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得太明白的女人

街坊里有一個很老的女人，60多歲了吧。孤身一人，窮困潦倒。初見她，穿著肥大骯髒的外套，拎著同樣髒兮兮的筐子。滿臉的溝壑嵌著黑泥。有幾顆牙已經「光榮下崗」了。

就是這樣的一個老而窮的女人，卻有著令我刮目相看的好口才。

我一向認為口才分兩種：一種是引經據典侃侃而談的；一種是貧嘴寡舌毫無深度的。前者，可以讓人享受妙語連珠、嘴下生花所帶來的精神愉悅；而後者只能讓你味同嚼蠟忍受蒼白了。

能做到前者，一定是讀過大量的書籍，或是有著豐富的人生閱歷的；後者，除了長著一張閉不住的嘴，肯定還有一個空空的腦袋和淺薄的思想。

我說的這個女人是前者。我曾仔細聽過她喋喋不休的話語，句句有理，而且文辭通順，變成文字，完全可以是一篇美文。其中不乏很多生僻的知識、辭彙。比如她夸人，會說：看你的身材多完美，完全符合黃金比例！呵呵，我想，任何一個不見其人只聞其聲的人都會對她刮目相看吧!

但就是這樣的一個女人，你能想像到她如今的處境竟是要靠吃低保來過活嗎？

我很愛研究這樣的人，我總是試圖去探究她一生的經歷。照常理，她應該是個受過很好教育的女人，尤其是她的這個年齡，能有她這樣的底蘊的不多。但現實卻遠遠偏離了正常的軌道，根源，我想知道根源在哪裡。

張愛玲的晚年生活也很凄慘，為了生計她不得不靠做工養活自己。晚年，還是居無定所，到處租房。以至於在她死後很久，朋友們才知道。就是在她最潦倒的時候，她的名字卻紅遍了台灣島。按說，她僅靠稿費就可以讓她過最優越的生活。但事實並非如此。

街坊里的那個女人，在你仔細聆聽她的話語的時候，你會有種感覺，她活得相當明白。為了報低保，她了解所有的相關政策；為了達到某個目的，她能說出所有挨得上的理由。太明白了！可就是活得這麼明白的女人，到頭來又如何呢？

張愛玲是我敬佩喜歡的女作家之一，但很唏噓她凄楚孤寂的一生。她看穿了這世界，所以能寫出那些讓人動容的文章。即便很小巧，依然明澈。她寧可孤身在海外而不回到台灣享受優越的生活，你能說她不夠明白嗎？

其實，女人活得太明白了不好。除非你有張愛玲視一切如糞土的洒脫，如果，你本身就是個脫不了世俗的女人，趁早糊塗一些，活得太明白，會毀了自己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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