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民的勝利

02-10

一

我叫韓安國。

大約是三年前，我被皇上下令關到牢里。

當時有個獄卒田甲，經常問我索要賄賂。

我是個清官啊，一分錢都沒有，於是每天被他欺負。

對面一個大貪官的兒子李某，在外面喝酒飆車，撞死了不少人，嫖娼強姦，強暴了上百個少女，最後不小心強暴了御史大夫的外甥女，撞死了國舅的小侄子，結果被關到這裡來，判刑二十二年。
可他老媽大把大把往監獄裡送錢，這小子在牢里過得十分舒服，不僅有酒有肉有光碟，牢里的其他獄友還總是跟在他身後耀武揚威。

就連田甲等獄卒都時常巴結他。

後來他趕上天下大赦，被放了出去。

漢朝就大赦多，四百多年平均每三到五年就大赦一次。

反觀我們這幾個當官的，趕上了大赦也不能出去，在牢里還因為家裡沒錢沒勢，總被人欺負，其中就有著名的通天學士諸葛卧龍。

他每次聊起自己的入獄經歷，我們就十分痛心。

每天看著牆上八個大字——賓至如歸，宜室宜家，我心裡就琢磨，怎麼同樣是人，這獄卒對咱們就有雙重標準呢？

二

當時還有一名著名的學士雷被，此人乃是淮南武林劍法第一人，才兼文武，乃是淮南八公之一，學識淵博。

雷被入獄後跟諸葛卧龍相談甚歡，跟我們談笑風生，據說有淮南學院碩士學位，跟我算是校友。

但是此君自從進來之後，從來沒有跟獄卒處好關係過。

田甲就很看不慣雷被。

其實他是隔壁班頭的管理員，我們這片不歸他們管，但是他就是喜歡欺負犯人。

他就是看不慣雷被家裡不送錢，就想教訓一下雷被。

但是他哪是雷被的對手啊？

被雷被一頓教訓之後，他惱羞成怒，找來三五個人之後，把雷被一頓毒打。

可憐雷被五大三粗的一個漢子，被他們四五個人架著打，畢竟雙拳難敵四手啊。

雷被不服氣，越獄，沒成功，被抓回來繼續打，而且經常是半夜裡打。

雷被終究不是鐵打的，最後還是被打死了，據說死因是胃裡的食物被打的堵在氣管里，窒息了。

田甲派人把雷被的屍體拉出去火化了，通知雷被家人，說他在牢里玩躲貓貓，結果心臟病猝發，死了。
上面顧念雷家沒錢，主動把屍體送去火化了，火化費和棺材費就不用雷家出了。

三

聽聞此事之後，我萬分驚怒，大家都勸我不要鬧事，但我卻找到田甲：誰給你的權力，讓你可以肆意毆打在押服役人員的？

田甲大笑：豈不聞官不在大，有權則行，權不在多，能殺就行？
你之前做大夫的時候是比我官階高，地位大，但是你一年俸祿多少？
我一年收點買命錢就買得起蘭博基尼了，你開個馬自達人家都說你貪污。
我要殺人，只要找到我在局裡的大哥，給這個人找個罪名關進來，然後找個機會幹掉就行。
你呢？你家親戚殺個人，你都要連坐抵罪，好好的中大夫，兩千石的官，不也是說擼下來就擼下來了嗎？
我告訴你：手裡沒權，守口莫言，腰裡沒錢，莫與官言。背後沒人，莫來逞能。

我竟一時語塞，萬萬沒想到，我念了十年的書，學了十年的兵法武術，做了十多年的官，才做到如今兩千石的年薪，出入公車，國家分配了一套兩居室的房間，官階和地方市長一樣大。

我本以為自己已經走向人生巔峰了，誰知道走到今天才知道，我還不如這個小小的獄卒田甲。

那之後才聽說，這個田甲的背後，就是田家的勢力。

四

但我當時在氣頭上，就指著火盆對他說：這死灰難道不能復燃嗎？我韓安國的本家祖上韓信也曾坐過牢，最後一樣當上了大元帥。

田甲大笑：怎麼，唬我啊？當我沒讀過書啊，韓信最後是什麼下場？還有你另一個本家韓王信你怎麼不說啊？讀書讀傻了吧。你看好了···

他走向那火盆，解開褲子，尿了起來，須臾之間，火盆熄滅了。

他大笑：我告訴你，你就算是這火盆里的旺火，我也一泡尿澆熄了你。

我憤恨轉過身去，留他一人在原地大笑，笑我的無知，笑我的驕傲，笑我的天真。

我們誰都沒有發現，那被他尿熄了的火盆里，有一股小火苗慢慢燃燒起來。

五

不久，我被重新啟用，直接擔任梁王內史。

於是我重返故地，先是探望了幾位詩歌唱和的獄友，然後指名要找田甲出來。

田甲聽說此事後躲到外地，我卻不依不饒，揚言他田甲要是不回來，我就殺他滿門。

田甲無奈之下，只得歸來。

我正襟危坐，看著面前憔悴不堪的田甲，冷笑道：死灰復燃了，你還不快點把我尿熄了？

他渾身一震，顫抖著道：韓大人，是小人有眼無珠，求你放過小人吧。

我搖頭道：倘若你只是虐我一人，我或許考慮放你一馬，但是你殺了雷被，這件事我忍不了。

我告訴你，我今天殺你，就是為了要告訴天下人，不要真的以為：手裡沒權，守口莫言，腰裡沒錢，莫與官言。

我今天殺你，就是要讓天下執法者警醒，老百姓明白，庶民也是有公權之勝利的。

田甲怔了怔，忽然放聲狂笑起來。

六

我問他，你笑什麼？

他笑道：韓安國，老子今天橫豎是一死，死也死個痛快。我告訴你，你那句話還真沒說錯。

你想想看，倘若不是你位高權重，重返市長級地位，怎麼可能有機會來找我的碴？
我在這獄中當差十六年，手下殺的人何止千百，不也就你一個人死灰復燃了嗎？
你自己想一想，倘若你是平民百姓，你哪有機會告得了我？
雷被若不是你校友，你也不會幫他出頭，這不正是：手裡沒權，守口莫言，腰裡沒錢，莫與官言。背後沒人，莫來逞能？
你再想一想，倘若你殺了我，天下執法者就會警醒嗎？不會，他們只會調整方法，不再欺負你們這些死灰而已！
你看那個李公子，他就算不給錢，大家一樣要跟在他背後拍馬屁。

我大怒，命左右速速將他推出去斬首！

怒斬田甲之後，我在房間里坐了很久，等我出來時，一聲鳥叫傳來，我抬頭一看，月在中天，但天空卻一樣黑暗！

尾聲

很遺憾，我知道你們以為我會說TG創業史，但我沒有。

因為我還想安安穩穩地收點快遞。

此案我追更50餘日，終見塵埃落定，兇徒伏法，內心甚慰。

唯此事絕非庶民之勝利，所以著此文而警示大家，在追尋執法公正的道路上，我們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提升雙方素質是改變這一事件的基本辦法。

月在中天雖然黑暗，但是日出之後便是光明，願大家共勉之。

註：

1.本文故事取自《史記·韓長孺列傳》，原傳中並無雷被事件。

2.雷被死於張湯之手，確屬淮南八公之一，文武雙全。

3.韓安國出獄後也並未殺了田甲，而是善待他顯示自己的寬容。

4.庶民之勝利本為李大釗先生之文章。

5.宜家雙重標準召回門事件，在美國被召回產品在大陸正常銷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