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物理的猶太人搞出了相對論,還打死了奧地利首相?!|大洪水19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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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我走過田野》,是古斯塔夫·馬勒在1885年完成的聯篇歌曲《青年流浪者之歌》的第二首。整個系列講述了一個青年看到曾經的愛人結婚後的各種糾結(20年後馬勒真的從妻子阿爾瑪身上體會到了這種情緒),他在第一首里還抱怨「鳥兒不要再唱了」,到第二首路過早上的田野,眼睛裡的世界仍然光彩照人,青年樂呵得讓聽眾生怕他摔著,直到他重新想起昨夜的傷心事。猶太人在奧匈帝國晚期的處境,也大抵如此。

前幾天幾個年輕人在我旁邊的餐桌上大談社民黨在柏林的和平會議。去年這樣的言論可以送他們進監獄,但現在是1917年,所有人都在聽他們說,有人還給他們鼓掌。時代變的真快,1915年維克托-阿德勒大夫的兒子在這裡開槍打死了施圖格總理,當時他被大家抓住,然後送上了法庭,前陣子他被減刑的時候人們為他歡呼,就像一個凱旋的英雄。

維克托-阿德勒大夫和他所領導的社民黨也是如此。很多上了年紀的人說1870年沒有人知道什麼是社民黨,但是1904年已經沒有人不知道社民黨了。在維也納的帝國議會裡它是最大的反對黨,而且那一年它們還在帝國首都淋漓盡致的炫耀了自己的力量。

△ 現在我們總是把社民黨與和平放在一起,但在1914年,維克托·阿德勒是支持戰爭的——至少在表面上。但他更激進的兒子弗里德里克·阿德勒就不是這樣了,他在1916年10月21日打死了正在吃午飯的奧地利總理卡爾·馮·施圖格,理由是反對戰爭。如果您熟悉物理學界,大概還聽說過弗里德里克的同學愛因斯坦,他和阿德勒一樣,也是猶太人。

那一年基督教社會黨(編者註:奧地利的中右翼政黨)宣布要在環城大道上舉行火炬遊行,慶祝他們的領袖卡爾-魯格市長的六十歲生日。於是社民黨宣布同時組織抗議遊行。老皇帝擔心這樣針鋒相對的遊行會引起騷動所以要求卡爾-魯格取消了他的計劃。但是維克托-阿德勒大夫的遊行卻如期舉行。

那一天的場面我始終難以忘記,我從來沒見到過那麼多人湧上環城大道。很多人說那場面就像漢斯-馬卡特組織的皇帝和皇后銀婚慶典一樣熱鬧。我沒看到過銀婚慶典,也沒見過漢斯-馬卡特,他對我來說已經是太遙遠的過去了。但看著這些高喊著馬克思主義口號和「打倒卡爾-魯格」的人們,我可聯想不到皇帝的銀婚慶典。

△ 維也納的環城大道原本是城牆,抵禦過土耳其人的入侵,1857年遵照老皇帝弗朗茨-約瑟夫陛下的旨意拆除之後,才修成了現在的樣子。寬敞的大道修起來不是為了好看,而是為了防止革命分子(還不是社會主義者)建街壘用的。現在看來還是社會主義者比較強,土耳其人圍攻這道城牆一百年還是失敗了,但社會主義者卻把這條防線當成了集會場。

我想吉斯爾將軍也聯想不到,因為那一天他一邊戴手套一邊大踏步的走過走廊的時候高喊「我們真應該把那些傢伙都送進監獄!」那時候雷德爾還是他的副手,一邊幫他拿著包一邊回答「我們的監獄裝不下那麼多人!閣下」他看到我坐在辦公桌後邊,笑著向我擠擠眼睛。我當時候還不知道據稱導致他滅亡的那種特殊取向,所以完全沒有在意。

△ 即便有人說他出賣給俄國的情報害死了五十萬將士,但作為情報專家,阿爾弗雷德·雷德爾上校堪稱天才。他對帝國的情報機構帶來了如此之大的改進,以至於他自己為帝國和俄國當雙面間諜的如意算盤就是被自己的學生破獲的。當然,這裡也有一些他的個人原因,但那是後話了。

△ 亞瑟·吉斯爾·馮·捷斯林根將軍曾經領導帝國軍事情報局(Evidenzbureau ),當時雷德爾上校在他手底下當雙面間諜,正好被吉斯爾將軍叫去調查一樁泄密案件,雷德爾上校就隨便出賣了幾個小字輩的俄羅斯間諜,算是把事擺平了。

很多時候我覺得我們的帝國既不喜歡基督教社會黨也不喜歡社民黨,在這一點上我們和德意志帝國是一樣的。而且就像德意志帝國糾結再三還是選擇了天主教中央黨一樣,我們的皇帝最後也接受了基督教社會黨。我們的基督教社會黨的好處在於它是一個忠君的黨,卡爾-魯格常常宣稱「你們把我切開看到的是哈布斯堡的金黑兩色」,我們的朋友因此稱他為龍蝦頭。但缺點則在於它有著太強的民族主義傾向,這在我們這個多民族的帝國里實在不是什麼好事。

基督教社會黨還反對猶太人,而我們離不開猶太人,我們的共同財政大臣的工作基本上就是找猶太人借錢。而即使不考慮這一點,我們的帝國也需要猶太人,就像猶太人需要帝國一樣。一旦帝國不存在了,只有我們的皇帝和猶太人是沒有祖國的。

△ 即便在我們帝國,厭惡猶太人的人也太多了,也難怪西奧多·赫茨爾會想要在歐洲以外建立一個猶太人自己的國家。但假如赫茨爾的計劃真的實現了,那個新猶太國土地上的原住民該怎麼辦?現在英國人正煽動阿拉伯部落到處襲擊土耳其人在敘利亞的交通線,如果英國人贏了(沒有那麼簡單)並信守承諾(更不簡單),這遲早會成為一個現實的問題。但願形勢不會發展到讓太多猶太人想要離開歐洲的程度……

在這一點上,社民黨其實是對我們的胃口的。社民黨不是一個民族黨,雖然它內部也有著越來越強的民族分歧,但馬克思主義本質上是抗拒民族主義的,所以我覺得1904年皇帝拒絕卡爾-魯格但對社民黨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是基於這個原因。我們是一個超民族的帝國,但是只有一個民族主義黨願意持我們,而另一個超民族的黨總的來說是敵視我們的,這是一個很尷尬的現象。

相比之下德意志帝國對社民黨的態度比我們要堅決得多,在柏林社民黨不但是第一大反對黨,它還是第一大黨。1914年貝希托爾德伯爵非常擔心德國社民黨會不會否決徳皇的戰爭撥款,但是去年我們的德國盟友把一份前線司令部的電報轉發給我們,內容大意是「我們的部隊里有幾十萬戰前的社民黨人或者投票給社民黨的人,但是經過戰爭的洗禮,現在在前線浴血奮戰的只有德意志人!」他們轉發是為了炫耀,但是我們的將軍們卻陷入沉默。當時榮格上校站在我旁邊,他突然問我「你怎麼看?」

這個反間諜機關的首腦突然問我話,嚇了我一跳。吉斯爾將軍現在已經退休,本該接替吉斯爾將軍位置的雷德爾上校因為間諜醜聞自殺了。而揭露他的人就是他的學生榮格。抓住自己老師的榮格之後就坐在老師和吉斯爾將軍坐過的地方。和愉快的前兩任長官不一樣,他的態度要冷漠陰鬱的多,經常令人不寒而慄。

△ 雷德爾上校的繼任者,現任帝國軍事情報局總監馬克西米連·榮格(Maximilian Ronge)。他作為雷德爾上校的學生破獲了老師的陰謀,我們的情報部門真是帝國少數一代更比一代強的地方。

他也沒有等我回答,甚至都沒有看我,就繼續說「您能相信么,德國軍隊里有幾十萬社民黨人!」

但是既然是在我自己的本子上,我覺得我可以說兩句真心話。我真的寄希望於社民黨人,但並不是中歐盟國的社民黨人,這些人是不可能帶來和平的。我寄希望於瑞士的社民黨人,齊美瓦爾德的那些社民黨人。據說德國總參謀部在跟他們接觸,其中有好幾個俄國人在俄國革命以後已經秘密穿過德國回到俄國去了。我覺得或許他們是能把我們從戰爭里拯救出來的人。

世界說 徐一彤

發自 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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