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復旦大學「曹操家族DNA課題」結論的偏差

02-10

大家對於2013年復旦大學研究「曹操家族」這件事都知道結果，我對這個結果是持保留意見的。我在拙作《曹嵩由來》一文中對此也寫了一段文字用來質疑。

當然，在2013年11月11日，由復旦大學組織的「曹操家族DNA課題」發布結果，認定曹嵩不是夏侯氏過繼而來。我對此是持保留意見的，因為用於鑒定的樣本是「一群自稱曹操後人的現代人」。
這幫自稱為曹操後人的現代人，他們的證據只不過是一部於近現代創作的族譜。要知道曹嵩、曹操這一支脈只不過是整個曹氏家族的一個小小分支而已，他們若是曹洪、曹仁後人，這結果肯定就錯了。他們也只能咬定「我們曹操後人是不會有外人冒認的」來自證清白，「自己證明自己」，這從證據學上看是不嚴謹的。

現在看來，這段文字，我寫觀點並不全面，因為我知道問題根本所在，因此我要重新撰寫這個話題，好好理清這件事的脈絡。

在知乎上復旦大學研究曹操的 DNA 有什麼意義？ - DNA這個提問關注度最高，其中有這個課題參與者之一，嚴實博士的回答。

我直接放第一個結論吧：論基因學，毋庸置疑，參與者都是內行！但是涉及到歷史學，特別是校勘學，我敢說：參與者如果不是揣著明白裝糊塗，那就是一群糊塗蛋。

對對，我知道很快會有一群人聚攏來抨擊我缺乏友善度，先別急著噴我，容我再放第二個結論：此課題結論只能確定曹氏家族的基因！

至於能否用到曹操身上，甚至確定曹嵩過繼問題，根本就是不嚴謹，甚至是錯的！我甚至認為課題組是在拿曹操消費，炒作。

如果參與者們懂歷史學，校勘學的話，他們的就是在裝傻，拿曹操來炒作話題；
如果參與者們不懂歷史學，校勘學的話，他們就只是一群基因學專家。請不要一本正經地給歷史學添亂，好嗎？

好了，我準備開始上乾貨。

願意開噴而不願意看下去的網友請立即開啟嘴炮模式，截止目前，我的黑名單還是空的；
願意看下去並期望能指點我的網友，感謝你的理性和剋制，你願意探討，我一定奉陪；
願意看熱鬧的網友，如果我的文字能讓你覺得有所收穫，請記得點個贊。

還有，在開始之前，請忘掉我在前面寫的那段文字，因為到真相和理性面前，那些內容根本不是重點。

另外我也提前感謝一下：在我撰寫本文之前，曾就這個話題與我交流過的網友們，你們大都是支持此課題結論的，也正是因為你們，才讓我發現了問題根本所在。

我翻了一下新聞，先理清課題組給出的鑒定流程。

首先，從全國各地各個曹氏家族後人身上采血，樣本累計1000+。（下圖文字，大家隨便百度一下，會有很多出處的。）

其次，用來比對的重要指標是曹操族叔（其實就是曹鼎）墓里的骨頭的Y染色體DNA一些位點的信息。（雖然有點拗口，但這是嚴實博士原文）

好了，通過這1000+樣本，課題組檢測到了曹氏家族的基因型為【O2*】（新聞稿中還提到【單倍型O2-M268】這個話題，我不懂，就不亂套了），然後，曹鼎遺骨中的基因也是同一型，因此課題組得到結論：

這批樣本本身（曹氏後人）與曹鼎吻合，又因為曹鼎是曹操族叔，

所以現在擁有【O2*】基因的曹氏後人都是曹操後人。

甚至推出：曹嵩是來自家族內部過繼，不存在是夏侯氏過繼。

上述流程應該沒有太多質疑吧？如果有，告訴我，我來改。

——打臉開始——

下面這張圖暴露了課題組有「揣著明白裝糊塗」的嫌疑。

嚴實博士的歷史學水平杠杠的，說曹鼎是曹操的族叔，卻不肯點名曹鼎（奇怪嗎？有沒有亳州網友告訴我，亳州曹氏墓群中到底得到了幾位曹操族叔的骨頭？因為我就只知道曹鼎一人啊！）。

而這張新民網提供的圖片來看，這應該是課題組中流出來的吧？而且把曹鼎擺在了曹操輩分上兩位，成了爺爺輩（曹鼎和曹操爺爺曹騰並列）。

大家看看：嚴博士口說是「族叔」，實際課題組卻做成了「族祖」。這事就變得有趣了呢。

那到底曹鼎是曹操的什麼人呢？我們來讀史書。

陳志《曹洪傳》：曹洪字子廉，太祖（曹操）從弟也。
陳志《曹洪傳》裴注引《魏書》：（曹）洪伯父（曹）鼎為尚書令。
范書《蔡衍傳》：又劾奏河間相曹鼎臧罪千萬。鼎者，中常侍（曹）騰之弟也。

按照《曹洪傳》，曹鼎是曹洪的伯父，曹洪又是曹操的從弟，所以曹鼎是曹操的父輩無疑（什麼族叔先丟一邊，曹鼎和曹嵩誰年齡大都是另外的問題）。

而范書《蔡衍傳》，把曹鼎寫成曹騰之弟，曹鼎就成了曹操的爺爺輩了。

關於這個矛盾，校勘學的前輩也有見解（取自盧弼《三國志集解》）。

趙一清：曹節四子，騰最少，不得更有弟，或是其兄。——趙一清猜《蔡衍傳》中的「弟」可能是「兄」之訛。
盧弼：本志《曹洪傳》注引《魏書》雲「洪伯父鼎為尚書令」，是鼎為曹騰之侄，未知孰是。——盧弼認為史料是一比一，是非對半。

我個人意見：

按趙一清的方法去改「弟」為「兄」，《蔡衍傳》和《魏書》（《曹洪傳》裴注引） 的矛盾仍然存在，不能真正解決問題。

《魏書》本是曹魏帝國政府的官方史書，曹氏家族人的輩分記載可信度顯然比范書要高。

不然裴松之也不會把曹鼎的記載特意放在《曹洪傳》中來。如果曹鼎是曹騰兄長，裴松之應該把曹鼎的記載放到《武帝紀》中關於曹騰的那一段去。

從裴松之的做注的邏輯分析看，毋庸置疑：裴松之手裡的《魏書》確實是把曹鼎寫成曹洪的伯父。

所以，以可信度而言，我傾向於：曹鼎是曹操的族父（輩分）。

聯繫嚴博士所言的「曹操族叔（某某）」，我覺得，至少有一點我和他的觀點是共同的，就是推翻了課題組列的那張圖。

是的，假設那張圖是對的（按《蔡衍傳》，曹鼎和曹騰是兄弟二人），現在得到的基因（假設確實是曹操後人）【O2*-M268】確實可以印證：曹操與曹鼎（曹騰）的血脈是有聯繫的，也能推出：曹嵩是曹氏家族內部過繼。——目前課題組的結論是可以成立的。

而按可信度較高的《魏書》+「（曹）嵩，夏侯氏之子」來看，曹鼎和曹操曹嵩父子並沒有血緣聯繫啊！現在得到的基因【O2*-M268】只能是與曹鼎（曹洪）這一支吻合啊！

誰能替我告知新聞中的曹祖義老人，按照《曹洪傳》+《魏書》+課題組給出的基因結果，只能證明你家族的血脈確實是屬於譙縣曹氏，確切一點，就是與曹鼎（曹洪）吻合，並不能證明是曹嵩（曹操）這一支啊！

——後話——

如果嚴博士沒說錯話，那麼他是認可了《魏書》記載：曹鼎為曹操父輩。那麼課題組的研究脈絡就不成立，如我在前文列的結論二：此課題結論只能確定曹氏家族的基因！

如果嚴博士說錯了話，他認可《蔡衍傳》的記載，課題組列的圖沒錯，研究脈絡成立，我只能用歷史校勘學上推翻他們的結論（詳見前文我的見解）。——換個角度說：課題組的結論若要成立，我建議他們得先推翻《魏書》的記載再來談結論。

簡而言之：

曹祖義等人的基因與譙縣曹氏的曹鼎（曹洪伯父）吻合。
目前得到的【O2*-M268】基因是屬於譙縣曹氏的。
曹嵩是曹氏內部過繼，則曹祖義可能為曹操後人。
曹嵩是夏侯氏過繼，則曹祖義確定為譙縣曹氏後人。

——曹嵩是曹氏、還是夏侯氏過繼，直接影響課題組目前結論（曹嵩屬於曹氏內部過繼）。這是一個「因為A，所以A」的邏輯死循環。

至於我已經想到了，該結論的擁簇者們可能試圖與我講道理，歡迎！甚至我先幫你們把路鋪好。

據史書統計，曹操的族父輩有：曹熾、曹胤、曹鼎、曹洪之父、曹瑜。

麻煩你們把這六個人的遺骨湊齊了，再來跟我談細節（其實湊齊了也沒用），科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