面製造不小的壓力。當你爬到非常險峻的千尺幢和百尺峽山段時，你最好要麼一直抬頭向上看，要麼低頭看著台階，一步一步向上爬。回頭往下看是很考驗心理承受力的，因為那回眸一笑帶來的驚險景象，的確會讓你內心顫抖一下的。

而人性的奇妙之處就在於，你總是不甘落後，也不願輕易承認自己「害怕」。在這種心理驅動下，有時候會帶來非常積極的效果，會讓自己平添不少勇氣；但有時候，卻會產生消極的影響，會給自己徒增不少壓力。尤其是在夜晚狀態下，靜寂的夜晚帶來的除了細微聲響的動聽之外，也會帶來一種「望不到前路」的未知的恐懼。還有多久能爬到山頂？這一段驚險台階還有多少級？前面會不會有更加艱難的山段？如此種種，都會增加更多的心理壓力。

我們在向上攀爬的過程中，儘管有那麼幾次休息，或多或少緩和了體力上的消耗，但也僅僅是一時的緩解。在爬了四個多小時之後，手臂、膝蓋以及小腿肌肉，都明顯有酸疼的感覺。若不是我有堅持踢球和打球的鍛煉，有一定的體力儲備，在如此強度的消耗下，尤其是在沒有休息好的情況下，肯定是非常吃力的。買的手套以及穿的鞋子也帶來了一定的保障，因此也建議以後有夜爬華山計劃的朋友，爬山前準備好一雙舒適的運動鞋和一雙手套，還是很有必要的。

其他幾位小夥伴也很棒，雖然我們的進度不是很快，但整體的爬山速度也還算不錯。大概在四點多的時候，也就是爬了五個小時左右，我們到達了距離華山北峰不到二十分鐘的最後一個小賣部位置。在聽到小賣部老闆說很快就到山頂之後，小夥伴們決定停下來休息一會兒。我們吃了點東西，然後，他們三個穿上了備好的外套和羽絨服（建議大家夜爬華山的時候帶好最少一件厚衣服），在長椅上睡了起來。

我沒有睡。一方面是想著看日出，怕因為睡覺而錯過；一方面則是覺得，幾個人當中，最好還是要有人醒著，畢竟，這凌晨時分的大山之上，安全還是第一要考慮的因素。儘管也有了困意，也還是玩著手機強撐著，靜靜地等待著黎明的到來。約莫一個小時之後，也就是五點多，小夥伴們醒了過來，繼續往山上爬。果然，在爬了二十多分鐘之後，我們終於看到了華山北峰上亮著的燈光。

心情當然是喜悅的，儘管沒有征服高山的豪邁感，卻也有堅持完成了一件不那麼容易的事情的成就感。只是，當我們坐在山頂上等候著日出時，天氣預報顯示的情況澆了我們一把冷水：預計天氣為陰雨天氣，意味著，我們能夠等來天亮，卻不會有日出的壯麗景象。

這多少還是有些遺憾的，要知道，在華山看日出和看天亮兩者很有區別。我原本還打算繼續向著華山東峰爬一下，因為那裡的日出最好看。但在這樣的天氣狀態下，就沒有了繼續往上爬的打算了。於是，我們一同在華山北峰見證了一次天亮，過程幾乎是不知不覺的：就在一起吃著帶來的早點、聊著天的間隙，天就那麼亮了起來。慶幸的是，天亮之後看到的華山，足夠壯麗，足夠美觀，也感到很知足了。

天亮之後，一切似乎都恢復出生機。空氣是如此新鮮，山景是那般壯美，令人心情舒暢。像大多數遊客一樣，我們也在北峰的各個景點拍照留念，擺出各種pose，為這次夜爬華山添上美好的記憶。三位西安的小夥伴，因為要趕回去上班而買了第一班下山的索道。我們做了簡單的告別，非常感謝他們的這次同行，祝福他們。

我在北峰上繼續溜達了一會兒，往東峰的方向走了一段，看到了更為險峻的華山風景，覺得很滿足。旅行不就是這樣么，難免會有一些遺憾，但更多的，還是看到風景之後，內心升騰起的一種對大自然的尊敬，以及對過程的一種滿足。

我想我會記得這次夜爬華山的經歷的，嗯，感謝天感謝地，感謝每一位關心我的人，也感謝我自己。

加油。

PS：文字為作者原創，圖片亦為作者手機拍攝，未經授權，不得轉載。由於仍然在旅行途中，遊記更新較慢，還望諒解，還請繼續支持，多謝。同步發於公眾號【木易叨叨】（muyidd2015），歡迎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