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加拿大的「左」、「右」兩派都對少數族裔這麼友好？

02-09

我準備開通一個專欄，寫一系列關於我對加拿大政治、歷史的見聞和理解。希望能夠幫助到對加拿大感興趣、願意或者已經來加拿大生活的人。申請專欄似乎需要三個工作日的時間批准，這裡先發一篇剛剛寫好的文章。需要說明的是，在這些文章里我只寫事實，而不會輸出我個人的政治立場。如果有發現我的事實有誤，或者不自覺帶上了和我本人立場有關的偏見歡迎指出。但是不歡迎關於政治立場方面的爭論。了解我的人都知道，在我知乎的回答是從來不會關評、刪評的，我也從來不會拉黑和我觀念不同的人，因為我認為和不同觀念的人之間的交流有助於完善自己的政治光譜。但是這些文章我只是希望幫助人們了解加拿大，並不想把政治上的分歧帶進這裡，也希望這是一片小小的凈土。所以請尊重不同的人的政治理念。想撕立場的移步其它的地方，謝謝。

以下為正文：

在對待少數族裔的問題上，加拿大是出了名的開放和包容。是左派眼裡的「燈塔國」，右派眼裡的「聖母國」。在川普剛上任的時候，自由黨的首領特魯多就高調宣布向美國的少數族裔、包括非法入境的墨西哥人開放邊境，歡迎他們來加拿大。當然，自由黨屬於左翼政黨，這樣做本無可厚非。可即使是屬於右翼政黨的保守黨，在對少數族裔釋放的善意方面也絕不遜於自由黨。譬如，最早為加拿大歷史上對華裔的不公待遇公開道歉的，就是保守黨的總理史蒂芬.哈勃。在2011年和2015年的大選中，移民群體為保守黨投票的比例甚至要高於出生於本地的加拿大人中為保守黨投票的比例。這在其它西方國家裡，是絕無僅有的現象。

是不是加拿大這個國家集體就偏左呢？雖然相比起美國，加拿大整體的政治氣氛確實更靠左一些。但是如果與德國、法國以及一些北歐國家對比，加拿大的右翼政黨在經濟政策上的右翼屬性還是非常明顯的。到今天加拿大的公立大學仍然有相對高昂的學費，稅收和福利方面也明顯比歐洲許多國家少很多。而唯獨在族裔問題上，加拿大的右翼政黨獨樹一幟，和其他國家的右翼政黨有非常明顯的區別。

為什麼會造成這樣的情況？這要從加拿大歷史和民族認同中尋找答案。最近正好是加拿大150周年的國慶，許多知名雜誌都出版了慶祝國慶的專刊。今天我在書店隨手翻閱這些雜誌的時候，就看到一篇事關加拿大認同的報道，裡面有一個年輕的姑娘被採訪怎麼看待自己是加拿大人的身份，她回答的大意是這樣的：

「我從小就知道我是特殊的，我是加拿大人。然而，我從小所看到的電視、電影、圖書和一切東西不是來自美國，就是來自英國。我不明白加拿大對我來說究竟意味著什麼。」

這位姑娘的話道出了加拿大文化認同的一個十分尷尬的地位。作為一個英語為主要語言的國家，在歷史上很長一段時間，甚至直到現在名義上都是英國的屬國。而在文化上又徹底被美式文化所衝擊乃至覆蓋。真正屬於「加拿大」的東西少之又少。

然而，這篇報道畫風一轉，小姑娘繼續說「但是到後來，我逐漸開始明白加拿大的特殊之處，那就是多元化（diversity）。我們是文化馬賽克，而不是文化熔爐。這就是我們和美國與英國的不同之處。」不知道是否是被預先設計的，小姑娘的這番話基本道出了最符合加拿大主流價值觀的答案。

由於特殊的歷史背景，加拿大從一開始就沒有一個真正完全佔據優勢的「主體民族」。這與魁北克人不肯接受他們少數族裔的地位，堅持與聯邦政府的抗爭有關。從1970年開始，為了緩解魁北克高漲的獨立情緒，也為了爭取日益增加的其它少數族裔的支持，聯邦政府正式確立了多元文化的國家層面上的原則。和美國、英國不同，沒有任何一個特有民族的文化可以作為加拿大的標籤，而不同民族的多元化本身，就是加拿大最大的標籤。記得剛來加拿大在ESL課上的時候，一位英語很差的同學不知道「基督教」這個單詞該怎麼說，於是和老師說「就是你們加拿大人主要信奉的那個宗教」，結果老師的回答是「加拿大不同的人信奉不同的宗教」。這個回答純屬發自內心，說的十分自然，並不是刻意追求政治正確。同學只好改口問老師個人信奉的宗教是什麼，老師才先告訴他天主教，然後告訴他基督教這個單詞。可見文化上的多元，已經成了加拿大身份認同里深入骨髓的烙印。

在一般的西方國家裡，相對於左派政黨提倡的擁抱全球化和尊重其它族裔，右派政黨更加強調愛國主義、民族認同，而這裡面就包含了對自己民族文化和宗教信仰的認同。可是對於加拿大來說，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並沒有一個真正屬於加拿大人的身份認同。這個國家更像是一個夾在英國與美國之間的怪胎。在1970年以後，希望尋找加拿大認同的人終於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這個稻草就是diversity,多元化。這是他們用來區別自己和英、美，並為自己的國家感到自豪的最重要的事情之一。因此對於右翼政黨來說，對少數族裔釋放善意是和左翼政黨同樣重要、甚至更加重要的的事情。這是他們為自己「加拿大人」身份感到自豪的最重要的元素，也是他們的愛國主義敘事里不可缺少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