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第一百五十三章·父親

「我們逃出來了嗎？」周小鹿有些驚魂未定。

「或許我們從未陷入險地。」一直到最後看到孤光的雕刻，楚謳才在第二態下覺察到了異樣，他慨嘆著：「因為我們在黑暗之中。」

而黑暗中是安全的。

隨著他的話音落下，所有的微光都在瞬間湮滅了，只餘下伸手不見五指的深沉黑暗。

楚謳緊緊抓住周小鹿的手，等待著那一點微光再次在黑暗中照亮。

當黑暗在某個瞬間突兀褪去，周小鹿驚呼出聲。

因為兩人正置身長長的甬道中，兩側牆壁放著微光，而他們面前，赫然正佇立著一塊石碑！

那塊用舊紀文字刻著孤光故事的石碑！

他們回到了最開始出發時的地方！

不對，已經不是出發之時。

因為牆壁並沒有合攏，而是洞開著。

一個穿著黑色制服的女侍應在入口外對他們微微躬身，「客人，你們已經在這裡停留很久了，請問還要繼續故事體驗嗎？」

楚謳搖搖頭，「不用了，謝謝。」

女侍應露出職業化的微笑：「本店尊重客人的意願。雖然故事體驗已經為你們開啟，但你們並未進行探索，因此只收取一千元的入場費用。」

並未進行探索？

周小鹿往入口外看去，窗明几淨，寬敞而有格調，那個籠在黑暗中的店彷彿只是一場夢境。

她很快找到了那個長櫃檯，在明亮的光線下顯得古典而厚重，再不見那個神秘的、放著微光的樣子。

她忍不住問出聲來：「那個戴斗笠的老闆呢？」

「什麼？」女侍應一臉迷惑，「本店有戴斗笠的人嗎？」

應該沒有說謊。

這個女侍應不過是個普通人，她的呼吸心跳在楚謳面前毫無秘密可言。

楚謳細細體味著之前的一切，越來越明確他們經歷的只是一場幻境。

其實很簡單，他衝出迷途時整個迷宮都在塌陷，如此巨大的動靜根本沒可能瞞住，如果是真實發生的，警備處應該早就來人了。再者，青鳥學府並非無主之地。誰能夠在青國公的眼皮底下構建如此精巧又宏大的迷宮？

可惜一直到看見孤光的石刻，他才有所察覺，只能說幻境之力遮蔽了他看向真實的視線，而將他引入複雜艱苦的破局思路中。

楚謳第二態能力最突出的一點就在於燭照入微，對自身、對環境的掌控，而讓他在第二態下都毫無察覺，這是何等強大的幻境？

感應到識海深處仍在沉睡的真龍，楚謳有些駭然。這幻境竟連他也瞞過去了么？

不，不對。

楚謳搖搖頭，如果這幻境強大至此，就不會讓他在最後關頭察覺到異樣。

那麼，是將他和周小鹿的一縷神魂引出來進入的幻境么？

因為幻境之力壓根就沒影響到真龍，甚至都沒有侵入識海，所以他才無所知覺。

至於在幻境中出現的真龍怒吼，也應只是他潛意識映射出來的幻象。如此強大的幻境，利用他的記憶來修補漏洞，實在不算難事。

唯有如此，才能解釋這一切。

只是，這樣的做法，真能瞞得過真龍嗎？

再者，將他們引入幻境的人，到底有什麼目的？

進入幻境，是從進店開始，還是從看到那塊石碑開始？

楚謳轉頭再看向那塊石碑，卻發現那塊石碑已經不見了！

就在他的眼皮底下，就在心念一轉的工夫！

這一切是真是假，是夢是幻？

唯有手心溫熱的小手，和懷裡冰涼的寒冰鑒，才帶給他一些真實。

楚謳捏了捏周小鹿的手，冷靜下來問道：「這個故事體驗，你能再給我們介紹一遍嗎？」

他聳聳肩，「雖然決定不去探索了，但還是很好奇。」

「沒問題。」女侍應微笑道：「這個故事體驗名為【迷途】，取材自孤光失陷絕域的故事，所以這也是個小型迷宮。只有找到正確的線索，才能走出去。」

真實和虛幻，如此錯綜。

楚謳隱隱覺得，這場幻境還隱藏著一個極大的秘密。只是他此刻已經無心探尋，雖然知道了一切只是幻境，但那種劫後餘生的感覺卻是如此真實。

「謝謝你。」楚謳牽著周小鹿，離開了這間恐怖故事。

天色正好，日光明麗。

但走在街上的兩人都沒了閑逛的心思。

「我得回去了。」周小鹿停下腳步，抱歉地看著楚謳：「今天發生的事情，是針對我的。對不起，連累你了。」

楚謳只是揉了揉她的長髮，「那我送你。」

他沒有問周小鹿為什麼會篤定這是針對她的陰謀，即使是再親密的人，也應該保有自己的秘密，他也不曾告訴周小鹿真龍的存在。

不過周小鹿並不想瞞著他，「我們家有很多仇人，從小就是這樣，搬到青鳥學府後才好一點。」

當然，她不知道如果是那些仇家，為什麼不直接抓走她，而是費那麼大勁卻只布置一個幻境。

跟周小鹿在一起不曾考慮過周家的背景，現在當然也不會考慮周家的仇人有多少。

「我會保護你的。」楚謳說。

他的聲音很平淡，一點兒也不慷慨激昂，但是那麼的理所當然。

從恐怖故事裡出來，他們的手就一直沒有鬆開過。於他們彼此，都是第一次和異性手牽手走在街上，卻沒有任何的不自然。

接下來的很長一段路，兩個人都沒有說話。或許只是為了享受這份安寧，又或許是各有心事。

朝著醫院的方向走去，周小鹿遲疑一陣，還是說道：「你今天有點不對勁。」

楚謳愣了一下，還是苦澀地點點頭。

與父親的那個通訊，不可能對他沒有影響。

而剛剛經歷的那場幻境也講述了一個父子間的故事，即使是殘暴如九魔這樣的存在，孤光也是為了救老父而墮落。

這世上每個人都不是孤立存在著。

一個人的出生，必然意味著另外兩個人，父親和母親。

楚謳沒見過自己的母親，據說很早就死去了。而他的父親，一方面給了他暴力懦弱的童年，一方面又獨力將他撫養成人。

該怎麼面對呢？

「你想跟我說說嗎？」周小鹿問道。

楚謳沉默片刻，便說起了自己的家庭。

周小鹿聽完，看著楚謳的眼神更溫柔了。

這是一個不幸的孩子，也是一個堅強的男生。

「從小到大，我經歷過很多綁架、刺殺，那些都是我家的仇人。但我並不恨他們。」周小鹿慢慢走著，「因為我父親才是那個壞人。」

很少有人會用這個詞來形容自己的父親。

楚謳轉頭看著她的側臉，她一直看著前方的路，眼神悵惘，陷入回憶中。

「小時候有一個鬍子拉碴的大叔抓住了我，他把匕首擱在我的脖子上，說要殺死我。因為我父親殺了他剛懷孕的妻子。」

「事實上我父親根本不記得這回事。那天他只是與一個精通潛匿的仇家戰鬥，他懷疑仇家藏在商場的人群里。於是他就封鎖商場，殺了裡面所有的人。」

周小鹿聲音有些顫抖，「那柄匕首又利又冰，我嚇壞了，嚇得大哭。」

「但是那個大叔沒有殺我，反而抱了我一下。他說如果他的孩子出生了，一定也會這麼可愛。」

「我至今還記得，他的鬍子扎得我的臉好疼。」

周小鹿說：「後來，我父親把他做成了標本。」

楚謳沉默著，這個時候說什麼都不合適。

「但就是這樣的父親，在遇到襲擊後，我還是第一時間想回去告訴他。我還是怕他被人殺了。」周小鹿問，「我是不是也是一個壞人？」

楚謳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說什麼好。

周小鹿的眼淚不知何時淌下臉頰，「但他是我的父親啊！」

ps:

1、今天兩千六百多字。

不為什麼，只是覺得斷在這裡才比較好看。

2、周末愉快。

礙於出版要求，黎明在知乎不能再放更新了。豪氣歇我就是在知乎放完大結局再出版的，不過我不能總是這麼任性。出版方的意見也要考慮的……

目前居然已經放出了27W字的更新……

修三遍也是好大的工作量啊……

留兩個大劇情作為第一部結尾放在出版里。大概會有幾萬字。

第一部居然有三十多萬字！！（我真真真勤奮！）豪氣歇出版才十幾萬字啊。

作為第一部結尾的浮屠塔劇情線已經搭好了，是重中之重。出版周期大約是半年，我修改也很慢。

然後在第二遍修黎明的同時，就有時間寫一些短篇給大家看了，相信很多人也是因為短篇故事認識我的。

3、還說點啥？

愛你們吧，感謝你們一直陪著我。

我享受孤獨又害怕孤獨，沒有你們，寫不出來這三十萬字。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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