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倫貝爾草原之行】迷路的羔羊

PS:發現有些關注我的知友還是會點贊我回答的問題,只要有一個點贊,我都想與之分享,感謝SeaF.

文/茶子

穿越曠野的風/你慢些走/我用沉默告訴你/我醉了酒/飄向遠方的雲啊/不要走/

我站在搖晃的火車通道上聽著烏蘭巴托的夜,窗外一片漆黑,除了火車裡沒睡的人各懷心事,整個世界都進入了沉睡。

6月18日,我們一行五人踏上了旅途,在此之前,我做了很多準備工作,沒有人知道我在準備過程得到的欣喜,我對快樂的感知力很差,任何人跟我靠近了都會感到缺氧,但唯獨大自然所贈的欣喜,支撐我走過了許多灰暗的時光。

我這半生,感到感恩的事情極少,我不認為生來就該懂得感恩,35歲得到25歲想要的愛情,25歲得到15歲想要的親情,15歲得到5歲想要的陪伴,又有什麼意義?

我一直相信,我是天上的某一顆星星。

這跟我的舅舅有關,我小時候最好的朋友是我的舅舅,我們會開很久的摩托車到另一座城市吃雪糕、會一起通宵看電影、一起數星星,他第一次去香港給我帶回來了許多夜裡會發光的星星和月亮,替我掛在蚊帳頂部,告訴我睡不著的時候,數一數星星,星星一動不動,對著我,像要拋給我什麼,想像一下,我想要吃的零食、裙子,對父母的想念似乎也得到了回應,我心裡一動,內心又變得安穩起來了。

但我失去了我的舅舅。

我在知乎上面回答過一個提問「你在一座城市做過最孤獨的一件事是什麼?」

2012年除夕,我漫無目的地走在廣州的大街上,走得腳底生痛,這段路,是我這一生走過最長的一段路,後來走進肯德基解決年夜飯,一份套餐,漢堡薯條可樂,抬頭之間,對面的外國人滿臉笑容跟我說:happy new year,喉嚨頓時哽咽得無法回應。

我想起舅舅每年都會給我很多壓歲錢,買煙火和我一起放,煙花在夜空綻放的那一刻,他低下頭對我笑,傻不拉嘰的。

直到現在,我還常常從夢裡驚醒,我總是夢見2012年,我落魄而無望地走在街上,生活是無底的黑洞。

喜歡坐火車似乎是與生俱來的喜好,這就跟村上春樹筆下的多崎作一樣,與生俱來喜歡火車站,他可以坐在東京的各個火車站裡一整個下午,觀察車站的構造和不同火車的設計,後來他成為一名火車站的工程師。

當然,我沒有成為製造火車的工程師,我只是喜歡火車上形形色色的人們,因為在火車上無所事事,所以可以肆無忌憚地聽旁邊的陌生人說話,傾聽他們的故事和對社會人生的理解,如果這種行為發生在日常生活里,沒準人們會把你當做傻子,但在火車上不同,因為人們都是你的同類,同樣無所事事地聽別人的故事,他們也是一顆一顆的星星,或明或暗,或近或遠,他們高高地懸掛在天幕,構成一個星空。

火車抵達海拉爾的時候,氣溫是17度,對內蒙古人的初始印象從的士司機開始,不打表15塊一部車,從車站到成吉思汗廣場,一路上司機都跟我們說話,介紹呼倫貝爾的人文,熱情得令我懷疑我所生活的城市,懷疑的士司機是否心懷意圖,但他並沒有,下車的時候他從車窗里對我們大喊一聲「歡迎來到這裡,希望你們玩得開心。」這句話令我羞愧至今,為我的齷齪想法感到羞恥,而他跟我們說話的時候,語氣是自豪的,為生活在美麗的大草原感到自豪,正是因為這份自豪,才令他大聲喊出最後的那句話。很多時候,一座旅遊城市並沒有把的士服務納入旅遊建設之一,而人們對一座陌生城市的初始印象,恰恰從的士司機開始。

上大學的時候,李佳莎老師說過:「人與人之間的初始印象,有80%是難以改變的。」正如某島大蝦,使人們對這個城市避之唯恐不及,我在2013年的時候到過某島,從酒店出來吃飯,的士司機把我載到了一片只有一間餐廳的海邊,進去一看價目表,用粵語來說就是「你不如去搶!」趕緊扔下價目表跑了,跑出來是易事,再打車回去難於上青天,攔了接近二十部的士,全部拒載,氣得我發誓從此不再踏足某島。

我們在海拉爾市區逗留兩天,為露營的事宜做準備,安達青旅是一家很有意思的青旅,龐大的客廳里擺放著足夠的書,一幅幅油畫,還有吉他,零食和啤酒自助付費,就是按照價目表自己往籃子里給錢,無人照看,這種信任令人內心湧起一股暖流,我想起蠟筆小新裡面,在大阪一間農場大門前,擺放著蔬果和雞蛋,也是自助付費。

夜裡吃完飯我拉上大家到客廳彈吉他唱歌喝酒,唱海闊天空、星月神話,馬奶酒和啤酒混著喝,已經不記得喝了多少瓶,我從大學開始喝酒,深沉、溫軟的酒,能帶來了巨大的安慰,彷彿在一個冷夜踏入了一池暖水,我像科學家一樣嘗試了各種酒精飲料,就這樣,我偷偷變成了酒鬼,飲酒成為一項私人的活動,獨自進行,秘而不宣,一想到喝酒,我的心就伴著恐懼和期待怦怦直跳,這令人羞恥的習慣同時也令人忘記羞恥,每天清晨醒來都提醒自己,今晚不行,不能再喝了,每到失眠的夜裡我到外面溜達,走過內環、中環,或者到24小時營業的肯德基裡面看書,飲酒的慾望便欲罷不能。

來自山東三十三歲的哥們凌晨三點的時候發了一條朋友圈,大概意思就是聽著別人的故事流自己的眼淚,但很快又刪掉了,他是一樂呵呵的漢子,我不知他已經走過多少路看過多少風景,沈從文先生曾經說過:我行過很多地方的橋,看過許多次數的雲,喝過許多種類的酒,卻只愛過一個正當最好年齡的人。而令他獨自行走在無邊草原上的理由,會不會就是一個正當年齡的人?

生命中曾經有過的所有燦爛,終究都需要用寂寞來償還。

在呼倫貝爾,時間允許的情況下,可以包車,包車的意思就是車子加一個司機,五座車500塊至600塊一天,只需要管司機吃飯,油費、過路費、司機的住宿、路上發生了車子故障什麼的都不用管,七座車800塊一天。

我們並沒有選擇包車,而是選擇了租車,神州租車別克GL8七座車,加上保險手續費,租了6天,加上油費共3974,人均剛好800,跟包車相比,費用差不了多少,但需要承擔的風險高,還要自己開,費神費力,萬一半路上車子壞了,方圓幾十里沒有人煙手機沒有信號的時候就只能阿彌陀佛了,到了還車那天,店長說底盤刮壞了,但因為買了不計免賠保險,才倖免於此。

但租車,旨在自由!自由就是,不是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而是你不想做什麼就不做什麼!

出發那天,天氣很好,我們駛在坑坑窪窪的213省道上,唱著歌,時不時被車子顛一下,腦袋撞到車頂上帶來的疼痛,絲毫不能影響我們的心情,風柔和、陽光正好,雲朵一坨又一坨的掛在藍天上,無邊的草原上是一匹匹沒有韁繩綁住自由奔跑的馬兒,活得瀟瀟洒灑,很多人說旅行是逃避現實生活的一種方式,我不否認這是一種正確的說法,但是並非所有人都有勇氣暫時逃避現實生活,即使在經歷過幾度春秋,你仍會真真切切地記起那片草原的風景,連日溫馨的陽光照耀,片片山坡綿延不斷,抽穗的麥芽在初夏微風的吹拂下蜿蜒起伏,凝眸望去,長空寥廓,身心舒暢,平日生活裡面帶來的痛苦與無奈,在天與地之間,又算得了什麼?

那山/多延綿/那水/清澈又甘甜/那是陽光啊/普照的地方/那雲/多純凈/那花/多彩又鮮艷/那是蒼天啊/賜予的家鄉/是誰/含著淚歌唱/歌唱往日天堂/漫天飛舞的黃沙/那片草原在何方/

兩個月前我坐在廣州大劇院的座位上,聽著來自草原的黛青塔娜哼出這首《迷路的羔羊》,忍不住濕了眼眶,她說在小時候,草長得高又茂盛,但是近幾年工廠越長越多,製造廢氣的煙囪吐出一朵朵白雲,就像白雲製造機,使得草原越來越丑了,故鄉也只是小時候的故鄉,從此再無故鄉。像HAYA這種為了環保而歌唱的樂團,並沒有喚起太多人心裡的共鳴,她們也做不到「天不生柴靜,萬古長如夜」。

康德大哥說過一句話:世界上有兩件東西能夠震撼人們的心靈,一件是我們心中崇高的道德標準,另一件是我們頭頂上的星空。而在快速發展的時代里,高科技讓多少人忘記了抬頭看看星空,科學使世界惡化,無非是一群人消滅另一群人的一系列新途徑。其實看來並沒有進步多少,文明輕易就在自身的邪惡面前瓦解,德國人作為世上最有文化、最懂禮貌的民族,卻建造了奧斯維辛和特雷布林卡,倘若中國具備同等條件,可能也會做出同樣的事情,但這又是無法驗證的事情。

我只是在呼倫貝爾沒有發展成第二個呼和浩特前來這裡看看的遊人,平凡如沙,細如塵土。小時候練習書法,抄寫《大學﹒禮記》,裡面的「正心、修身、齊家、平國、治天下」在大學以前一直都是我的座右銘,光是前面兩點都已經耗了我的半生,仍不知會繼續多少個年華,現在說出來只是當作一個笑話,終究所有,別人的生活與選擇,又跟我有什麼關係?薩特有一句話曾經受過很多人追捧:論他人即地獄。而現在的我更傾向於:存在都是合理的。不要問為什麼,存在都是合理的!天空有霧霾,歷史文物被破壞,他不愛我,他愛我,他消失了又出現,這些事件的存在,都是合理的。

下午四點,我們把車子開到一個陽光普照的山坡上,這是聽取了一個驛站站長的意見,在抵達額爾古納之後再往前開就是森林,不好露營,讓我們在此之前找露營地,在他那裡我們買了今晚要用的柴火,露營是我很久就開始期盼的一項活動,但因為是女生的緣故一直未能成行(曾經無數次把自己幻想成男生),這裡有必要隆重介紹我的同行人,沒有他們,就沒有這趟美好的旅行。

人物介紹:

夢韻:我們一路上的女歌唱家,人靚聲甜,初高中同學,室友;

豬仔:萬能管家,人稱護士姐姐,初高中同學,廣播站隊友;

成哥:喜歡喝奶的司機,護航人,初高中同學,鄰居;

強哥:吉他手,露營負責人,大學朋友,之前是鄰居。

我們花了半個小時把兩頂帳篷紮好,作為都是新手,跑幾千公里,到無垠的草原上露營,真是作死,在日落之前,我翻到另一座山坡,這裡的草長勢很好,點綴著一叢叢陌生的野花,在餘暉下慢慢隨風擺動纖細的腰,我坐在陽光下,閉上眼睛去聽風吹草低。

入夜前,我們點起篝火,圍著篝火歡呼,興奮得跟蠟筆小新得到了他想要的康達姆機器人最新基地組合一樣,篝火於我們並不陌生,但到了草原上,萬籟俱寂,天氣寒冷,篝火變得尤為重要,沒有篝火,便沒有露營,就如沒有雨水春天便不會來臨,這一夜,我們把準備慢慢喝的兩打啤酒都喝光了,玩了真心話大冒險,說了很多話,有時候過去了的事情,到了夜裡就會增添鬼魅,令你有傾訴的慾望,但無論再痛苦再快樂,說出來了又能增添或減少什麼呢?十多年來從未如此靠近,大家各懷心事,我傻笑著撿了牛糞回來繼續燒,躺在草地上,以天為被,以地為床,身後滿是牛糞,時間變得很緩慢,太陽在夜裡九點才消失在山的另一邊,護士姐姐指著星空說:看,北斗七星。

我想起《再見金華站》裡面的一段話:愛情是奢侈品,很多人終其一生擁有的不過是一段段關係,某天,你無端想起一個人,他曾讓你對明天有所期許,但是卻完全沒有出現在你的明天里。日落九點,日出三點,這個大自然的計時機,無意中對人生包涵的諷刺和感傷,深於一切語言、一切啼笑。

第二天起來,我們都很沉默,彼此不說話,我的頭痛更為明顯了,出去旅行有一個必定會犯的事情就是生病,到桂林水土不服,到拉薩發高燒,到哈爾濱腹瀉,現在是感冒,我翻出布洛芬,吃了一片,希望可以緩解頭痛帶來的不適感,強哥默默的拆了帳篷收好睡袋,成哥發動了汽車,往室韋出發,夢韻一路上都在唱歌,歌聲牽扯人心。

草原的盡頭是進入白樺林,開了半天車,路上人煙稀少,下午時分抵達室韋口岸,這裡離俄羅斯僅一河之隔,我們隨意挑了一家飯店,一天的驚喜就在這裡開始,野生的河魚、美味的酸黃瓜,令我這兩個月來第一次吃了完整的一碗飯,酸黃瓜是室韋的特色小菜,以至於我未來三天,每頓菜必吃發展到每頓只有我捧著那盤菜在吃,一碗飯增加到兩碗飯。

到了臨江屯,我在小付哥家洗了一個痛快的熱水澡,小付哥是廣西柳州人,非常熱情,他坐在木刻楞造的房子旁,抽著煙對我說他在偶然的機會來到臨江,從此不想回去了,臨江是室韋鎮的一個小村莊,小到跑到山坡上一喊,似乎大家都能聽到你的呼喊,藍天白雲彩虹落日,這個世界上最美好的景色和最安靜的環境,似乎都濃縮在這個小村莊里。護士姐姐拿著梳子幫我梳頭,說梳頭可以緩解頭痛,我閉著眼睛享受這片刻的安撫,想起小時候,每次參加競賽,阿母都會早早起床幫我梳辮子,梳頭似乎是我的幸運物,每次都能拿獎,阿母總是自豪地指著一牆的獎狀跟家裡來的客人說都是我拿的,而現在的我,野性、任性、我行我素、獨來獨往,又能帶給她什麼樣的自豪呢?

這兩天,我們騎著馬走著小路,穿過深深的白樺林去看日落,日落就在俄羅斯那邊;陽光正溫暖,坐在鞦韆上,微微地盪著,風在吹,白樺林嘩啦啦的好像一首歌;我們跑到樹林里撿露營用的柴火,遇到一道小橋、清清的溪水,成哥任性地跑到小溪里向我們潑水,樹林里很多野花,摘了一大束用清水養著擺在窗旁,我們的皮膚被曬得通紅,然而又有什麼所謂?

日升月落,生生不息的世界,永恆的遠方,你的輪廓在夕陽中融化,沉默的祈禱只為安撫執著的靈魂,當一切歸還於寂靜,我別無渴求。

總之歲月漫長,然而旅行和你都值得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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