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北漂五年【連載】——懵懂的第一年

背景：

我出生於一個湖南小城，我家裡有三個孩子，其中我和哥哥是雙胞胎，也是家裡的老幺。在東北上的大學，學的美術學院里的「城市規劃與設計」專業，其實我一直不明白一個美術學院為何要開一個「四不像」專業，大學的課程我們從大的城市規劃學到了小的室內裝飾設計。可以說我並沒有學到什麼。大學四年，我一直致力於「賺學費」，都知道，美術學院的學費是異常的高，家裡三個孩子，並沒有足夠的經濟實力讓三個孩子都上得起學，所以我和哥哥在大學的時候一直在「創業」，我利用學校周邊的便利環境開過無證的快餐店，利用自己美術功底開過「誤人子弟」的美術高考班，在外面畫過牆繪等等。大學除了學習，基本上把能賺錢的事兒都做了一遍。

2012年5月12日，記得那時候天氣並不炎熱，這是我真正第一次來北京（大學每次坐火車經過北京不算），和我的另外兩個舍友L和M，這是我大學最好的哥們。我們攢了好久的錢來北京進行我們的畢業旅行，短短5天時間，讓我們感覺到北京其實真的還蠻好的，至少比瀋陽好很多，走過北京的衚衕，轉過高樓聳立的CBD，遊覽了各處的名勝古迹，從這個時候起我開始憧憬在北京工作：穿著筆挺的西裝，蹬著鋥亮的皮鞋穿梭於現代化與傳統文化交織的大北京。

和我的好哥們兒在北京（中間的矮子是我）

2012年6月某日，瀋陽，至於是多少日，我已經忘了，學校僅有的一次招聘會在學校的美術館進行，由於不自信，我做了一本精裝的作品集和簡歷，大概花了三十多塊錢。說實話，那時候招聘會的企業質量還是挺讓我失望的，雖然記不清楚都是一些什麼企業，但是確實沒給我留下什麼好的印象。在招聘會現場轉著，走著。兩位姐姐的招聘指示牌吸引了我「美國XX景觀規劃有限公司」，走了過去，問了問情況，兩位姐姐很耐心的跟我說了一些公司的情況，在她們公司有兩個我的學長，都是屬於非常厲害的角色，在北京發展的很好，所以老闆按照他們倆的模板來我們學校進行招聘。其實那時候也懂得不多，懵懵懂懂的留下了我的簡歷和作品集（因為其他公司可能真的也沒有興趣讓我留下作品集），有一位姐姐問我：你覺得給你什麼樣的待遇你能接受？當時可能我有些自卑，答道：夠活就行，我想去學點東西。姐姐們很高興，給我留下了公司的簡介以及她們的聯繫方式，跟我說等她們的電話。這是我的第一次找工作。還是由於不自信，在這其中，我又投了幾家北京的公司的簡歷，"廣撒網，多撈魚」。

來北京面試的路上，在火車上畫的小畫兒：

2012年6月22日，畢業設計展的前幾日收到了北京幾家公司的來電，這其中包含了國內某知名的景觀設計公司，也有一些不知名的企業。就此，告別寢室的幾位好兄弟，獨自踏上了來北京找工作的火車，想想那時候也真實在，一個人背著全寢室人給湊齊的一百多根馬克筆，二十多支針管筆，跑遍了北京城，記得還是住在某個老衚衕的青年旅社（因為便宜）。其中的過程我就不必多說，雖然我大學沒學到什麼東西，但是好歹有一手不錯的美術功底，手繪草圖打動了每一個面試者，面試了四家公司，四家公司都讓我考慮去。當然最終我還是去了前文提到的「美國XX景觀規劃設計有限公司」不為別的，因為很巧，面試我的人，是我高中的一個學長p，他給我介紹了不少公司的優點，他也希望我能去到那邊。

來北京住的第一個地方：

2012年7月2日，這是我在學校呆的最後一天，我是最後一個離開寢室的，送走我的每一個寢室好友的時候，我都哭了，那時候天真的認為，那麼遠，有可能真的是幾年或者十幾年都很難得見上一面了（12年的時候，中國高鐵並沒有得到大力發展，我從北京坐火車去瀋陽得10個小時，飛機對於上學時候的我們顯得很奢侈），離開北京，回到湖南老家，爸爸媽媽一直在問我工作情況，我如實回答，那時候並不太擔心經濟問題，由於大學時候給同學做畢業設計存下了幾千塊，覺得夠用了。我再7月8日離開了家鄉，正式開始了北漂。

2012年7月10日，剛來北京有一個我高中同學在這裡已經紮根，他畢業於全國美術最高等學府中央美術學院，就職於某大型設計院，是一個國企，我住在他家。他和兩個朋友租住在立水橋「明天第一城」的一個兩居室，一間房擺了兩張床，房間里到處都是煙灰，兩台電腦就是他們唯一的「家產」。在這裡，我們談天說地，憧憬未來。

2012年7月12日，我來到了公司報到的第一天，我傻不拉幾的在大熱天穿著西裝，注意是西裝，來到了公司，前文提到的姐姐Y接待了我，撲哧一笑，問我熱不熱。我呵呵一笑，以為在公司就得這樣。不過不管怎麼樣，我總算屬於「上班族」了。上班第一天的時候，Y姐姐領著我和同來報到的大學同學G一起來到項目組，介紹完我倆後，開始給我倆分配組。到了第一個組長前，是個短頭髮非常幹練的一個女生H，開口問道：「你倆誰會CAD？」G開口了：「我會」，還沒等我開口，H就說：「那好，你留下跟我」。我也沒說啥，因為我知道，由於我的顏值比較低，我跟女領導也不會有個好結果。Y姐姐把我領到樓下一間辦公室，進門後介紹了一下我，把我領到一個CJ領導前，CJ跟我寒暄了幾句，跟我說，你的直屬領導CW出差了，你上去找找「四合院」的資料，等他回來我們可能要開始做一個四合院項目。就這樣，我完成了我上班的第一天，心裡很緊張，也很興奮。

2012年7月13日，開始找房子了，這是我上班後的第一個周末，由於確實手頭比較窮，只能跟同學G合租在一起，那時候也沒有底，我們很幸運。找了一圈，終於找到公司對面的一間樓房，住在樓房裡肯定比住在「地下室」要強很多。房子不便宜，一個月2200，我跟G每人承擔1100元，押一付三，交完錢，我數了數兜里的錢，大概還剩400多，唉，現在都忘了那時候是怎麼挨過來的，也許是G接濟我，也許是無數的加班餐使我存活下來。

2012年7月16日，一切都安頓好了，開始步入正軌，在今天我遇到了我職業生涯最重要的一個人「CW」，他就是前文提到的我的直屬領導，這個人很奇怪，坐在自己的工位上一句話也不說，來了之後找了一張照片給我，「你給我照著這張照片畫一張透視圖」，我花了一個小時畫完，自認為畫的還不錯，拿去給他看，他說了一堆問題，說了什麼我已經忘記了，大概意思是，你這個畫的不行，不要拿學校那麼畫，一點用的都有。我無語，那時候開始無比的討厭這個CW。

2012年7月21日，這又是一個周末，自從CW出差回來後，我們一直在做一個道路綠化的項目，那時候我手頭軟體幾乎都不會，CW讓我建一個公交車站，我花了兩天半時間每晚都做到三點才做出來，被他一頓劈頭蓋臉一頓罵，當時確實有想哭的衝動，但是還是忍住了。這個周末，我和CW還有一個項目組的另外一個成員在加班，下午三點的時候，外面狂風大作，下著暴雨。四點多的時候，由於大廈斷電，我們只能下班，回到家打開手機才知道，這是北京「百年一遇的大暴雨」，開始暗自慶幸沒有因為窮而去住地下室，因為那樣很可能就死在了那個周末。

2012年10月1日：這兩個多月時間，我很努力，確確實實很努力，每一天都工作12個小時以上，在10.01的前一天，我轉正了，就是通過了試用期，我們那一屆8個畢業生，我是唯一一個正常轉正的，我也沒有慶幸，確實很努力。不過後來我才知道，公司的評分標準是很嚴格的，是項目組的每一個人都得給我們這些助理打分，看看是否合格，這時候我從Y姐姐那裡才知道我的兩位領導CJ和CW都給我的滿分。那晚我的同伴G回家哭了，因為他沒有得到認可，並沒有如期轉正，我很想安慰他，但是不知道從何說起，他說出了自己的心聲：「慶，你知道嗎？我很自卑，而且我很脆弱，容不得別人看不起我......」我其實很驚訝，在我看來他家庭情況很好，看起來非常自負的一個人。我故作鎮定：「沒什麼，我理解你，要是你相信我，你就留下來，我們一起努力，只要咱們努力了，公司一定會認可咱們」。經歷了很多，最終G還是留了下來，我們都很努力。

2012年的其他日子，由於住的離公司近，我幾乎每天都是在工作狀態，從沒有過周六日，也沒有過下班，每天第一個到公司的是我，最後一個離開公司的還是我，因為我知道，我比別人的基礎要差一些。這其中有一個小插曲：我煙癮大，幾乎每隔一小時我就得到公司露台上去抽一根煙，其中有一天，同一個項目組的一個大哥LN一起抽煙的時候問我：「你有未來的規劃嗎？」其實我那時候還是很懵懂的，但是可能是死要面子吧，我說：「我想在北京學兩三年先進的技術，等到差不多了我就回長沙，自己開一家公司，或者進一個好單位.......」我至今都記得LN的表情，很不屑。意味深長的說道「回不去咯！」那個時候真的不明白他是什麼意思，他跟我說完這句話就回到了座位上，這幾年我一直在揣摩他的意思，確實，真的通過這幾年，才知道他說的是對的「原來真的回不去了」

工作第一年畫的圖兒：

中間還穿插過我和G沒錢交房租，去求中介，我的女朋友由於我工作太忙跟我分手，我喜歡公司一個大連的姑娘卻沒來得及表白人家就離職了，磕磕絆絆的好幾次被CW氣的想哭等等等等。

工作第一年的記賬本：

2012年底，公司要開年會了，據說年會都有獎項，我很幸運，也很激動，說實話，我從小學到大學一直都是老師眼裡的「問題學生」從來沒獲得老師的喜歡，從來沒有老師表揚，不過在年會的前幾天我就知道了公司專門為我設立了一個獎項「最佳新人獎」，我開始期待，開始準備發言，可是到了開年會那一天，站在領獎台上我還是沒忍住，我哭了，確實哭了。長這麼大終於第一次得到大家的認可，當然也是我努力的回報。過年的時候，副總找我到辦公室聊了一次，大概意思就是跟我說公司所有人都很看好你，好好努力，不要辜負大家的期望。在我離開辦公室的時候，給了我一個大信封，我也知道，那裡面是錢，厚厚的一疊錢，好幾萬。年終獎，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應得的那麼多，但是我半年的工時比別人一年的工時還要長，就沖這一點，我也很有信心的接下來了。作為獎勵，當天晚上，我就去買了一個IPHONE的4S手機作為給自己的獎勵。

......

這是我北漂的第一年，這一年，我學會了怎麼去工作，怎麼真正的混職場。

沒有什麼奇特的，樸實的第一年，收穫滿滿的第一年，對於大多數北漂一族來說，可能都是很成功的第一年。