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可能人財兩空時，我們該怎麼辦

02-09

一青年男子病危。住入ICU。

本來還算寬裕的家庭，2周之後開始感覺到有經濟壓力了。

而更糟糕的是，病人情況曾經好轉，轉而又復加重，生還幾率更小了。

這個時候，不僅家屬欲哭無淚，醫生也是焦頭爛額。

我們拚命複習相關病例資料，嘗試著調整治療，但均未果。我對家屬說，有可能人財兩空。而這句話，自病人一來當天晚上我就跟家屬說了，但當時說這句話的目的，更側重的是保護自己，雖然這句話也算是客觀的大白話，畢竟醫學不是萬能的，對於病重病危的病人，的確隨時會人財兩空，誰也說不準，所以誰也不敢保證，就只能說我們所認為客觀的話，那就是有可能花錢救命，也有可能人財兩空。

而今天，當我說可能人財兩空的時候，我內心是掙扎的，因為它真的可能是人財兩空。這個結果如果發生了，家屬是難以接受的，我也是沮喪的。我們都希望皆大歡喜的結局，我希望明天他就能睜開眼睛，撤掉升壓葯。但我們光有希望是不夠的，還得有動作，而且要看到成果。如果看不到成果，那意味著什麼，我們心知肚明。

只要是病重病危，都可能人財兩空。但如果我評估勝算幾率更大，我會偏側重強調希望；而如果評估失敗可能性更高，則在溝通時我會有所保留，甚至告訴家屬要有心理準備。至於勝算概率多大，我相救因人而異了，我們希望評估準確，但事實往往不盡如人意。

遇到明事理、冷靜的家屬，會表示理解，醫生儘力、家屬儘力就好。遇到說不通、道不明的家屬（不排除有我溝通不到位因素），一聽到人財兩空，可能就會暴跳如雷了，說老子花錢了，必須得治好。遇到這樣的家屬，我們稱之為難纏，麻煩。病人不是商品，那是生命，任何人都沒有能力，也沒有權利凌駕於生命之上，我們只有敬畏，而無法俯瞰，也不能任意擺布，更不能起死回生。

如果醫患之間有信任，你信任我已經儘力了，我信任你對我沒有敵意，那將是對病人最好的。

但話又說回來了，我已經儘力了，不代表醫學已經儘力了，我們能力有限，醫院總體水平能力有限，但肯定是山外有山、院外有院，如果你信任我們，我們全力以赴；如果你信任我們，但仍抱有拚死一搏的心態，那可以轉院去更高的醫院，前提是病人情況適合轉院，否則途中出意外就大呼悔恨了。如果病人情況不適合轉院，那就只能盡人事聽天命了。

我不信命，但有時候又必須以這個東西來安慰他人，甚至安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