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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女人究竟應該什麼樣?

上海人民的寬容度其實很大。

在春晚舞台上,鞏漢林數十年如一日的用蘭花指翹舌音走路娘炮說話計較的雞賊腔調冒充上海人,上海人民毅然哈哈一笑了之

在祖國大地,對於上海人最大的誇獎是「你不像個上海人」,上海人民也笑而不語。

唯一一次引來不滿情緒的是《渴望》。「舉國皆哀劉慧芳,舉國皆罵王滬生,萬眾皆嘆宋大成」的氛圍里,一個如假包換的北京爺們兒,為什麼要取名叫王滬生,上海人民想不通,你們北京的事兒,能不能不要扯到我們上海人頭上。所以,當年《渴望》劇組來上海演出,主持人報「劉慧芳」凱麗和「劉媽媽」韓影的名字,台下掌聲一片,報到「王滬生」孫松時,死一般的寂靜!

所以,《我的前半生》演了七八集,馬伊琍演的中產階級全職太太穿著迷之審美在大商場里哇啦哇啦懷疑老公和實習生搞外遇的時候,連我的朋友孟靜老師都看不下去了,跟我說,上海女人難道是這樣的嗎?

▲真的,我到現在也不太懂這兩雙鞋到底好看在哪裡

上海人民仍然不響。

我不想討論這部劇是否符合亦舒原著,也不想說為什麼把原本自尊自愛的女主角要改編成現在聽不懂好話壞話會穿七浦路買來的粉色皺褶蝴蝶結上面還有線頭沒剪掉的裙子對老公說「我好看嗎」的大媽,更不想提及後面還會有的女主和閨蜜搶男朋友的戲碼(所以我到現在還不確定是不是編劇搞了一台大戲,女主其實是大反派),我只想討論一個問題——

羅子君,像一個上海女人嗎?

上海女人有一百樣面孔。在大街上穿著睡衣上街的是上海女人,把自己做的大衣穿出秀場風格的也是上海女人,她們可以凶如猛虎,也可以嗲如小貓,她們不像北京女性那樣關心國家大事,不過,她們對於家庭生活中的所有細節無所不精。

有人說,上海女人只會兩樣,要麼「作」,要麼「嗲」。其實,上海女人最厲害的是有決斷力。弄堂女兒把「家政」當成一門學問,鄰舍隔壁姊妹道里,只要聞一聞味道,就知道「誰家姆媽」今天的蔥燒大排稍微少了點火候,油煎帶魚買的數量有多少,誰家今天請客,誰家回了娘家冷鍋冷灶。到了困難歲月,平時再嬌滴滴的嗲妹妹,再養尊處優的資本家太太,為了全家人的餐桌,一下子挺身而出,成為起早摸黑衝鋒陷陣的勇士。

我寫過的故事裡,上海女人很多很多。

張愛玲是上海女人。她人生最大的冒險,是在戰後,去溫州城裡尋夫。到了那裡,胡蘭成已經和范秀美同居,先還瞞著張愛玲,直至有一日,兩個人在床上躺著說話,胡蘭成肚子疼,一直沒有說,直到一會兒范秀美來了,胡蘭成一見,立刻訴說自己身上不舒服。范秀美勸慰道:「等會兒中午喝杯熱茶,就會好的。」張愛玲一下子恍然大悟,知道範秀美和胡的關係非比尋常。而她做的最情緒化的事情,不過是在給范畫畫時,畫到嘴巴,忽然停筆。胡蘭成問及時,她回答:「我畫著畫著,只覺她的眉眼神情,她的嘴,越來越像你,心裡好一驚動,一陣難受,就再也畫不下去了!」

後來,范秀美去上海流產,胡蘭成給張愛玲寫了一張條子,托青芸帶范秀美找她:「看毛病,資助一點。」張愛玲二話沒說,拿了一隻鐲子出來:「當掉,給伊做手術」。

這是上海女人的氣度,女人不為難女人。

盛佩玉是上海女人。她曾經在結婚前,和丈夫約法三章:「不可另有女人(玩女人);不可吸煙;不可賭錢。」結果,邵洵美和美國作家項美麗相愛,一票人等著看盛佩玉如何發怒,趕走洋小三。盛佩玉主張兩人立刻結婚,以妾的禮數相待,送給項美麗一對玉鐲。

她的這個舉動,原因很簡單——她看見了項美麗的那份愛。1937年8月14日,日本入侵上海,邵洵美帶著家人逃出楊樹浦大宅,由於行動倉促,財產沒能帶走。這時,邵洵美的弟弟又投敵做了漢奸,可能隨時會告訴日本人,邵洵美在日佔區有一個印刷廠處於日佔區。根據當時的情形,日本人是一定會沒收印刷廠的。關鍵時刻,項美麗出馬,憑外國僑民身份,弄到一張特別通行證,雇了一輛卡車和10個俄國搬運工,親自舉著美國國旗押車,把邵洵美的印刷機和書籍衣物搶救出來。

盛佩玉的這份寬容,邵洵美感激在心。後來,項美麗到重慶採訪宋氏三姐妹,她讓邵洵美也來重慶和她匯合,邵洵美的回信是:

要是我去了重慶,日本人知道後會找佩玉麻煩的。

這是上海女人的寬容,一切以大局為重。

郭婉瑩是上海女人。1943年,她在醫院生孩子,兩天生不下來,丈夫卻每天去俱樂部玩牌,深夜不歸。最終,一個晚上,她在姐夫的陪同下,到一個年輕風流的寡婦家裡,把丈夫找出來帶回家。

解放後,丈夫成了右派,死了。她為丈夫還債,擺攤賣桃子、西瓜和雞蛋鹹鴨蛋。她對每個來買鹹蛋的人保持微笑,告訴他們,哪一個鹹蛋腌得更好,煮好打開,「一定可以出油」。她也幫大家挑選最甜的桃子。收工之後,她會選一隻已經快要壞掉的桃子,咬一口:「甜的。」

她找了一塊鐵絲網,在煤球爐子上烤吐司,烤出來是酥酥脆脆的焦香;沒有蒸鍋,用鋁飯盒和供應麵粉,也可以做出有彼得堡風味的蛋糕——那些,是康同璧在她上學時教給她的:「有一天,你們沒有烤箱的時候,會用得著。」她在黑暗油膩的樓道里,聞著吐司的香氣,笑了,手裡端著洋鐵缸子,那是她的下午茶茶杯,也是她丈夫在監獄裡的遺物。

這是上海女人的勇氣,永遠對生活充滿熱愛。

這三個人處理丈夫出軌的方式,需要放在那個時代進行分析,不能一概而論。但她們身上,有著上海女人的共性,她們不能代表完全代表上海女人,但我心中,上海女人這個群體,始終因為有她們的存在,而變得更加立體。

有人要說了,以上三個上海女人,都屬於上流社會,系出名門。黃浦江水養百種人,不可能每個都像她們這樣有教養。

有教養,和出身並沒有太大關係。

印象最深刻的上海女人,其實是從前吳江路上吳青餐廳的老闆娘。老闆娘好像並不姓吳,大家都叫她毛毛,毛毛的喉嚨有點沙沙的,但是對你講話,一句是一句,聽在心裡,是很「適意」的。我從沒見過她和人吵架,無論是顧客還是夥計。去那裡吃飯的客人,有的喜歡油爆蝦脆一點,有的喜歡炒蛋滑一點,有的喜歡砂鍋燙一點,只要去過一次,不必囑咐,下次包你滿意。有時候在吳青吃飯,到旁邊東方快車叫客獅子頭,也沒見她生氣。我做片子加班,弄到夜裡,頭昏腦漲,到吳青去吃飯,毛毛把菜端上來:「小姑娘,今朝切力伐,我幫儂迭碗湯熱一熱。」黑夜裡,有這樣一句話,真的很貼心。

馬伊琍演的羅子君,這樣的上海女人,到底有沒有呢?我覺得是有的。但放在羅子君這樣一個角色里,就很值得商榷。

好歹也是大學畢業進過外企的知識女性啊,怎麼變成了這樣一個巨嬰?對人毫無禮貌、對家人刻薄、對閨密予取予求……這樣一個女主,觀眾怎麼可能對她產生同情憐惜?我的一位女友說得好,主角有缺點沒關係,比如楊康,貪圖富貴撒謊成性,但是人家對穆念慈專一啊;比如王熙鳳,收受賄賂虐待死了尤二姐,觀眾們也不能完全討厭她,因為人家同時也管理好大家族團結好大觀園姐妹還會在過年講笑話好不好?

另外,丈夫是諮詢公司的PM(我記得PM拿不到這麼多錢啊!),有一個上私立學校的娃,即使有保姆承擔一部分家務,要做的事情也很多啊,怎麼可能一天二十四小時疑神疑鬼老公是否被勾引,即使要查,也不可能跑到丈夫公司去胡鬧。

因為上海女人最大的優點,是知道分寸。

李大偉老師的《記憶里的上海女人》,寫了這樣一個故事:

倘若是上海女人,不吵不鬧,綿里藏針。這是個身邊故事,女的出差,因為天氣,航班取消,只能回家,房門反鎖,敲了老半天,男的總算開了條門縫,穿著睡衣,一臉驚訝。不得不讓進門,做妻子的看到床單凌亂,什麼都明白了,明白人此時只能躲在窗帘後面的曬台門外,抱著雙臂瑟瑟發抖。做妻子的一聲不響,慢吞吞地疊被子理被單,再從衣櫥里拿出自己的東西,還是慢吞吞地疊,慢慢地理,一件一件,忽然想起魯迅的描寫——「我家的後院,一棵是棗樹,另有一棵還是棗樹」,極有耐心。曬台上的忍不住打噴嚏了,即便聾子也聽到了,即便傻子也明白了,到了此時,做妻子依舊不點穿,提著箱子走了,給男人面子,也給自己面子,免去左鄰右舍的談資。過了些日子,協議離婚,然後出國。不吵不鬧,這就是上海女人。

上海女人就是阿慶嫂,玩的是智斗,是「於無聲處聽驚雷」。她是我的朋友,他也是我的朋友,直到今天,她不會說他半個壞,根本就不會提到他,因為不值得一提,以沉默表示鄙視,以沉默表示涵養,這就是上海女人。打老婆不算男人,罵老公不算女人,這就是上海人的夫妻之道。

於無聲處聽驚雷,這句話實在太妙。按照這個標準,《我的前半生》里,吳越演的凌玲,雖然惹人恨,大概更像上海女人。

而馬伊琍演的羅子君女士,抱歉,看到現在,還是忍不住對陳俊生說,好了好了,還是早點離開她算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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