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人家的年會

100多趟航班、100家酒店、7000個房間、1700車次大巴、12萬瓶飲用水……近4萬人從全球各地聚到一起。這種年會規模，使人驚嘆阿里的資源調度和協調能力。阿里的變化很快，這不僅僅體現在年會的規模。18年前，它不值一提。18年後，它已是全球科技版圖中無法忽視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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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政部李原在昨天迎來入職兩周年紀念日，但在黃龍體育館，拿著對講機的他異常忙碌，已無暇顧及，他負責統籌後勤，為史上最大的互聯網公司年會提供物資和工程方面的支持。

100多趟航班、100家酒店、7000個房間、1700車次大巴、12萬瓶飲用水……如果要列出涉及到的調度資源，這些數字還能列出一大串。近4萬人聚集杭州，包括來自21個國家的800多位外籍員工，有許多人是第一次到總部。組織如此大規模的年會，資源調度不是件簡單的事，李原和他的團隊用盡各種方法，既要招待好回來的同事，又不打擾這座江南城市原有的秩序。

許多人步行前往黃龍體育中心，門票有34000張是電子票，發給每個人的能量包里除了有牛肉粒等食物，還有垃圾袋。

阿里巴巴18周年年會將在黃龍體育館舉行@視覺中國

從今年春天開始，李原接到了這個挑戰。這種規模的年會，阿里之前沒有辦過，互聯網公司的歷史上也算得上第一次，他要在不耽誤正常工作的情況下給所有人帶去驚喜。

但他很快知道，這件事情已經不僅僅是行政部的事情了。89年出生的阿里巴巴工程師代立晨是個家居自動化改裝控。他發了一張帖子，邀請回來的阿里人住在他家。這張帖子引發了跟帖潮，幾百張房照被貼了出來。

9月上旬，杭州的暑熱已經褪去。年會的邀約激起了許多老阿里人的鄉愁。離職員工謝睿幾天前收到了一個電話，老同事問從前常去的益樂路安徽料理店聯繫方式。

那是家不大的店面，它從手推車時代做到了有自己的獨立門面。店裡的炒粉干價格實惠料放得足，是華星大廈不少阿里員工記憶里的味道。謝睿忍不住寫了一篇文章。這篇「炒粉乾的故事」引發了許多人回帖。炒粉干店老闆姓王，他馬上知道了，就在牆上貼了張紅紙，打算請阿里人吃102碗免費炒粉干。

年會的安排直到開始，一直是絕密。但在黃龍體育中心，他們等來了驚喜。人們還期待著馬雲的亮相，馬雲當然也不會叫人失望。八年前，在一片橙色的海洋里，他以嘻哈樂手、白髮魔女、印第安酋長的造型亮相黃龍體育館，獨唱了一首《can you feel the love tonight》。表演後他的演講難言激動，也留下了後來流傳甚廣的金句。

「今天很殘酷，明天更殘酷，後天會很美好，大多數人都死在明天晚上，見不到第二天的太陽。」已離職的屠錚非常清楚地記得這段話。她是上一次年會的組織者之一。

年會上，阿里的黑科技體現在一隻IOT（物聯網）手環上。近4萬隻手環採用阿里自主研發的物聯網技術實時精準控制，每一隻都能獨立接收和執行命令，達到毫秒級精度的響應量級。每個人的手環成了場上的像素點，共同協作形成動態大圖。它能變換顏色，組成一張超過3萬平方米的無線大屏。

18個節目也是公開的，兩千多名表演者絕大多數都是阿里員工。他們要在不耽誤正常工作的情況下完成節目排練。

「工作要幹得漂亮，玩也要玩得專業。」他們中的很多人沒有經歷過8年前的年會，這對他們來說，既新鮮，又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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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錚對阿里上一次大規模的年會記得很清楚。那是2009年秋天。他們收集了來自全世界阿里人所在地的土壤。第一捧土是從佛山寄回來的，之後是廣州。兩地相隔不遠，土的顏色不一樣，佛山的土是紅色的。

接著，一捧又一捧土從世界各地寄到杭州，美國、日本、印尼……顏色也深深淺淺。它們被排成了一列又一列，放在了杭州西湖區華興路上的阿里巴巴B2B某間辦公室門口，這些土被送往景德鎮，燒製成一個接力棒。

送土的車子在高速遭遇豪雨。雨點鋪天蓋地砸下來，天地間只剩下了幾個人和那輛車。有人擔心安全。

「我跟他們說我們在做的是一件非常大的事，一定會沒事。」現在擔任連連集團CPO的屠錚當時是阿里巴巴B2B集團人力資源高級總監，說起傳遞來自全世界阿里人能量的「阿里真棒」的製作經歷時，她的眼睛在發光。

「阿里真棒」作為信物，從阿里巴巴的第一個辦公點湖畔花園開始傳遞，經過華星科技大廈、創業大廈、華星時代等阿里租用的多個辦公點，一直傳遞到了阿里巴巴濱江園區，「一共102棒，要經過十八羅漢和很多關鍵節點的人物，最後一棒是最新入職的阿里員工，非常有象徵意義。」屠錚回憶。

2009年的秋天。阿里巴巴滿十歲，B2B部門即將開啟濱江園區時代，屠錚進入公司也到了第八年。當時她想，一個102年公司的十周歲生日值得好好乾一票，她和好友陳少青兩人搭台，阿里巴巴就此迎來當年史上最大的年會。

那是一個節點。

8年過去後，阿里繼續生長。這一次屠錚坐在了台下，她以離職老員工的身份靜靜注視，這次18周歲的年會規模更加龐大。夜晚，黃龍體育館迎來了阿里時刻。

屠錚知道這對阿里意味著什麼。18年，意味著成年，但阿里依然保持著青春的朝氣。8月17日，阿里巴巴集團公布了2018財年第一季度財報。數據顯示，有5.29億活躍用戶在使用阿里的服務。而250億美元融資的全球最大IPO紀錄，自2014年由阿里在美國紐交所創下，至今無人能打破。

但18年前，這個來自天方夜譚中的名字還很陌生。1999年9月，被稱為「18羅漢」的18位阿里巴巴創始人，正式在湖畔花園成立阿里巴巴集團。故事已被講了無數遍：那時的杭州，遠非今日舉辦過G20峰會的杭州。夏季酷暑，各個小區輪流停電，輪到湖畔花園，突然陷入黑暗，大家就沒法工作了。

1998年，馬雲和阿里巴巴部分創始人在長城上留影。圖片來源於網路

誰會知道阿里巴巴？哪怕到了2005年，現任阿里巴巴副總裁的黃明威離開擁有百年歷史的麥格勞希爾集團48樓頂層的辦公室，準備去阿里巴巴時，麥格勞三世仍大惑不解地問：「你剛才說阿里什麼？」

今天，已經沒有人懷疑阿里巴巴的成功了。

18年，一代人走向成年，中國互聯網也飛速發展，重塑了現代社會的生活方式。如今，杭州已是與北京、深圳鼎足而三的中國互聯網公司聚集地，催生出無數的創業故事。而在全球化時代開啟的技術敘事中，作為一股不可不提的力量，阿里也已經顯示出一家世界級企業的擔當，為中國互聯網培養了大量的人才。他們有些人離開阿里，很快成為新技術浪潮中的弄潮兒，但身上卻擁有強烈的阿里風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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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在濱江園區里，我能一眼分辨出對方是不是阿里人。」屠錚想了想說，「其實0.01秒我就已經全部判斷完了。但是跟你講可能要花個十分鐘才能說清楚。」

屠錚在2002年加入阿里，那時公司才兩百多人。經歷了公司的早期創始階段，從業務到轉做人力資源又回歸業務，在阿里的12年里，屠錚的角色非常多。「可能那個時候有安全感，做一件事不為證明自己，你們覺得我行，我努力做。做不好，是你們選錯人了。」她把阿里早期創業者身上的特點歸結為純粹，因為執著相信，所以能專註做事。

純粹，是很多人的看法。既要，又要，還要。在資源有限的情況下完成價值創造，這是阿里工作的一大特點。接受採訪的阿里新鮮人們都有一段類似「mission impossible」的記憶。

壓力是顯而易見的。它一方面來自激增的業務需求，也來自工作環境，所有人都在往前走，有一股力量要把人往前推。

18周年，各地的阿里人重新聚到一起，他們也回顧起過去的日子。歐恩淇認為自己的變化是不再矯情，她在與2005年的自己作對比。

阿里人們都有一段類似「mission impossible」的記憶。@視覺中國

2005年年初時，她作為實習生加入公司，被團隊的老大們照顧得很好。等到轉正後需要作為職場人獨當一面地應付工作壓力時，她發現自己是個玻璃心，「經常掉眼淚，情緒波動大。」磕磕絆絆，在被團隊帶著前進了半年後，有一天她在會議上自如地表達觀點和看法，並獲得別人的認可後，她意識到自己成長了。 「成熟不是技能的熟練，而是心理上的成熟。」

這種成長過程在曾經的阿里人力VP王民明那裡被描述成「打破和重建」的過程。在一篇文章里，他說，你要碎掉，那個縫隙是陽光照進來的地方，然後你才能汲取組織的養分，擴充自己的邊界。

打破重建的過程王友華也印象深刻。在阿里B2B人力資源部門服務了六個年頭後，2013年他離開阿里加入汽車之家，如今他是美利金融CHO。「體會非常深啊，壓力肯定有，這種壓力反而促進了人快速成長。」他家在北京，在阿里的日子裡，長期過著在北京和杭州兩地奔波的生活。變化還發生在對工作的態度上，「工作不只是打一份工，它是你的事業，讓我更充分調動自己」。王友華說。

初橙資本CEO壽遠此前是淘寶網的早期創始員工。在淘寶與Ebay之戰中，他負責市場和商務BD。

「怎麼可能不難呢。700億美金的巨頭，我們1億人民幣都沒有。但馬總和孫彤宇願意把淘寶的市場和BD交給我。他們敢交給我，我就敢做。」壽遠說到當年的經歷有種樂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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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里塑造了很多人的行事風格，從阿里離開的人也留下了鮮明的阿里痕迹。

王友華髮現，面試時碰到阿里人雙方都會感覺親切，溝通起來也順暢。屠錚2013年年底離開阿里，在江南布衣待過兩年，而後加入連連集團，這是家針對B端的第三方支付公司。她認為阿里出來的人好用，已經把他們錘鍊過一遍，在職業性上面表現好，執行力很強。有時候無論是新阿里老阿里，一見面交流就會覺得對味。

在新的公司里，一開始他們行事會從阿里的慣性思考，之後發現要尊重公司的歷史和發展階段。

壽遠的初橙資本是一家為阿里系創業服務的平台，除了主辦各類會議沙龍，還在進行阿里校友的社群建設。「去年我們的《阿里校友創業黃埔榜》，收錄了680家阿里系企業，他們的市場估值超過了10000億。阿里之外，再造阿里。」壽遠說。

阿里校友會。圖片來源於網路

這些阿里系的企業都有明顯的特徵，價值觀使命驅動。很多企業把阿里的價值觀和使命願景照抄，也不懂為什麼，有時候會犯錯誤。「公司分階段，有些問題是阿里很大的時候才遇到的，你這麼小的公司也寫在牆上，大家其實沒有感覺的。」他說。

離職的老員工們更多的是說起過去，彷彿在看舊照片，不好的記憶全部忘了，留下的是美好的瞬間。一些人慶幸在最好的時候急流勇退，也有人佩服那些在公司超過15年的人。

年會開場，屠錚和壽遠、王友華都坐在台下。邢學超、歐恩淇、郭歆伊在最後的綵排演練，李原進入了這一天最繁忙的時刻，新生代們要上台表演，他們是阿里巴巴新的展示者。

總會有公司年會人數更多，明星更大，現場更炫。但不少阿里人認為，這場年會的格局是無法複製的。背後的18年，從萌芽、奮鬥、情懷，以及年會規模之外的公益環保、責任擔當，才是真正世界級的構成。

結束的時刻來臨，所有人都計劃好了要做什麼。刑學超背著時刻不離身的電腦包，他負責電商訂單系統的服務註冊中心開發，要隨時待命。歐恩淇要和精舞門的夥伴一起去K歌。屠錚、王友華和壽遠都會碰到十幾年的老朋友，他們要好好訴說舊時光。

文 | AI財經社 任曉漁

編 | 金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