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訪導演王晶：用錢投票勝過用嘴投票

文/飛鳥冰河

和香港導演王晶的這場對話，發生在王府井步行街一側的麗晶酒店。熟悉香港電影的人，會想起《國產凌凌漆》中「麗晶酒店」與「麗晶飯店」的爆笑典故。不過北京只有一個麗晶，而香港人王晶早在97年之前，就已經與內地電影行業展開深入合作，對於這個城市，他甚至比身邊的助理都要熟悉，所以他肯定不會選錯酒店，自然也不會遇到「本地最紅的……」

在電影行業中，王晶是個爭議很大的人物。喜歡他的人，說他的電影接地氣，充滿市井氣息，適合普通觀眾。討厭他的人，說他迎合觀眾低級趣味，只顧賺錢，毫無藝術追求，將電影變成了純粹的商品。從王晶的從影履歷來看，商業片領域是他的地盤，曾經聯手周星馳、周潤發奉獻出無數經典港片。但王晶不是沒有拍過嚴肅的作品，文藝片《笨小孩》讓葉德嫻拿了金馬獎，而《金錢帝國》這部回溯香港上世紀70年代警匪梟雄博弈的年代片，頗有幾分杜琪峰《黑社會》的風範。此外，王晶在並不賺錢的文藝片領域也有很多投入，許鞍華、關錦鵬、吳君如都拿過他的投資，拍出了《天水圍的夜與霧》、《越快樂越墮落》、《四面夏娃》這樣的優秀卻不賺錢的作品。所以說王晶是個唯利是圖的人，還真是很冤枉他。面對這些爭議，王晶如何反應，他的電影理念究竟是怎樣的？趁著國慶檔王晶喜劇新作《王牌逗王牌》展開宣傳，知影抓住這次對談機會，聽王晶談他的新片，以及他的電影觀。

知影：相對於《澳門風雲》這個賭片系列，《王牌逗王牌》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

王晶：《澳門風雲》只有第一部有比較多的賭片橋段，之後的兩部其實已經和賭沒太大關係了，更貼近警匪動作片。《王牌逗王牌》是個喜劇片，不過其中加入了很多冒險和尋寶的因素，這樣可以展現出更多的景觀和奇遇，對觀眾是非常新鮮的體驗。除了劉德華和黃曉明之外，還會有很多明星面孔在其中露面，有點像漫威電影，大家集合做任務，相互之間也有碰撞。在國慶這個時間應該會給觀眾帶來一些快樂。

知影：為什麼選擇國慶這個檔期，好像從內容上看《王牌逗王牌》更適合賀歲檔。

王晶：你要看競爭對手的排期。賀歲檔上映的片子，同類型的比較多，比如成龍的電影已經定了，還有其他不少喜劇、動作、探案的電影。國慶檔這段時間，喜劇動作片只有我的電影。馮小剛的《我不是潘金蓮》是寫實的黑色幽默，《爵跡》是奇幻片，《湄公河行動》是警匪片。避開類型重複的檔期，也能給觀眾多點不一樣的選擇，票房也好一點。

知影：說到票房，在大陸您的作品往往有反差，媒體評價不高，但票房會很好。您覺得這是什麼原因？您又如何面對這種反差？

王晶：什麼原因？很簡單，批評是免費的，但看電影要花錢。批評一部電影太容易了，可以不用進電影院，看看有哪些明星，看看影片簡介，就可以開始罵。想要找罵點也很容易，你拍文藝片，說故事無趣，拍商業片，說沒有藝術價值，拍悲劇說給觀眾找不開心，拍喜劇說輕浮。所以絕大多數的批評我都不介意，他們的言論自由，我拍片也自由。我重視的就是票房，因為觀眾對電影的態度到底怎樣，花錢最能說明態度，用錢投票，這比用嘴投票有效。你會花錢看一個自己不喜歡的電影么？都是喜歡才花錢支持。如果一個電影因為不被人喜歡，反而要花錢進場看有多爛，那我覺得這就是電影市場出問題了，很嚴重的問題。

知影：我記得您過去也執導過很多喜劇電影。香港喜劇的一個特色是鬼馬，而且有很濃厚的粵港文化背景。但進入大陸拍片之後，您的電影也被大陸觀眾所接受。這個文化背景的隔閡是如何跨過去的？

王晶：文化隔閡當然會有，但沒有想像中那麼嚴重。我的電影在長江以南的票房肯定會更好一些，這就和馮小剛喜劇電影在北方更受歡迎一樣。可是無論哪個導演拍電影，根植的都是人性，文化只是一部分。酒色財氣，人面對這些誘惑怎麼選，哪裡的人都差不多，有差異的只是手段。過去的香港電影，喜劇片、動作片、愛情片……你們看得也很開心啊，那時候就不提文化隔閡了。兄弟情義、男女愛情，哪裡都一樣。我拍人，不拍文化。

知影：香港電影最近這些年都有些艱難，有人將這個歸咎於整體經濟不景氣。那麼作為這個行業的資深人士，您覺得香港電影行業自己存在的問題是什麼？如果拯救香港電影，應該做什麼樣的改變。

王晶：其實，香港電影自從1997年之後就已經沒有了。現在的香港電影，無論從資金、人才還是發行上，都已經與內地結合得很緊密，不是過去的那個香港電影。所以很難和過去進行比較。至於說票房的問題。過去的香港電影主要依靠台灣市場，在台灣就能把成本賺回來，東南亞、日本韓國這些地區就是純盈利。97之後香港電影與大陸合作越來越多，模式都變了，玩法也不一樣，題材、演員什麼的都有硬性要求。這不是哪裡經濟不景氣，是整個時代都變了，要跟上時代。我這個人，在哪裡拍片，就一定會遵守哪裡的規則，在規則下做到最大尺度的努力，所以對此體會更深。至於說香港電影存在的問題，我不覺得香港電影有問題，2015，2016年大陸的高票房電影，很多香港電影有密切關係，《捉妖記》、《美人魚》、《殺破狼2》、《大鬧天宮》都是香港電影人操盤。看看這個暑期，票房最好的幾部片，都是港片，《寒戰2》、《使徒行者》和好萊塢片打對台，成績拿得出手。那憑什麼要說香港電影不行？香港電影不需要救，拍觀眾喜歡的電影，拍好的電影就行。

知影：您一直在用票房衡量一部電影的水準。但其實我們都知道您也投資過不少文藝片，這些文藝片顯然票房不會火爆，甚至虧錢，這是不是有些矛盾？

王晶：這並不矛盾，因為電影本身多元，文藝片還是有很多人喜歡看，如果把握好類型元素，文藝片未必就一定虧錢，充其量是賺得少點，就算虧錢，只要控制好製作成本，也不會虧太多，長期版權上賺的還會更久。文藝片的存在對電影行業的根基很重要，為這個冒一些風險值得，拍商業片賺錢補回來就是。

王晶很忙，採訪日程表排得滿滿當當，結束完這個採訪，他趁著下個採訪布光和放置器材的間隙，吃了點東西，特地要了健怡可樂。這個香港電影著名的胖子，如今在大陸鞍馬勞頓，精打細算，每分每秒都不浪費，就為了他的電影。無論你是否喜歡他，是否喜歡他的作品，不得不承認，如果這樣的人多一些，香港電影，乃至華語電影面對好萊塢電影的侵襲，會更有自信。至於《王牌逗王牌》是不是像王晶宣稱的那麼好，用他自己的話說，等觀眾用錢來投票吧。

主編｜周祚

責編｜景梵

飛鳥冰河｜有理想，有溫度，有水準，關於這個世界上的電影和現實，在這裡和你們一起凝望。我是飛鳥冰河，祝大家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