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懷瑾老師講述:諸可還者,自然非汝。不汝還者,非汝而誰?
《楞嚴經》:
「得無所離,即除諸幻。」這八個字是離幻境界的結論。最後達到無所離,放下放到無所放,空到無所空,再也空不掉,「即除諸幻」,而到了真實不壞的金剛般若波羅蜜。
在《楞嚴經》上也有一段與此同樣的道理,阿難與佛研究討論心在哪裡?七處證心,八還辯見。心在身內?身外?在生理神經里?在見明見暗的作用上?在思維上?心在身體中間?或說一切無著就是心?這些都被佛所否定,如此反覆辯論了七次。最後,佛罵了阿難,佛在教育的時候也同樣發脾氣,不過,佛經里形容得漂亮,「咄哉阿難」只此四個字,實際上佛也是瞪起眼睛,拍了桌子,大罵:「阿難,你真笨!」
七處證心以後是八還辯見,再一次尋找心性在哪裡?例如我們張開眼睛能夠看見東西是什麼道理呢?原因之一是因為有陽光,所以我們看見光明。夜裡沒有陽光,我們看見什麼?看見黑暗。門窗因有空隙,所以看見內外通達的空間。因為有牆壁的阻擋,所以看見障礙。能夠觀察環境,分辨各種現象的是思想分別的作用。我們也可看見渺茫虛無的虛空,塵霧濃時,則見昏暗,塵霧消散,視線又為之清明。佛說把光明還給陽光,把黑暗還給夜色,通達還給門窗,障礙還給牆壁,觀察還給意識思想,空間還給虛空,昏暗還給塵霧,清明還給晴朗。把這些都還掉了,但是,有一個還不掉的。
現在,我們做個試驗,說不定各位因此悟道,我們把眼睛張開,看見光明。眼睛閉起來,看見什麼?看見個看不見的,一片黑洞洞的。再張開,又看見了。再閉起來,又看不見了。見明見暗,看到光明,看到黑暗,這些是相。光明來了,黑暗跑了;黑暗來了,光明跑了,兩者互相交換。我們那個能夠見明見暗的,不在光明上,也不在黑暗裡,明暗有代謝,那個能見之性不受影響,沒有動過。注意,這個能夠看見的不是指眼睛,例如我們把眼睛挖出來捐給人家,這個挖出來的眼珠本身能不能看見東西?不能。這個能見之性乃是我們的心性,這個是還不掉的,這個還不掉的是什麼?就是自己,所以《楞嚴經》上講:「諸可還者,自然非汝。不汝還者,非汝而誰?」這個還不掉的就是你的自性,明心見性就是這麼容易。
我們在座的諸位,包括年紀二十幾歲,以及年紀大的六七十歲,用了一輩子的幻想,我們都被自己的思想、感覺、情緒等所欺騙了,這些都是虛幻不實的,其中唯有一個東西是始終沒有變易或衰老的。你現在坐在這裡,心中沒有煩惱,沒有思想,知道自己本來清凈的這個東西沒有動過,這是「不汝還者」,你先認得這個。如此認定之後,至於煩惱思想,你不要去除掉他,那是幻境,你不理他,他自然會澄清下去,如此清凈下去,偶爾又飄來妄想,那怎麼辦?沒關係,飛來飛去還是在那個境界里。
「諸可還者,自然非汝;不汝還者,非汝而誰。」眼見還給眼神經,光明還給太陽,一切可還的都還了,剩下一個還不掉的,無處還的,那個不是「你」又是誰啊?
當然,你可以說:「佛不是說無我嗎?」是的,佛說的無我,是無四大,無假我。自性的我沒有拋掉。有一位天目禮禪師悟道時,作了一首詩:
不汝還兮復是誰,殘紅落滿釣魚磯。
日斜風動無人掃,燕子銜將水際飛 。落花掉在地上,歸於本位。好似打坐時,妄想來就來,你知道時它就走掉了,不必去管它,就是這個境界。「殘紅落滿釣魚磯」,他把當時自然界的景象,很自然地擺在那裡,很現成的。就好比你的心境,自自然然的,慢慢地靜下去。太陽下山,風微微地動,就是比喻還有一點輕微的妄念。「無人掃」,不要去管它,掃不得,你不要管。「燕子銜將水際飛」,輕微的一點妄念,毫不相干。下面我自己加兩句:「嘖!嘖!是無上咒,無等等咒。」告訴你,這不是詩,你懂了這一首,你就悟到這一點了。
現在我們解釋了八還辨見,明心見性這一面,我們懂了。那個還不掉的,就是我的見,對不對?可是我要提一個問題,如果釋迦牟尼佛來了,我一定要問問他:「師父啊!你講了半天,那個還不掉的就是我,可是要有我這個肉體存在啊!我的肉體死掉時,那個東西會掉到哪裡去?我還是找不到。」所以假如用功夫,仍然找不到這點來路與去路,你縱然證到心中真空,一「定」三百六十天,也是沒有用的,還是不行,這也是個秘密。
現在你們那些功夫作得好的人會認為「好啊!很有進步。」老實講,那是靠你們那個身體這個赤肉團,紅彤彤的一塊肉,肉壞了的時候,你到哪裡去?怎麼走?「我有一寶,秘在形山」,怎麼跑出來?又怎麼跑進去?怎麼把它找出來?所以楞嚴經前面談見地,後面一路下去,修證的秘密都告訴你了。
整理自《圓覺經略說》《如何修證佛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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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在《楞嚴經》上說,障礙還給牆壁,光明還給太陽…等等這八個現象都還完了,有一個還不掉的。比如我們生病,知道痛苦、難過,把痛苦還給身體;我知道痛苦的,朱醫師講一定是腦的反應,那我又歸給腦;能夠知道腦有反應的那個東西,是還不掉的,還到哪裡去啊?《楞嚴經》七處征心、八還辨見,最後什麼都還完了,有個東西,沒有辦法還給虛空,也沒有辦法還給什麼。
諸可還者,自然非汝。不汝還者,非汝而誰?
千萬背來喲!是無上咒,是無等等咒,能除一切苦,真實不虛!真的喲,比什麽咒語都厲害!佛都告訴我們了,這叫做直指人心、見性成佛,就在這一段。你們聽《楞嚴經》,這一段最重要!直指人心,見性成佛!
「不汝還者」,汝就是你,你的生命裡頭有一個無法歸還的那個東西;「非汝而誰」,佛當時就那麼科學地指出來,那個不是你的生命根本是什麼啊?就問阿難,你懂不懂。不汝還者,有個還不掉的,不是你能夠還得掉的,你想要送給人家也送不出去,就在你生命根本裡頭;非汝是誰,那個不是你是誰?念佛是誰,就是這個,你還不掉的那個是什麼?阿難就是阿難啦,事非經過不知難,他好像懂了,好像沒有懂。
後來有個禪師讀到這裡懂了,八還辨見,有個還不掉的,不汝還者,非汝是誰,這個禪師悟道了,做了一首偈子:
不汝還兮復是誰,殘紅落滿釣魚磯。
日斜風動無人掃,燕子銜將水際飛。
我們這些畫家、大藝術家,還有文學家,好幾個都在這裡,你寫寫看,這樣的文學寫得出來嗎?這樣的畫你畫得出來嗎?畫是畫得出來,不是那個味道!假使能夠畫到那樣一個味道,就妙極了。你看《楞嚴經》那麼嚴重的生命科學,佛的經典,到了大禪師手裡就變成文學了。
佛不是說,有一個東西怎麼歸還都歸還不了的,那個不是你生命的根本嗎?這句話給他拿來變成一句美麗的詩,「不汝還兮復是誰」,佛經的原文變成七個字,變成文學了;「殘紅落滿釣魚磯」,春天三、四月間在江邊上,一邊是山,一邊是水,岸邊有一塊可以釣魚的石頭,一片片紅色的桃花落下來了,都鋪滿在釣魚石上,多美麗呀!就是這樣一個境界;「日斜風動無人掃」,一個人都沒有,太陽西斜快要下去了,一陣微風吹來,沒有吹動那些落花,也沒有人來掃它;「燕子銜將水際飛」,只有晚上要歸巢的燕子們,飛過來、飛過去,時而到釣魚石上拿嘴這麼一抓,銜一片花瓣又飛走了,飛一陣又回來,把花瓣又放下來。這是個什麼境界?這叫做禪,這叫做佛法。
很多的落花掉在釣魚磯上,太陽又要下山了,清風吹來,花也吹不動,也沒有人來打掃,只有飛來飛去的燕子,偶然飛到釣魚磯上,嘴巴叼了一片花瓣飛走了,有時候又飛來放回去。這是什麼東西啊?你們看看,我們七天在這裡就是這個樣子,行香就行香,打坐就打坐,心裡頭那些念頭,像掉落的花瓣多得很,叫它不要妄想了,不好看嘛!坐在這裡就好好坐啊!妄想一來,好像花瓣又落下來,落下來也清潔不了,然後雜念如燕子一樣,飛過來、飛過去,是不是這樣?描寫那個內心境界好不好?
中國的文化嚴重不嚴重啊?那麼偉大的佛學到了中國人手裡,二十八個字就變成很美麗的一幅畫面表達出來。這不能說,我們中國文化偉大,西方人做不到,不要吹牛了!人家也有人家的詩,也有人家的美,不過你不懂而已。每個民族都有它的高明之處啊!你看《楞嚴經》的境界,就是這樣一回事。
好好地修啊,放下呀!努力呀!眼睛看到前面,看到而不留意,耳朵聽到聲音,聽到而不用心。妄想像遊絲一樣,不管它,慢慢地它就跑了。六根是六賊,你能用它,六賊就不是賊,變成了安邦定國之兵,都可以修定,都可以成功。聲色二根則更容易修,能做主的如帝王高高在上,但是他無位。「不汝還者,非汝而誰?」「不汝還兮復是誰,殘紅落滿釣魚磯,日斜風動無人掃,燕子銜將水際飛。」這說的什麽?我有一首偈子:「不汝還兮更是誰,兒時門巷總依稀,尋巢猶是重來燕,故傍空梁自在飛。」
整理自《南禪七日》《楞嚴經講座》《習禪錄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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