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願意做我的玩偶嗎?

玩偶

由於職業的關係,我經常和漂亮女孩約會。對於漂亮可能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見解,畢竟美是很主觀的玩意,就跟飲食口味一樣眾口難調。

讓我著迷的是漂亮屬性里的可愛成分,同義詞為萌,卡哇伊,反正差不多這類意思,可愛相對於漂亮來說,就像甜食中的糖分一樣必不可缺。

一個女孩如果只是漂亮而缺乏可愛,就無法讓人沉醉其中,等到咀嚼完漂亮,會把剩下的東西像甘蔗渣一樣吐掉,丁點不剩。

忘記說我的職業了,我是個卡通布偶形象設計師,開了一個簡單純粹的工作室。我的工作室出售各種美麗可愛到讓人愛不釋手的玩偶,名氣和規模雖然不能同芭比娃娃那樣的比較,但是販賣的都是限量版,度身定做,全世界只有一個。

「就是說,你可以根據客人的要求來製作玩偶,每一個都是獨此一份,絕不重樣?」

我面前吃義大利菜的少女這麼問我。她留著精緻的齊劉海長發,黑髮像閃亮的緞子一樣垂落在裸露的肩膀,她的肌膚即便是在昏暗的餐館裡仍然顯得白皙晶瑩。我想她的父母一定從小就把她像精緻的洋娃娃那樣全力打造,所以在我看到她第一眼,就知道她就是尋覓了很久的可愛女孩。

在這個乏味的世界,可愛女孩猶如清澈的露珠那樣難以尋找。就算是我這樣遇見過很多漂亮女孩的專業人士,仍然會難以自制地迷戀上她,只差一點我就放棄了我的身份,像所有陷入初戀的年輕人一樣苦戀上她,然後陷入比地獄還要凄慘一百倍的殘酷戀情里。

她咬了一口小牛肉,就算牙齒撕咬多汁的嫩肉時依然萌到莫可名狀,我想那頭小牛要是見到她,一定會哭著求她來吃自己吧。我深吸一口氣,讓那頭可憐小牛沉到胃底,繼續和她的交談。

「理論上我們公司做的每個玩偶都是獨一無二的,但是即便是真實的女孩,偶爾也會有長相相似的情況,所以有的娃娃看起來好像一個型號的。」

「其實不是?」她調皮地笑了起來,輕輕舔去嘴唇上的肉汁。

「其實不是,每個玩偶像每個人一樣獨一無二,無論模樣,體型,還是性格都不同。當然她們都很可愛。每一個可愛的方式都不相同。有的是直中心臟的,有的則使回味很久的,有的濃烈,有的含蓄……」

「就像香水?」

「就像香水。」我一邊回答,一邊很自然地想起了德國作家聚斯金德的小說。

「我想起了一個關於香水的電影。」她笑了起來,「你的玩偶,可以訂做真人大小的嗎?」

「可以訂做尺寸,只要不超過真人大小都可以。」我說,「因為使用了印第安人的技術。

「印第安人很會做洋娃娃嗎?我只知道印第安人的縮頭術。就是把敵人的腦袋晒乾後縮小成拳頭大小。那樣做成的娃娃不好看吧。」

「技術改良過。」我頓了頓,說,「正在考慮申請專利。」

她好像聽到了笑話一樣笑起來。

「那個,只有少女款式?難道你們不做男孩型號的?」

「我對男孩沒有興趣。」我說。

「如果客人一定要訂做男孩玩偶呢?」

「我只能說抱歉,這個是我不擅長的,就算勉強做出來也一定是失敗的作品。」

她笑著喝了口冰茉莉色的甜酒。

「你還真是個直男。那麼,你為什麼要約會我呢?」

「你比所有的玩偶加起來都要可愛。」我說,「我做夢都沒有想到這個世界上真的會有你這樣的女孩。」

「你是不是對每個女孩都這麼說的?」她說,「你有很多女朋友吧。」

「我沒有女朋友。」我搖了搖頭。

「這不太可能。」女孩說,「你有一份這麼有趣的工作,怎麼會沒有女朋友呢?」

「你不相信我?」

「是啊,我不相信你。」她可愛地點頭,全世界好像隨之搖晃起來。「一定藏在家裡或者工作的地方了,女朋友。」

「你不相信的話,我也沒有辦法,但是我不會說謊。」

「那好,吃完飯我想去你的公司看一看。」

「吃完飯就去?」

「怎麼,你不想帶我參觀?」

「絕對沒有這麼想,」我站起來,拉開椅子,「一切如你所願。」

我帶她去了我的公司,公司在一個環境優美的公園附近,至少每個來過這裡的女孩看見窗外的景色都會這麼說的,她們願意住在這裡。公司是改裝後的倉庫,一樓是工作間,二樓可以住人,但平時我並不住在公司,在不遠的地方有一個小公寓,我晚上在那裡過夜,並且公寓里沒有任何玩偶。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我不是那種公私不分的變態。

當然有時候我在公寓里的時候也會想念公司的工作室。那裡有做好和未做好的玩偶,有我完成和沒有完成的夢想。而家裡通常只有我一個人。

「實在很想的時候,半夜會爬起來到工作室工作。」我一邊轉動鑰匙開門一邊告訴她。

「可以理解的,就跟我半夜起來聽歌一樣。」

她看了看工作室,工作室和一般的插畫工作室沒什麼兩樣,三張靠牆的檯子,兩台大屏幕的電腦,牆上掛著工作進度表,書架上是參考雜誌,比方流行服飾指南之類的。

「這裡就是你工作的地方?可是沒有幾個娃娃啊?」

「都是客戶訂做的,成品做好就拿走了。」讓這麼可愛的少女希望落空,我有點不好意思,「只有一個剛做好的還在這裡,明天客人就要拿走了。」

她走過去抱起了那個玩偶。那是個亞麻色頭髮的娃娃,這種頭髮的顏色很難找到。

玩偶的臉上沒有微笑的表情,這是客人要求的,其實沒有笑容的娃娃很難讓人覺得可愛,但我總算在一個女孩身上發現了。

那個女孩有著亞麻色的頭髮,臉上沒有什麼多餘的表情,但她呆板的面孔,卻有難以描繪的呆萌。在做好這個玩偶後,我常常獃獃地看著她的臉,試圖找到這裡面的奧妙所在。

我非常喜歡這個亞麻色頭髮的娃娃。可是這是別人訂做的,始終是屬於別人的。

「我喜歡這個娃娃,可以把她送給我嗎?」女孩抱著娃娃,又可憐又可愛地乞求說。

「不行,這是客人訂好的。」

「我可以付雙份的錢。」

「這和錢沒有關係,這是原則。」我說。「也不可能再做一個同樣的給客人,因為每個玩偶都和人一樣,是不能複製的。」

她撅起了嘴,不太習慣被拒絕。

「你必須補償我。」她說。「當我好不容易喜歡上一一件東西,卻被人拿走了。你拿什麼來補償呢?」

「我應該拿什麼來補償呢?」我重複說。

「我要拿走一個你自己的玩偶。」她說,「你喜歡什麼樣的玩偶?」

「黑色頭髮的,可能是齊劉海,皮膚要白皙,眼睛要亮晶晶的,」我說,「還要最重要一點是可愛,要可愛讓人到沒有辦法不愛上她。」

「哈哈,」她紅著臉笑了起來,「不是我自戀,可是我怎麼覺得你像是在說我呢?」

「我沒有說謊。」我說。

我從來不說謊。

「你喜歡我?」

「我喜歡你。」我說,「我一直在尋找你。」

她微微閉上眼睛。我輕輕摟住她,撫摸她可愛的臉,她的臉摸上去就和真人一樣。哦,她確實是真人。

「我非常喜歡你,」我在她耳邊輕輕說,「所以,我想把你做成我自己的玩偶,你願意嗎?」

「我願意。」她從嘴裡輕輕吐出無比可愛的話語,「把我做成你的玩偶吧。」

我從來不說謊。我沒有女朋友。我很喜歡她。她願意變成我的玩偶。

用印第安人的方式。

我充滿幸福感地在義大利餐廳等待著,連時間的流逝都幾乎感覺不到。我想這幸福感會伴隨我很長時間,幸福會讓一個人的生活覺得充實起來。連遲到什麼的都不會在乎了。

約好的女孩很晚才來到餐廳,像她這樣的女孩都習慣讓別人等待。我心平氣和地向她點點頭。她是個有個很長捲髮的年輕模特,有一雙完美的長腿,就像一個絕版的長腿娃娃,芭比那樣的。

「對不起,本來不想來了。你聽說了嗎?」

「聽說什麼?」

「據說最近有很多女孩失蹤了,誰都找不到她們,就像憑空消失了一樣,連屍體都找不到。」

「真的很遺憾,這個世界上可愛的女孩越來越少了。」我說。

可愛是會磨損和流失的。我想起了那個屬於我的黑髮玩偶,只有玩偶的可愛不會衰老,可以一直保存下去。我永遠擁有它,就好像擁有一份永遠的愛情一樣。

「你真的是個玩偶設計師?」她問。

「是的,我會做各種玩偶。用印第安人的技術,做過很多很卡哇伊的玩偶。」我說,「我想一定有人提起過,你非常可愛。」


這是「歌書故事」的第4期,配的插圖是法國攝影師Eric Marrian的照片,來自作品集《Carré Blanc》。

大概是13年的時候,我在「懸疑世界」編輯部,當時的編輯和我約了一篇稿,考慮到雜誌調性的關係,最終寫了一篇3000字的短篇小說。

以一個製作玩偶的變態匠人的口吻。

一直覺得,一篇懸疑小說,其實真的不用出現死亡,血腥之類的情節和描寫。

人的想像本身就是最可怕的。

真相和答案,由讀小說的人來選擇。解讀故事的樂趣,也在這裡。

好像記得那期雜誌的名字叫《怪叔叔》,很有趣的名字,極其貼合。

那個給雜誌起名的編輯笑到直不起腰。大家都有惡趣味。

我覺得這期雜誌名應該是在指我- .-

我不是怪叔叔。

總之明天是個適合送玩偶給愛人的日子。

如果沒有女友(男友),沒有玩偶,不能互相玩對方,那就回家讀小說吧。

願故事與你同在。

公眾號:歌書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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