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道，將死於效率和勝負（關於AlphaGo的深度思考）

阿發狗贏了，雖然贏得也不是那麼的完美。所有的焦點和討論似乎都落在了「人工智慧個話題上，日本棋院和柯傑也都坐不住了。然而，這似乎並不是我心目中的「圍棋」。或者說，中國古人發明了這項運動，不僅僅是為了輸贏，而是用來「悟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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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y（北川）

從來十九路，迷悟幾多人

舉世矚目的人機圍棋大戰，以人類代表李世石九段1：4負於電腦代表阿發狗而落幕。作為一枚圍棋愛好者，雖然棋力為業餘無段，但我還是以「重在摻合」的心態追蹤了這場人機大戰，五局過後，我想談談自己的一些看法。

五局終了

不再完美的AlphaGo

首先，狗狗並非想像中的那麼可怕，甚至還有些可愛。

如果單從比分上看，似乎是計算機完全碾壓了人類，人工智慧已經攻破了號稱人類智慧最後堡壘的圍棋。但實際上，絕非如此。

因為，雖然狗狗以大比分獲勝，但是基於它在第四局後半盤中近乎得了瘋狗病的糟糕表現，包括第五局前半盤的一些表現，越來越多的人工智慧專家表示它還有很多需要改進的地方，而這些改進非常困難，不是短期內可以解決的，而越來越多的人類也表示鬆了一口氣。

事實上，如果不是李九段在最後一局中取得優勢後變得保守，狗狗的瘋狗病估計還會再延續，總比分也會變成很接近的2：3，而五局棋的內容，也還是李九段略佔上風。更何況，李九段早已不是昔日的巔峰狀態，他其實並不能代表今日人類圍棋的最高水平。很多專業棋手還表示，從圍棋專業的角度來說，狗狗的優勢，比如長於大局判斷，正好可以剋制李九段的棋風。

甚至，在最後一局時，俞斌九段、常昊九段、古力九段等中國高手認為，如果能選拔一百位職業棋手，和狗狗下一千局測試棋，就能找到狗狗更多的弱點，從而戰勝它。人類這次輸棋，一大半是過於傲慢和輕敵了。而早在今年2月，人機大戰尚未開始時，中國的羅洗河九段就表示，自己可以讓狗狗四子，雖然人機大戰後，羅九段並未再提此事，但以他的鬼才，發現狗狗的弱點並戰勝之，應該不是很難。

簡言之，綜合所有的因素來看，狗狗的這次大比分獲勝，並不能代表人工智慧在圍棋領域已經完全超越人類，要想達到這一目標，人工智慧還需要走很長的路，這就是狗狗並非如想像中那麼可怕。

說起可愛，大家應該都會想到第四局，在李九段「神之一手」（雖然局後證明這一手其實也不成立，完全是唬人的，狗狗是生生被嚇傻的）的打擊下，狗狗完全懵了，失去了行棋的方向和分寸，變成了一條瘋狗，開始在盤上到處亂咬。這種亂咬非但沒有對李九段造成任何殺傷，反而讓自己的局面變得更加糟糕。以致於不少人開玩笑說，狗狗鬧情緒了，自暴自棄了。當然，這並非是狗狗有情緒，它是死物，不會有情緒。這些只是亂咬只能說明阿發狗這款軟體還有很多漏洞和問題。但是人類以溫情擬人的角度來看，會覺得狗狗還是有點可愛的，像個耍脾氣的小孩子。

棋 道將死於效率

其次，棋道將死於現代社會的效率。

大家也許都注意到了，前四局，李九段都早早進入讀秒，兩小時的自由思考時間，對於人類來說，實在太短了。據說谷歌最早和李九段協商的是每方一小時（可能是狗狗的設計者都不會下圍棋，不知道這是一項需要大量時間仔細思考的遊戲），李九段將之改為兩小時，但事後看來，這兩小時還是太少了。

韓國的李世石九段失敗後，中日兩國圍棋界都有人表示不服。中國方面，目前等級分第一、年僅十九歲的世界冠軍柯潔九段，就放言可以接受狗狗的挑戰，甚至表示自己只能接受狗狗被讓先，即每盤都讓狗狗先走，代表自己的棋力比狗狗高出一子。而日本方面更是正式，日本棋院向谷歌公司提出，推出目前日本圍棋第一人井山裕太九段，挑戰狗狗，而且是兩日制的比賽，不像之前和李九段那樣，每局棋每方用時僅僅只有兩小時。而且日本棋院表示，如果狗狗不接受這樣的挑戰，那就不能說人工智慧已經在圍棋方面超越了人類。

無論是李九段早早進入讀秒那個令人揪心的狀態，還是年少氣盛的柯潔九段，還是日本棋院提出的兩日制比賽，都使我想到一個現象：在這個講究效率的時代，圍棋變得越來越快了。

君不見，現在中韓兩國，風頭強勁的往往是十幾二十歲的棋手，而一般棋手過了三十歲，成績就不行了。這是因為，現代圍棋比賽基本都要求一日決出勝負，每方用時只有三小時左右或更短，需要棋手具有更加快速靈活的大腦和充沛的體能。棋手過了三十歲，計算能力、反應能力、體力、精力都開始下降，三小時甚至更少時間的棋，當然下不過那些十幾歲的年輕人。

簡言之，人老了，腦子就不如年輕人好使了，需要更多的時間來反應了。而現代圍棋比賽恰恰是不給棋手很多時間，所以老棋手的成績就不會好。

而日本國內的情況，會稍微好一些，一些老一輩的棋手還有機會奮鬥在第一線，這是因為日本國內的對局，時間往往都比較長，一般大賽對局時間為每方五個小時，而棋聖、名人、本因坊三大頭銜戰的決賽，對局時間為每方八個小時，分兩日下完。這樣的時間安排，對於老棋手就有利很多。而日本棋手的國際比賽成績往往不佳，重要原因之一，也是國際比賽用時太少，日本棋手很不適應。

圍棋對局，當然需要體力和計算能力，但也需要棋手內在的人生閱歷和境界，而這些東西，往往要上了年紀，才會慢慢有感覺，年輕人是很難體會到的。但現代生活節奏很快，加之一些商業目的，所以現代圍棋比賽很多，棋手要下很多棋，自然每一盤棋都不能下得太慢，如此高強度和快節奏的比賽，老棋手們當然是不行的。

所以，現代圍棋越來越成為一種需要計算和體力的遊戲，而不太需要棋手所謂的「境界」和對圍棋的理解。古時那種一盤棋下幾天、幾個月甚至幾年的情況，已經一去不復返了。而在我看來，真正的棋道，是很難在一盤幾個小時的快節奏對局中去體悟的。現代棋手往往自詡水平比古代高，但是在我看來，現代棋手提高的只是棋術，並非圍棋之道。在一片浮躁和快節奏中，哪裡有什麼棋道可言？和古代相比，現代圍棋的棋術越來越強大，而棋道則越來越趨向消亡了，重要原因之一，就是現代圍棋太匆忙了，太不悠閑了。

棋 道

下棋是誰？

再次，人類的終極強大，在於能夠以棋悟道。

Facebook的智能圍棋項目負責人田淵棟在回顧這次比賽時說：「我記得在比賽期間有張圖讓人印象深刻，一邊是需要千台機器的AlphaGo，另一邊是李世石和一杯咖啡。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一直讓人肅然起敬，而最傑出的造物，莫過於我們人類自己。」

人和機器相比，最大的差別是什麼？人類有心，有思想，而機器沒有。當然，你也可以說機器將來也會有心有思想。關於這點，我是不承認的。我堅持認為，真正意義上的、人類的那種心，機器是永遠也不會有的。得出這個結論的邏輯推理太過於複雜，如果以後有機會，諸位也感興趣，我們可以推一推，只是希望不要把大家推暈過去。

有心的活物，當然比無心的死物要強大。更重要的是，我們不僅有心，還可以用這顆心，去發現自己心的秘密。誰又曾想過，我們的心，到底是怎麼回事？心的本質，又是什麼？

為了尋找這個問題的答案，古聖先賢傳授了很多方法，圍棋，也算是其中之一吧。若通過下棋找到了答案，則也算是「以棋悟道」了吧。

那麼，下棋時如何悟道呢？

嘗試著去下一局棋，在這過程中，不斷問自己：「下棋是誰？」

什麼，不會下棋？好吧，如果你不想花時間去學圍棋的話，那麼，用手拿棋子總會吧？誰拿的？

詩 曰

寂坐紋枰處，凝思透客塵。

黑白原是幻，動靜總非真。

曲散還餘韻，局終了沒痕。

從來十九路，迷悟幾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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